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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真守,寻找看不见的火星(2 / 2)




那只是因为冲动而不小心说出口的话。



不过,她是认真的……她发现自己很认真。



自己竟然让对方困扰了。



做了不该做的事。



(好费劲……)



她无法把自己的寂寞和认真传达给叶二。完全不通用。所以才会有彷佛世界末日的感受吗?



一开始只要可以眺望到叶二,就开心的不得了。就连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比较亲密以后,也没有整天见到面。暑假前,为了不要见到他,也不要撞见他,整天回避,到处窜逃。后来才一边思念他,一边在可以告白的日子以前,努力照顾「小橘」。



明明以前就算没拿智慧型手机也不会太困扰,为什么现在变成欲望无穷的人呢?



(是因为我和他交往了吗?)



即使是叶二,也没想过自己讨厌真守,或是想要故意做点让真守不开心的事情吧?他就算很忙,也不会直接让自己吃闭门羹,而是想尽办法挖时间陪伴。



炖肉真的好好吃。以结果来说,虽然自己给他添了麻烦而被他赶出来,但他还是愿意亲一下额头,真的很开心。



──只要自己理解他就好。对他来说,「那个」并不是如此重要的事情。



「没错……我可别误会了……」



真守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如此心痛得想要满地打滚。



真要说起来,只不过是因为叶二没有真守想的那么爱她。或许就是这么一回事。这就是一切的症结点。



这天的栗坂真守的梦境有一半跟火星有关。是个阳台外面出现夹杂闪电的沙尘暴,无法打开窗户,哪里也不能去的梦。



重要的盆栽全都被沙砾掩埋,自己却什么也做不到,痛苦到无可奈何。



***



十一月也进入了下旬,种在街道旁的白杨树染上一片金黄。



早晚的冷冽感越来越明显,不管去哪,都非得穿上大衣、围著围巾不可。没有靴子可穿的真守,开始物色新鞋,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



接下来的日子可能连露出脚踝都嫌冷。



(……这双虽然颜色很可爱,但是我的尺寸已经卖完了……这双好像很好穿,但形状有点……果然还是得去店里看现货吧。)



距离大学课堂开始还剩下五分钟。当真守坐在小教室最后一排最旁边的座位,忙著用手机逛购物网站的时候,凑也走进教室了。



她笔直经过座位之间的通道,再横向地从另一侧的座位走过来,然后坐在真守的旁边。



南国出产的她似乎已经耐不住寒冷,上半身穿著轻羽绒外套,下半身则是穿迷你裙配彩色裤袜,再加上一双短靴。真守觉得那双短靴的跟太高,但外观看起来真可爱。



不过,她现在无法开口询问那是哪里买的。



「你在生什么气?」



「我没有生气。」



「不,你真的在生气。要不要照镜子看看?」



她冷静地把放在笔袋里面的镜子拿出来之后,凑就挥挥手说:「不用,我知道。」



「是我不对……来上课之前吵了点架。」



「什么?跟小沼同学吗?」



「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我根本无法在他的心里占一席之地。他每次都只有嘴上功夫了得,根本就没有照做过任何事。有够不爽……」



「……有什么关系?这代表你们感情好到可以吵架。」



「你是说真的吗?」



「小凑真是欲望无穷。」



真守明明只是随口回话,不知道为什么,凑却摆出讶异的神情。



看来她刚刚说话的口气比自己想的还要冷淡又冰凉。凑仔细地盯著她看。



「没事的,真守。你是不是跟亚泻先生怎么了?」



「不,没有。」



「真的吗?」



「真的。没有……发生任何事……无风……无浪……」



人们称之为风平浪静。



后来的叶二似乎还是很忙碌,为了不要打扰对方,真守顶多只能偷看一下。这种相处方式怎么可能起冲突。



她不想再看到叶二那种表情了。



「真要说起来,我甚至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交往……小凑,你觉得为什么?」



「不、不要偏偏趁现在问我这个。不就是因为亚泻先生说喜欢你,所以你们才交往的吗?」



「没有耶,他没这样子说。」



一想到周可能就是这样向凑告白,就更觉得叶二的告白过程果然不太正常。



「咦?没有吗?」



真守点头说:



