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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真守,在主场体验客场的滋味(2 / 2)




「你们吵死了,我要去外面!」



「外面?今天是跨年夜耶?」



「补习班的自习室开到晚上十点!」



娇小的圆脸露出了极端敏感的神情,是一张被逼急的考生会出现的面孔。



「……喂喂,孩子的妈,佑树状况又不好了吗?」



「他之前说多少恢复了一点……」



美津子小声地向胜说明。



「说真的,蒸守要跟谁交往根本不重要,他们是给谁增加麻烦了吗?我现在可是关键时刻,拜托不要烦啦!」



「佑树,小佑,要出门的话就穿暖点,围个围巾,小心别感冒了。」



「那就掰掰,一群闲人!FUCKING!」



佑树一把抢下自己放在客厅一角的钥匙,像暴风雨般地离开了家。



只剩下被说成「闲人」的真守一行人留在室内。



(…………干得太好了,佑树。)



真守在心中喊著做得好啊弟弟,几乎想要直接竖起大拇指。



至少成功打断了刚才的流程,在狸猫和狐狸之间的较劲之中,一击必杀用的「闲人」奇袭生效了。



一想到佑树知道自己走露了口风,所以才进行了援护射击,真守也哑口无言了。该说这弟弟真的很不老实呢?还是很有他的风格呢?



当然也有一点点的可能是他真的生气了。



「……好了,怎么办呢?孩子的妈,真守他们都这样子说了。」



「这怎么行,我反对。光靠这点零碎的小事……」



胜像是要缓解紧张情绪似地看著美津子,而美津子则用困扰的声音回答。看来妈妈说反对就是要反对到底。



「──亚泻先生。」



美津子再度面对叶二说:



「今晚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餐?」



「──不,我不能打扰到那么晚。」



「请你务必一起吃,佑树不吃的话,就会多一份剩下来的。」



美津子意外地很缠人。



「因为今天跨年,所以只有简单的荞麦面和天妇罗而已。」



叶二原本在思考该怎么办才好,最后还是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同意了。



「好,那就来准备吧。真守,你也来帮忙。」



妈妈理所当然似地命令真守,她赶紧慌忙地站了起来。



由于刚才一直正座的关系,小腿此时变得又麻又痛,离开客厅时还勉强自己不要跌倒。



栗坂家的厨房离面对面式厨房、中岛式厨房、全IH电子化等单字非常遥远。还放了四人座的餐桌。



桌上已经摆著明天要开来吃的方木盒。



除了已经堆好的年菜料理,还放了装满水的单手锅,底部沉著黑色扁平物体。



「这是什么?你在泡昆布吗?」



「对啊,要拿来当作荞麦面的酱汁。等一下要跟柴鱼片一起萃取出高汤。」



「咦?我们家的荞麦面不都是使用浓缩酱汁吗?」



「只有新年荞麦面不一样。」



真守彷佛被雷打到般,受到不小的冲击。



「我、我都不知道……」



她完全没吃出差异,这十九年来,每年都窝在暖桌里,边看著跨年特别节目,边若无其事地吸面。



美津子打开瓦斯炉,加热单手锅,夹杂著叹息并说:



「你在家里的时候,从来不会帮忙。」



「……对不起。」



这次她非常老实地道歉,一句非常普通的「对不起」,既没有带著想说服人的企图,也没有隐含任何策略。



实际自己独自居住后,才学到了很多事情。



她才知道自己的经验有多么不足、妈妈帮她做了多少事情。她在那栋练马的一房一厅一卫中,累积了好多好多失败,才终于实际体会到这些。



「不管是做料理、洗衣服、打扫,你不过只是在想做的时候随便做一点,就以为自己什么都做得到。明明是个什么也办不到的人,还胡说什么想要一个人住。」



「是的,对不起,正如妈所说。」



锅里的水开始沸腾,美津子捞起了昆布。



真守心想她这时应该会需要一个放昆布的东西,便从橱柜中拿出一个小碗,递给美津子。



接著把柴鱼片放进染成淡色的昆布高汤锅,薄薄的柴鱼花一瞬间在表面扩散,为了不要煮过头,美津子立刻用准备好的筛网捞出来沥乾。



回到单手锅前,用砂糖和味醂调味,荞麦面酱汁就完成了。



这时真守开始洗起刚才用过的碗盘等。



「真机伶。」



「咦?」



「不管是帮我拿碗还是洗碗,我都没有开口指示。时机点却都抓得刚刚好。」



「……是吗?从旁边观摩的时候,就觉得流程应该就是这样。」



不禁就用平常的行为模式动作了。



捞起昆布汁后,再来就是放柴鱼片吧?等再度沸腾后就立刻捞起来沥乾。因此必要的东西就是筛网和比较大的碗。放道具的地方就在那边和那边,用不到的道具赶紧洗掉。



只要能够想像顺序,就有办法看出接下来必须使用的物品。



「如果只是因为总是在你的身边让你依赖,什么都『帮你做到好』的人,从妈妈换成了亚泻先生罢了,我不觉得这是为了你好。」



「不、不对,你想错了。」



「你很常帮亚泻先生做料理吗?」



「嗯……没有课堂或打工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做菜,他也会教我。很斯巴达。」



「斯巴达?他看起来很温柔啊?」



「内心啦、内心。」



那家伙还有一个应付双亲用的假人格什么的,这种事真守可说不出口。



「食谱都记住了吗?」



「有一些还是忘记了,但我的专长领域有增加。但要我做出变化还是没办法。」



「你还在刚学习的状态,要是乱加一些变化,一定会失败。那么,真守,我接下来想要炸天妇罗,炸山芹菜和小虾子的什锦天妇罗。」



「──是我爱吃的。」



那是做天妇罗荞麦面时一定会炸的经典料理。是真守最爱的菜色。



「要拿虾子和山芹菜。」



「等一下,山芹菜不在冰箱,在外面。」



「在阳台?我知道了,我去拿。」



真守脚步轻盈地离开了厨房。



在元旦等时候,放进冰箱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冬季限定物品,部分的蔬菜等食材会放在阳台,经常会用到爸爸的钓鱼用保冷箱。



胜和叶二正在客厅隔著暖桌面对著彼此聊天。她毫不察言观色,偷偷经过两人的身后,打开蕾丝窗帘和通往阳台的玻璃落地窗。



寒冬的凉气像水一样流进室内,她希望大家可以稍微忍耐一下。



(嗯……山芹菜、山芹菜。咦?没有?)



真守来回看著靠近出入口的空间,这里平常应该会放蔬菜,但却完全没发现类似的东西。只有开口绑紧的半透明塑胶袋。



里面有著看起来像绿叶的东西,她猜想可能就是这个,便穿上拖鞋打开袋子。



「……咦……?」



口中泄漏出充满著疑问符号的呢喃。



真守上半身从阳台往客厅的方向探出,喊著「亚泻先生!」呼唤著叶二。



「过来一下!你看这个!」



穿著西装的叶二诧异地看著她。别看了快点过来!出现惊人的状态啊!



「你看这个,种了好多山芹菜,好茂盛!」



是花瓶──不对,是拆下盖子的储物玻璃瓶。装了水的玻璃瓶中放著粗厚的山芹菜茎,还茂密地长著翠绿色的叶子,几乎要溢出来。



被真守强迫起身前来的叶二也睁大了双眼,不过,他和真守不一样的是,并不只表现出惊讶之情而已。



「……种了带根山芹菜的新芽啊。」



「带根山芹菜?和一般的山芹菜有什么不同?」



「你仔细看,这和水耕山芹菜不一样,不仅茎比较粗,还带有根。」



「啊,真的耶!一般的山芹菜底下会有四方型的海绵。」



叶二点头,视线完全不离开真守手上的山芹菜。



「如果是露天栽培的话,最好是在六月左右播种,冬天移到土壤里面让它过冬,春天生根后就可以直接出货。水耕山芹菜和带根山芹菜的种子一样,只是栽种的方式不同──」



「是喔……我都不知道。应该说,没想到妈也开始种阳台菜园了!好惊讶!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在惊讶什么啊?真是个大惊小怪的孩子。」