「这个嘛……他就只是在出差的时候把钥匙交给我,然后顺便要我跟他交往……仔细一想,他真的不曾说喜欢我之类的话……」



感觉自己好像打开了不该开的禁忌门扉。



「真、真守……」



「说不定他只是想要一个不会妨碍他的浇水工。毕竟他不管做什么都喜欢讲求效率。」



「真守、真守!振作点!」



「所以现在更不可能说出口了……否则我……」



「──喂!有没有听见我说话?栗坂真守!回答我!」



真守一打开大门后,发现眼前一片黑暗。而把愕然的真守拉回来的人。就是凑。



「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快停止!」



「可是──」



「一直思考负面想法的话,事情会变得很不妙!这时候就是要开心点,等我一下。」



凑从包包里面拿出手机,用手指高速操作。



不到一分钟,就立刻用大拇指比了个赞。



「我预约了喝到饱的餐厅,周也说会带朋友过来。」



「咦?你不是跟小沼同学吵架了吗?」



「刚刚和好了!」



简直是超高速情侣沟通。



「乾杯!」的声音响彻夜晚的池袋。



他们待在车站西口附近的居酒屋。店内左右两侧的桌椅坐满了像是学生或上班族的客人,每个人都在倾杯欢笑。坐在和式四人座位中的真守,手上也拿著葡萄柚沙瓦。



他们刚点的炸鸡和白萝卜沙拉在纸灯罩风格的照明下闪闪发光。



仓促决定的饮酒会成员有真守和凑,还有──



「好了,想喝什么都喝吧!都喝!」



才喝第一杯就情绪高昂的小沼周。



「……有谁要吃挤过柠檬汁的炸鸡?」



以及用无精打采的表情询问大家的佐仓井真也。总共四人。



想到周带来的「朋友」竟然就是真也。



他坐在讶异不已的真守对面,默默地喝著自己点的啤酒。



有阴柔童颜的强尼同学喝饮料的时候,才得以重新确认原来他还是有「喉结」的。



光是坐在店内就温暖到几乎要面红耳赤,大家都脱下在室外穿的大衣。真也只穿军装外套底下的棉质针织衫和牛仔裤。手边的后背包虽然换了个品牌,那只皮革制的巨骨舌鱼仍然挂在上头。



真守也把穿在大衣底下的开襟针织衫的袖子,连同衬衫袖一起往上卷了一层。



一旁的凑单手拿著高球鸡尾酒,喊著真也的姓氏后说:



「仔细想想,我们好像很久没有像这样跟佐仓井同学聚在一起了──这学期连课都跟我们不一样,对吧,真守?」



「唔、嗯……大概吧……」



其实之前曾经在大学祭的摊贩中巧遇真也,但她说不出口。



「毕竟科系不同,就会很难见到面。」



真也似乎也当作那件事情没发生过,两人默默达成共识,绝口不提。



「这么说也是啦,要是连校地都不一样的话,根本就不像是就读同一个大学了。啊,真要说起来,连朋友都当不了了。」



「话说回来,这场喝酒大会是为了什么?」



「咦?周没跟你说吗?这是为了让真守……」



「小凑小凑小凑!」



「衰到谷底的运气可以往上攀升,也就是消灾解厄大会。」



因为不想在此时提到叶二的名字,所以凑改口换了说词。



(小凑……)



凑用只有真守知道的眼神,告诉她「别担心,我知道的」。



看到朋友那么贴心,真守打从心底想哭。



「……那啥?」



真也皱著眉头问道。



「佐仓井同学,你听我说,现在的真守真的衰到谷底!她在学生餐厅被人从后面撞到打翻餐盘、想吃的便利超商饭团永远都卖完、电车门关闭的时候夹到自己的包包、打工的时候,脚趾被纸箱砸到、完全没发现自己的背上有鸟粪,等上台发表的时候才察觉耶!」



「嗯……小凑,我开始觉得自己其实天生带衰……」



「而且还是教授告诉她背上有鸟粪!」



凑说的事件全都是真的,简直令人寒毛直竖。怎么办?我是不是彻底被人诅咒了?



「所以今天要开心地喝酒─!禁止抱怨,要用开朗的话题提升真守的运气,拜托!」



「开朗……」



「对,开朗的。」



这对本来就沉默寡言的真也来说,是非常强人所难的要求吧。



「啊!要不要看之前在大学祭拍的照片?快来观赏这家伙超愉快的模样─噗呜!」



周不知道怎么了,话讲到一半就停下来,还发出呻吟。刚才桌子底下发出很大的声响,大概是有人踹了他。



「咦?什么什么?什么愉快?」



凑兴致勃勃地问道,真也则一口气喝乾玻璃杯里的啤酒。



「我可以继续点吗?」



他若无其事操作点餐触控面板。



「真也,我也要追加一杯啤酒。」



「了解,其他人呢?」



「黑醋栗苏打也算在喝到饱里面吗?」



「有。栗坂呢?」



真也一并询问真守。



「我要乌龙沙瓦──」



真守的视线离开贴在墙壁上的新菜单海报,看著真也的眼睛说:



「──用大啤酒杯装。」



***



成功熬过死线后,才发现眼前的世界已经笼罩在深夜之中。



叶二的意识一瞬间从萤幕的画面中回神。原来一点了啊。他呢喃说道。



现在不是下午,而是凌晨。正确来说是凌晨十二点五十二分。



他只靠著显示在萤幕角落的数字调整自己的生理时钟。不可以怀疑电子显示的数字,不可信赖的人是自己。不管在事务所还是自家工作,这都是不变的道理。



只要一集中精神,时间就会飞速流逝,叶二很想改善这个问题,因为虽然这段期间的工作进度会变得很快,但会严重波及工作以外的事情。



他在椅子上转动肩膀,站起来活动已经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身体。



客厅和厨房没有任何一样待洗物品,他站在冰箱前喝著evian矿泉水,才想到自己从中午开始就什么也没吃。



(真守今天也没来。)



认真一想,多亏真守总是会在自己一定肚子饿的时间过来,即使这阵子忙到不行,仍然得以定期吃饭。



为什么真守今天没来?叶二试著挖掘模糊的记忆,但脑内混杂著好几天分的情报,最后什么也没想到。



总觉得大概是要去打工才没来,但又好像是因为其他理由的样子。



(──算了,没差──)



『喂,栗坂!你没事吧?』



正当叶二准备再度回寝室时,外头的声响又让他转过头来。



声音是从大门外的共用走廊传来的。是东西掉下来的声音,还有年轻男子的声音。



「总之已经到五楼了。快到了,快点走。房间呢?啊?不舒服?我不是要问这个。』



叶二打开玄关大门,探头看共用走廊上的状况。



有位年轻女子蹲在走廊的正中间。栗子色的鲍伯头、学生风的连帽粗呢短大衣。她紧闭著双眼,用手掩住毫无血色的嘴角。在旁边照顾她的男生是和她同年的年轻男子。通常在这种状况下,那个男子会是她的男友,或是准男友。只看得见那男子穿著军装大衣的背影和NIKE运动鞋。



这是深夜时分的繁华街上或车站月台上常见的景象,但因为那名女子是真守,所以叶二无法置之不理。



「钥匙呢?拿得出来吗?」



「──发生什么事?」



叶二出声问道。青年男子讶异地回过头来。



男子的个头娇小,轮廓比想像中纤细,脸上戴著蓝色的半透明半框眼镜。



青年一开始露出困惑的神情,又立刻转变为满脸警戒的模样。



「……难不成,你是亚泻叶二……先生吗?」



「对。那家伙垮了吗?」



叶二指著真守说道。真守已经彻底醉到动弹不得。



蓝色眼镜的青年视线游移,似乎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在池袋……四个人一起喝酒……她和另一个女生醉到步履蹒跚,另一个人的男友也在,所以就直接送她回宿舍。只剩下我有空,所以送她回来。」