听见骚动的美津子皱著脸来到了客厅。



「妈、妈!这个!是哪来的?」



「哪有什么哪来的,就只是从蔬果店买来的山芹菜剩了一些,我就拿来插在水里,然后它就自己长出新芽了。」



「真的吗?」



「是啊,我一直都放在那边,白头翁之类的鸟会跑来吃,我不希望阳台有鸟粪,所以才包塑胶袋放在那。说是菜园也太夸张了吧?」



「──不过,以结果来说,这让山芹菜生长在一个很不错的状态。」



叶二说道。



「山芹菜的栽种秘诀是必须有半天的时间要处在阴凉环境,并且保持在密集的状态,像这样在屋檐下密集栽种,非常合乎道理,从上方包塑胶袋也可以充分当作这时期的保温策略,加上塑胶袋是半透明的,能稍微让阳光穿透。」



「哦哦!妈好厉害!」



一拍起手来,美津子就摆出越来越困扰的表情。



「就说了,没必要那么大惊小怪,我只是因为装了水,想丢也丢不掉罢了。」



「是吗?咦?可是妈,这里有盆栽耶?」



「啊!」



真守可没漏看冷气室外机旁边有一盆像是要藏起来似的盆栽,她用力拉出来,放在他们所在的位置。



「那、那是──」



「上面还有名牌。咦?原来柠檬是这种形状的树啊?已经从厚厚的土壤中长出来了,这大小看起来不像是随手丢种子又碰巧长出来的新芽,旁边还有一些落叶呢!」



叶二看向美津子,认真地提出建议。



「……柠檬比柚子或橘子还要怕冷,就算只有晚上也好,把盆栽移到室内会比较能保护它。」



「他都这么说了,妈,保温很重要。」



「你们两个为什么要异口同声!」



真守抱著柠檬盆栽,对大声说话的美津子说:



「老实承认比较好喔!」



「承认什么?」



「你入迷了。」



「入、入迷──」



「没错,对园艺入迷。或者说是对阳台菜园。」



沉入沼泽中了。



「就是说啊,孩子的妈,一直找藉口也是很辛苦的。」



是胜说的。明明站在太太那一边的丈夫竟然断了她的退路,美津子只能紧抓裙子的布料,紧闭双唇。



「……要说我完全没兴趣是骗人的,因为真守每次打电话回来的时候,都会开心地说橘子怎么样了,可以拿来做饭之类的。是那个在家里懒惰到什么也不做的真守耶?我想说既然园艺那么有趣,就来试试看好了。这样想也不奇怪吧?」



「没什么奇怪的。」



「当时去跟隔壁邻居亚泻打招呼的时候,我是抱著想要感谢她改变了真守,还想要询问她关于盆栽落叶的问题,没想到竟然不是女性!叫我怎么信服?」



「那个,所以我才说那是──」



「我登门拜访打的招呼,还有想开茶会的立场全都付诸流水!必须全部重来!谁可以理解我大受打击的心情?就连你爸都是那种样子!」



看著亢奋过头导致脸越来越红的妈吗,真守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难不成,妈妈其实是想要和「亚泻小姐」大聊园艺经,结果一切都不如她所愿,所以才会闹别扭闹到现在?真守在脑中闪过这样的想法。



抬头看了一下叶二,发现他的反应更露骨,用手掩住口鼻,肩膀不停地颤抖。



「……咦?戳到笑点了?」



「不……我觉得她真是可爱的人……」



住手啊不要萌!她可是我妈耶!是我的妈妈!



(会不会露出一点「尾巴」了?)



不过,叶二仍然维持著清爽笑容说:



「不介意的话,我随时都很乐意接受谘询,美津子阿姨。」



「别说这种话,这跟那是两回事,还有,不要用好像跟我很熟的口气叫我。」



「喊妈妈会比较好吗?」



「更讨厌!」



「你不必直接问我,只要跟真守聊就好,我之后会碰巧得知你的问题,然后再回答给真守听,这样就够了。」



「结果还不是打算继续跟真守交往?」



「当然,美津子阿姨,你也明白这对真守有不错的影响。」



「我女儿还是个学生。」



「我会守分寸。」



叶二不停地回击,看来他正彻底处在优势立场。



美津子摀著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可真的要好好保护她喔……」



「当然,我用良心发誓。」



「咦?咦?真的?妈!可以吗?」



真守放下盆栽站了起来,她可不想听错任何一个字。



「我可以跟亚泻先生交往吗?可以继续待在练马的公寓吗?」



「好了啦,拿山芹菜过来,再慢吞吞的话,吃荞麦面以前就已经跨完年了。」



「可以对吧!」



万岁!



她开心到忍耐著想要当场转圈圈的冲动,按照指示把美津子种的山芹菜瓶拿到屋内。



经过叶二的面前时,他们四目相交,只在一瞬间嘻嘻笑了一下。



真守用家里最大的锅子煮荞麦面,美津子则在一旁炸什锦。



先在抹盐去腥后的虾子中放入切段后的带根山芹菜以及洋葱、少量的粉和冷水,均匀混合后丢进热油中。



用中火炸东西时会发出悦耳的滋滋声。



「……我每次都在想,裹那么少的粉,难道料都不会四散吗?」



「其实意外地不太会四散。」



一切如美津子所说,在不随便翻动天妇罗锅中物的状况下炸的话,最后用筷子捞起来,也几乎不会变形四散。



真守从以前就很喜欢这种薄衣什锦天妇罗。



裹著薄薄面衣的山芹菜带来的绿色、小虾子的粉红色、以及从什锦天妇罗中迸出来的洋葱尖端散发出炸过之后的焦香味,简直美妙的不得了。刚炸好的时候劈啪作响,看起来又酥又脆,浸泡在酱汁中软化炸物,再用筷子分开来吃,也别有一番风味。这可是天妇罗荞麦面的醍醐味。



「四人份的荞麦面准备好了吗?」



「好了!」



成功了!



在关东风的浓厚酱汁中游泳的四碗生荞麦面刚好准备完毕,并摆在餐桌上。



「那最后再放上炸好的天妇罗。」



「趁还没泡烂以前赶快端过去。」



接著就在暖桌上用餐,开动了。



「──怎么?亚泻你要回去啦?」



所有人吃完跨年荞麦面,暖桌上的主要话题变成看电视上的红白歌唱大赛时,叶二开口说自己准备要回练马了。



「别那么见外,你可以住下来啊?明天去参拜完川崎大师后再回去,一石二鸟。」



「不,我不能承受这份盛情,长时间打扰真是不好意思。」



「啊!那我也一起回──」



真守也开口说要回去时,叶二便面对著胜,用拳头朝著她在暖桌里的脚揍了一拳。一感受到脚底被揍得稍微麻痹,她痛到安静了下来。



──你干嘛啦!



──给我察言观色!