「这样啊,真是一场灾难。接下来交给我就好。」



叶二走到走廊,从青年的臂膀之下,接收蹲在地上的真守。



虽然抓住套著大衣的手腕,但本人完全没有使力,头也垂得很低,完全没抬起来。



竟然放任她喝得这么醉,叶二的胸口涌起一股怒气,想要狠狠揍青年一顿。



「我说了好几次,要是真的走不回去就打电话叫男友来接,可是她一直说会给男友添麻烦,不肯连络。」



──添麻烦啊。



「……说那种梦话,最好等能自己一个人回来,不会添任何麻烦的状态下再说。」



「与其说是梦话……」



「这笨蛋岂不是乱来吗?根本醉成一滩烂泥,还能走吗──?」



「好严厉啊!平常都是这样相处吗?」



什么──?



叶二暂时停下照顾真守的动作,重新看著青年的脸。



他的确说不上「个性外放」。不过现在是深夜,他在自己的家门前,还停下了手边的繁忙工作。



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对方则按著自己的眼镜,低著头说:



「不,那个,我没资格说这些……我也只是单纯地很羡慕罢了。毕竟我是跟她告白之后被拒绝的人。」



叶二看著在自己身边的真守。



「应该在下周的生日当天好好庆祝的人,是『亚泻先生』你对吧?」



「生日……?」



没想到叶二竟然回问。毕竟那是他听也没听过的事情。



「咦……就是生日啊?栗坂的。十一月二十七日,她今天边喝酒边讲这件事情,就连我都记住了……」



完全没听说过。



青年抬起头来,脸越来越苍白。



「啊,不好意思。我好像多管闲事了……」



「──喂。」



青年穿著运动鞋的脚踝往后转,拔腿离开。



「危险!」



那边是墙壁!叶二大叫警告。



青年原本应该直线奔跑的脚步突然偏移路线,用力撞上旁边的墙壁。



看著看著都想扶额叹息。



(就说很危险了!)



──看来喝醉的不是只有真守而已。



***



具志坚凑住的女生宿舍就在JR板桥站附近。



那是位于铁路沿线,乍看之下无法一眼瞧见的独栋公寓,宿舍内严格执行禁止男子进入,就连男性亲人都不行。



这是小沼周和凑交往之后出现的其中一道巨大障碍。



住老家的男人和住宿舍的女人,每次都为了寻找约会场所而到处徘徊。



凑曾经说过,她很羡慕真守。



『我平安到家了──』



周在建筑物底下等待时,看见四楼的其中一个窗户出现灯光,凑也探出头来。



她和周正在用手机通话,并轻轻地对楼下的周挥手。



他们常常像这样简单地说点话,然后道别。



『好开心喔~~你回家也要小心点。』



「会小心会小心,之前还被盘查耶!」



『不是要你小心警察,笨蛋!』



周的家在茗荷谷,现在末班车说不定已经走了,但也不是无法直接从这里走回家的距离。



已经到了开口道别的时候。



『周,我跟你说。如果问我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我会回答真守。」



突然听到凑热情的告白,感觉醉意都没了。



『真的。她是我到这里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还拥有很多我没有的东西,我每次都心想,如果要我再选一条人生道路,我会想要变得像真守那样。』



「……站在男友的立场,我倒是希望可以多一点凑的优点。」



『我只是假设要再选一条路啦!』



基本上已经酩酊大醉的凑嘻嘻笑个不停,然后,她悄悄地说:



『所以,我和她看东西的角度不一样。基本上对我来说,她要选亚泻先生还是佐仓井同学都好,只要她幸福最重要。』



──没有阻止周带真也参加喝酒大会的人,就是凑。



喝得比凑还要快,一下子就醉倒的人,是栗坂真守。



真守是凑的同系朋友,而且是超级好朋友。她给人一种悠哉的印象,没有参加任何一个社团。因为刚好上同一堂课,两人礼貌性地交换了手机邮件地址,但她不会出现在平常的交友圈中,是稀有角色般的存在。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她彷佛被什么东西催促似地,疯狂喝酒,疯狂吃东西,还疯狂大笑。她吵闹说著「我的生日──是二十七日!我可是射手女喔~~快替我庆祝~~」的声音,到现在都犹如在耳。