他们用视线传达的对话在「乾净帅气的亚泻先生」的水面下交会。



(我知道了啦!我会待在这里,会乖的。)



对叶二来说,自己一个人直接回去应该是比较聪明的做法。



他也婉拒送他到川崎大师站的建议,眨眼之间就已告辞离开。让人觉得有点无情的地步。



就在清洗吃完的碗盘时,佑树也从补习班回来了。他拿了剩下的炸什锦和装不进方木盒的年菜后,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真守要不要先去洗澡?」



「我晚点洗没关系,妈你先洗。」



「这样啊?那剩下工作就拜托你了。」



美津子脱下围裙,离开了厨房。



虽说是剩下的工作,不过也只剩下把擦乾净的碗盘放回柜子里这件事要做,没五分钟就整理好了。



她无意识地打开冰箱,从冷冻的鳕场蟹之间选了一盒哈根达斯冰淇淋,边喊著「好冷好冷」,一边回到客厅,连肩膀都缩进暖桌里,再矛盾又缓慢地吃著淇淋巧酥口味。



电视上的红白正轮到穿著可爱服装的偶像团体唱歌。



啊啊,彻底到了年底──



「红白也多了好多不认识的歌手。」



「……爸,你去年也说过一样的话。」



「是这样吗?」



「真的有说过。」



胜开著啤酒瓶,半信半疑地歪著头。不过,去年在旁边的2坪空间中为了大考努力冲刺的真守确实有听到,绝对没错。



「如何?你妈去洗澡了,要不要喝一点?」



「……嗯──不要好了。」



「真的不要?」



「之前吃了苦头。」



胜稍微皱著脸,说了一句「算了,不管什么事都要有经验」就结束了这话题,太感激了。



真守在独自晚酌的爸爸旁边吃著冰淇淋,在冷冻库冰到硬梆梆的哈根达斯也终于软化到容易挖取的程度。



「该怎么说,那个……今天谢谢了。」



真守再度开口说道。



如果最后没能获得首肯,现在她在这里吃的淇淋巧酥,尝起来一定是不同风味。



「……你从以前只要跟你妈杠上,就会非常顽固,会从漫不经心的树懒变成一只硬梆梆的犰狳。」



胜用感慨的口气说道。



从树上的树懒变成在地上圆到像足球的犰狳。光想像那画面就觉得心累。



「……真抱歉我是个顽固的懒人。」



「你会好好道歉,大家就会重新考虑。当然,前提是你要好好遵守之前跟我们的约定。」



「会会会,会遵守。」



「还有,我们也是为了要看今天来拜访的亚泻人品如何。」



「那个啊,爸,他真的不是什么怪人,相信我。」



看到真守猛然说出这种话,胜也苦笑著说「我知道啦」。



「我也是个不输给你的懒人,但我可不是什么都愿意无条件接受的笨蛋。你们在厨房的时后,我问了他很多。」



「咦?真的吗?」



「对,他似乎在前一份工作的事务所做了不少大案子,像是现在正在唱歌的歌手出的专辑封面。」



咦?



真守震惊到差点把手边的哈根达斯捏烂。



她慌张地往电视一看,刚才的国民美少女偶像团体已经退场,轮到魅力超凡的创作歌手正在热唱著今年大受欢迎的电影主题曲。



真守也是这位歌手的粉丝,还和凑一起去看了电影。



去年初的专辑当然也花钱买了──



「……骗人的吧……」



根本是前所未闻。



她从四散堆放在练马或老家的CD抽出封面,确认歌词卡后方所写的字,发现设计师的地方写著叶二的名字。



「后来好像成了事务所的招牌。」



「嗯──这样啊……真是意外……」



看到真守摆出常见的浑然不知又轻飘飘的表情,反而让胜担心了起来。



「……喂真守,你都把对方说得那么好,当时他想跟你交往时,难道你完全不在意他平常在做什么工作之类的吗?再漫不经心也要有个限度吧?」



「我很在意他的时候,双方的交流只有打打招呼而已,进一步认识后发现他已经辞职,我心想失业也太可怜了吧,还拿了食物给他吃。」



「这、这个……」



「中途察觉他不是个只能吃草的失业人士,多少才明白他是在家里工作的人。」



「对亚泻来说,解开了一点误会真是太好了……」



「嗯,感动得似乎都要哭了。」



回想起来了。



从春季到夏季所发生的事,好像很遥远,却又近在咫尺的神秘记忆。



那应该是很重要的回忆。



***



待在浴缸里缓缓温暖身体之后,在回老家用的刷毛睡衣上披著「棉袄」,再穿上好几双厚袜,看起来虽然有点像欧巴桑,但保暖效果非常好。



(这也是绝对不能让亚泻先生看到的模样……)



她一边苦笑,一边拿著手机走向深夜的阳台。



即使如此,拨打的对象仍然是叶二。



「──喂?亚泻先生?」



『是我。』



「现在可以说话吗?」



『可以。』



听到他用稍嫌沙哑的声音说了OK后,人也放心了下来。



真守依在阳台栅栏前,不直接让皮肤碰到冰冷的金属,



「你回到练马了吧?」



『对,我想著这阵子不想再系领带,就躺在床上睡著了,半死不活。』



「啊哈哈,辛苦了。」



『你现在在哪?』



「我吗?在阳台。」



『阳台?会感冒的。』



「我穿得很暖,不然家里也没有什么隐密的地方。」



『你啊……』



即使如此,还是想要听见他的声音。无论如何。



「待在阳台感觉意外不差耶,空气好像比平常还要清澈,可能因为现在是工厂运作时间比较少的时期。」



『有差这么多吗?我看看──』



叶二起身后,刻意发出往阳台走去的声音。



「怎么样?」



『好冷。』



「真是遗憾的回答。」



『好黑。』



「没有其他东西了吗?」



『还有钟的声音。』



「钟?」



『咚嗡──的低沉声……啊,这是除夕的敲钟声。』



叶二的声音带有一点心神领会的口气。



十二月三十一日跨年夜的除夕钟声,敲响一百零八次的钟不仅代表了烦恼的数量,据说也代表了一整年。



真守的耳朵暂时离开手机,倾听黑暗中的声音。



「──我这边也有听见,真的有钟声。」



『我这边听到的应该是你那边发出的钟声吧?你不是说你家在寺庙附近吗?』



「我不知道,在这个时间带,全日本的寺庙都会敲响除夕钟声吧?」



此时真守待的阳台和叶二待的阳台,两边就算听到不同的寺院所敲出的钟声也不奇怪。



这样想来,感觉可真是奇妙。这和在全国播放的电视节目完全不同,简直是一年一次,一定会在十二月最后一天同时举办的多场演唱会。



「跨年夜──的感觉。」



『还真是多亏了你,害我过了一个吓人的年底。』



「今天的你在爸妈面前展现的口气和态度,根本就和平常不一样,都想要问你是谁了。」



不愧是表面大王亚泻叶二,就算失去社畜属性,戴面具的能力也仍然健在吗──?但她可不能拿这些来开玩笑,毕竟叶二做了自己根本不想做的事,消耗著他的体面。



即使如此,真守只要一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肚子里面就会酸酸闷闷又痒痒的。



『毕竟目的是让你留在练马。』



「乔装得超级成功耶,亚泻剧场举办得太完美了。我听到了好多只有在戏里面会听到的台词,觉得有点划算。」



应该不会有第二次了吧?早知道应该要录音吧?真守边笑边说边觉得可惜,不过电话另一端的叶二倒是毫无反应。



在两人安静的空档响起的除夕钟声。



『……也不全然都是谎言。』



「咦?」



『虽然那些话听起来有一点夸张,就算我没有说出真心话,但也没有乱讲一通。』



叶二慢慢地对搞不清楚真意的真守说:



『你每天都在练马手忙脚乱努力生活也是真的,我不过只是想要稍微帮你一把。虽然身分跟能力一点也不相符。』



真守不禁用手掩盖自己的嘴巴。



她刚刚讶异到哑口无言,有没有被叶二发现?



自己的视线也变得湿润模糊,会不会被叶二察觉?