凑很讶异她竟然是如此开朗的女生,同时也觉得这不应该是真正的她。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真也应该现在正在护送她回到位于练马的独居公寓路上吧。而且,周多少知道真也有多么喜欢真守。



(我们简直就像共犯。)



真守现在在哪?还好吗?



为求安全起见,她传了要真也报平安的讯息过去,但到现在都还是未读状态。



***



沙尘暴一直不停。



风速几乎有一百五十公尺,可怕的沙之风暴。



沙沙作响的噪音在脑内回响,太阳穴里面痛到受不了,残留在喉咙的胃液味,到现在都挥散不去,甚至开始耳鸣──



「……唔,好不舒服……」



真守无法忍受,呢喃说道。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在《绝地救援》中的火星营区,也不在居酒屋的厕所中,而是趴在床上睡觉。



(为什么?)



什么时候回来的?



真守反射性地撑起上半身,却又因为激烈的头痛而低声呻吟。



好痛,超级痛。怎么会这样?



为了不要再刺激自己彷佛被下了紧箍咒的头,她谨慎地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根本不是她的房间。



窗帘半开的窗户外头显示现在应该是白天,自然光流泄到室内来,让亚泻叶二那放著一堆杂物的工作桌和电脑椅浮现在眼前。



──没错,这里是叶二的寝室。



「你醒啦?栗坂……」



「咦咦?」



这次有个声音从真守的脚下传来,她又再度吓了一跳。



有个男人背靠著壁橱门,坐在地上。是昨天和她一起喝酒的佐仓井真也。



没错。真也的肩上还披著昨天穿的军装大衣,穿著牛仔裤的细瘦双脚伸直在地板上。不过,原本应该穿在身上的棉质针织衫却不见了,变成裸著上半身。



他慢慢抬起原本低垂的头,脸上毫无血色,不知道为何额头上贴著大OK绷。



「为、为什么你会……?」



「什么为什么……你不记得了吗……?」



就算对方用沙哑的声音回问,真守仍然什么也想不起来。她昨天的记忆早就从居酒屋的女厕里面中断。



不对,后来我好像被凑拉出女厕,但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真也的眼神彷佛在控诉著什么,这个男人几乎半裸,让真守越来越焦急,不禁开始确认自己的衣服有没有穿好,然后发现身上的服装都还好好地穿著,跟昨天一样,这才放心了下来。不,现在不是放心的时候吧?



(怎么一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正当她大脑疯狂运作,混乱不已的时候。



「──喝醉酒的B,你可终于醒了。」



门突然打开,叶二眼熟的运动外套和黑框眼镜现身的瞬间,放心感和恐惧感便分别占据她的心。



「亚泻先生……」



「喝醉酒的A,这是洗好的衣服。」



叶二说完后,把拿在手上那个看起来像是白色毛衣的东西,往真也的头上丢。



「我只是随便洗完之后拿去烘乾,要是缩水可别恨我。」



「……非常感谢……」



「血也勉强洗掉了。」



真也用手把挂在叶二手上的衣服拉下来,然后当场穿在身上。



叶二的态度始终很冷淡。



「他送你回来之后,不小心撞到走廊的墙壁然后狂吐。」



──撞到墙壁──然后狂吐。



「我清理沾到血痕的墙壁,还有被呕吐物弄脏的地板,把醉到不醒人事的你们丢进我家,又回到走廊继续打扫,清到凌晨三点。」



真守哑口无言。



「好,两个喝醉酒的,如果起得来的话就过来。」



叶二说完后,又往客厅的方向走了。



真守再度看著真也,不如说她也只能做出这种行动。



穿著洗乾净的毛衣的真也发出低吟,用手扶著额头。那个贴著OK绷的额头,原来是撞到墙壁吗?



「……真想死……」



那是充满绝望、怨怼、后悔的声音。



真要说起来,真守也很懊恼,她竟然把真也给拖下水,还用如此夸张的方式回家。



「……怎么办?佐仓井同学,对不起……」



「事情发展成这样也没办法……」



「亚泻先生说,能起来就要跟他过去……」



叶二会怎么说教呢?她光是想像就害怕到膝盖无力,而且现在头超痛。



「要怎样都好,跟去就知道了。」



真也慢慢地从地上起身,往寝室门的方向走去。



「我没做什么不能说出口的事。」



没想到──真守等人离开寝室之后,迎接他们的是热腾腾的汤碗。



(──)



餐桌上放著两只白色陶器,里面装了像是汤的半透明液体。



「喝得下就喝吧,当作早餐。」



叶二站在厨房的调理区说道。



(当作早餐……)



她的头还是很痛,想吐的感觉也没有消失,感觉自己根本无法把食物送进嘴里。



不过,叶二要他们喝的汤飘散出好香的味道,没错,好像「可以」喝。



「栗坂?」



「……请让我喝一点就好……」



真守拉开餐桌旁的椅子,坐在位置上,想稍微尝试一下。



汤汁是偏白的半透明色,里面放了一些切好的鸡肉。上面洒了点切碎的新鲜薄荷叶,刚刚闻到的独特香味,应该就是这个散发出来的吧。



她用汤匙舀了一匙,发现一粒粒白色的东西。



「米和……麦片吗……?」



和白粥或菜粥相较之下,米的分量很少,有清爽的感觉,而且感觉和鸡肉一样,都是汤料的一环。



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反胃的感觉,直接送入口中后,发现味道是以盐味为基础的温和鸡汤香。



(好酸。)



汤里面还掺杂些许的柠檬酸味,再加上刚刚才从阳台采收的新鲜薄荷叶散发出的青草香。



虽然食物从食道流进胃里时有些反胃,但多亏了这碗汤,感觉喉咙受到了滋润。



喝下肚之后,身体变得温暖多了。加了麦片和白米的热汤逐渐暖和了前一晚呕吐之后乾涸的胃和身体。



「喝得下吗?」



叶二坐在真守的对面。她一边吹著汤的热气,一边点头。



「如果没办法吃料,就喝表层比较清澈的汤就好。喝下去可以补给水分和盐分,里面加了柠檬,柠檬酸会恢复疲劳,薄荷能够纾缓胃的恶心感。这道菜叫做Canja。」



「患者【注】?这是日本料理?」【注2:患者 Canja发音接近日文中的「患者」。】



「不是,是『Canja』,葡萄牙料理。要解释的话,就是『有加米粒的鸡汤』吧。」



真守睁大双眼。



(葡萄牙……我记得是来日本宣扬基督教和进行贸易……)



不行。脑内对葡萄牙的知识只停留在近代史而已。



叶二无视完全无法动脑思考的真守,开始说明。



「很久以前──我大学的毕业旅行是去欧洲一带游玩,当时一个人到了法国、西班牙、葡萄牙的附近乱晃。」



叶二边说边用手托著下巴,举起另一只手的手指,在空中描绘起欧洲大陆。



「最后去的地方是葡萄牙,那边的食物和饮料都好吃的不得了,让我失去了戒心。那边的捕鱼场也很棒,就像日本一样会吃肉、鱼、米饭。后来我在喝酒的地方被喜欢足球和斗牛的骯脏大叔劝喝马德拉酒和绿酒等等,又开了一大堆地方红酒喝,最后醉到完全无法从旅馆的床爬起来。」