「……什么不相符,我可是非常喜欢你的耶。」



『哦哦?听到了不错的话,我笔记起来好了。』



「请用油性笔写。」



听到真守勉强从口中挤出来的回应,叶二的声音也变得开朗多了。



不过,该怎么说呢?总觉得他说的话有一半不太能信。



平常就待在他的身边所以感受不太到双方足足差了十一岁吗?他那高度和自己完全不同的望远镜,是不是看到了真守看不见的事物呢?



但真守现在明明是那么地开心。



『就算不让你遵守约定,我也想和你在一起。我一直都这样想著。』



「……讨厌,不要害我在电话里面哭啦!」



就在真守的眼角湿润时,叶二也笑了。



『啊、说的也是,我这做法算是彻底失败的。如果面对面说这些话,就有机会对你做很多事情了。』



「不是说好会守分寸吗──?」



『我不是正在守分寸吗?讲电话时又不能接吻。』



「好差劲。」



不过,虽然真守嘴巴上那样子说,她自己应该才是最想接吻的人。



见面后直接四目相交,能不能稍微传达一点她心里所想的事情呢?



跨年夜,岁末,今年最后的月没之日。



咚嗡。洗净身心的钟声。



「今年也要结束了。」



『明年见,对吧。』



「祝有个好年。」



『你也是。』



听著喜欢的人的声音,结束了一年。



后来发生的小故事



读书到一半打算喘口气,去厨房一趟发现姊姊人在里面。



姊姊穿著似乎从佑树读国小的时候就存在的刷毛睡衣,坐在餐桌的椅子上,好像正在用微波炉加热什么东西。



「啊、是佑树。」



「……你在干嘛?」



「加热鲜奶,因为想喝热的。」



一个没什么意外性的回答,跟他看到的一样。



(洗好澡就一直在阳台讲电话,身体都冷了吧,想也知道。)



不过,要直接开口这样子说,需要不少勇气。



姊姊故意避开他人视线也想聊天的对象,八成是「亚泻先生」吧。而她现在的双眼还有一点充血发红。



「你也要喝吗?」



佑树安静地摇头。



「很温暖耶──!」



他实在不太喜欢加热后莫名会增加甜度的鲜奶,周遭的人老爱劝他喝,明明不可能不知道他就是不爱。



佑树直接拿冰箱里的一般鲜奶倒进杯子里。



微波炉停止转动,真守放在里面的马克杯也变得温暖了起来。



「好烫烫烫……」



「喂。」



「什么?」



他隔著因为连马克杯把手都变烫,光是从微波炉拿出来就费尽辛劳的姊姊的背影询问:



「应该没问题了吧?」



──这是他非常想知道,却一直没有问的问题。



毕竟他在父母和真守一行人说话的时候,带著像是嗑了药之后用机关枪扫射一番就逃走的危险人物气息离开了家,回到家以后,只感受到一切好像进行得很顺利的「空气」,但没有开口问详细的状况如何。



「啊、没问题没问题──你没必要担心,已经圆满解决了,放心吧。」



「我才不是为了要安心什么的。」



「过了元旦以后我会正常地回去练马,还要回去打工。谢啦!」



他根本没有接受道谢的理由,不如说应该要受到责骂,应该要向真守道歉才对。



要不是因为自己随口乱说,妈妈也不会特地前去探查,应该也不会辗转让姊姊在阳台哭到眼睛红。



现在他们俩可是一对一,他应该要轻松又委婉地道歉。这点事情你应该办得到吧?栗坂佑树。



「那个,守──」



「我们家的傲娇属性就决定是佑树和美津子妈妈了……」



「…………啊?」



后来,栗坂佑树唯一道歉的机会,就被姊姊那超差劲又超没神经的发言给吹得烟消云散了。这可不是我的错。



彷佛头上插著一朵愚蠢小花的真守,一接收到新电波就说:「啊、对了!」这次又是啥?



「新年快乐,佑树。」



真守一这样说,佑树便看向厨房的时钟。



早就已经过十二点了。



啊啊,这样啊,新年了吗?新的一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