「喔喔……」



「刚好那天预计要退宿,我向打扫的人说明希望能多住一天之后,难受地在床上呻吟,没想到旅馆的老板娘送来了这份餐点给我。」



──有加米粒的鸡汤。



在身处异国,无法动弹的状况之下,这真是一件令人无比感激的事情。



「……老板娘人真好……」



「是啊,应该是好人。不过在当地,那好像是给感冒的人吃的东西,我没有感冒,只是宿醉,但她好像没听懂……」



「不过你当时很开心吧?」



「对。不仅帮了我大忙,喝了还真的很有效。回到日本之后,我一直想再喝一次类似的汤品,只好凭印象随便做……这碗汤已经被我大肆改造,应该已经算不上是真正的Canja了吧。」



「很好喝……真的……」



该怎么形容才好呢?很清淡,好的方面。



闻起来不会让身体带来恶心感,忍不住就一口一口喝下去。身体变得好温暖。



「我用切剩的蔬菜和鸡肉熬出高汤,再放米和麦片下去煮。最后把拿来熬汤的鸡肉切一切,加上盐巴、切碎的薄荷之后就完成了。喂──那边那个喝醉酒的A,还没办法喝吗?」



叶二对真也说。



说到真也,他从刚刚就坐在真守的旁边,一直盯著汤的表面不动,不管手或口都完全没有动。



「……不好意思,鸡肉的油脂让我觉得有点反胃……」



「那就只喝这个就好,里面放了薄荷和柠檬香草。」



叶二拿起同样放在餐桌上的茶壶,注入马克杯中,放在真也的面前。



马克杯内的液体颜色是接近无色的浅黄色,看起来像是只放香草的香草茶,应该全都是从阳台采收的吧。



「直接喝香草吗……?」



「柠檬香草的味道对宿醉的反胃感很有效。」



「啊,亚泻先生,我也想喝那个。」



真守莫名觉得那是很棒的饮料。



「……好时尚喔,不愧是亚泻先生。」



「喔喔,喝醉酒的A,我来猜你正在想什么吧。『谁要喝什么鬼香草茶』,对吧?」



真也像是被说中似地,抬头看著叶二。



「在这种时候,你就这样子想吧。『这不是香草,而是炖煮的草药』。」



「喔喔……」



「我说,这样你就愿意接受吗?」



真也彷佛不再怀疑眼前的东西,开始喝起香草茶,反而是真守原本兴奋的情绪变得低落。感觉从自助餐馆变成了野武士的草庵。



即使如此,真也还是喝了草药,不对,新鲜香草茶。



(闻起来像是柠檬茶……可是里面没有放柠檬。)



真守先用鼻子闻叶二倒给她喝的香草茶。



杯子散发出的暖和热气,完全就是柠檬的味道。喝下去却完全没有尝到酸味,反而是薄荷的清凉感在口中扩散。



口感确实有点像中药汤,不过现在的真守觉得自己的身体很需要它。



「……结果我喝完了,谢谢。」



真也把空杯子放在桌上,站起身来。



「要回去了吗?」



「对,给你造成很多麻烦,抱歉。」



「玩过头可是会死的,你还未成年,凡事要适可而止。」



真也对耳提面命的叶二轻轻低头致意后,就把自己放在寝室的行囊──后背包和大衣等物夹在腋下,随之离去。



最后,他和真守对上眼,额头上还贴著OK绷。



「再见。」



他只说了这句话,就离开了五〇二号房。



只剩真守和叶二留在原处。



「呃、那个,亚泻先生──」



真守试图笑著道谢,谢谢你各方面的照顾。



可是──



「──好了,姓栗坂的喝醉酒B,你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这里明明是五楼,栗坂却觉得自己听见了地鸣声。



她重新看著亚泻叶二,发现对方的双手十指交叠,紧盯著自己看。



──他在生气。



──他铁定……



气到爆炸!



(完蛋了。)



她尴尬的笑容,一瞬间就被对方恶狠狠的眼神盯到灰飞烟灭。



不如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怒骂她,心情还比较轻松。



叶二的胸襟可没有像大海一样宽阔,不可能全盘接受他人的一切。这也是理所当然,他跟一般人一样,都会生气,只是因为目前为止都靠著理性来处理事情罢了。



到了像现在这种生气也没关系的时候,他就会静静地表现出自己的愤怒。



我真是太蠢了。一直以来,做事情都小心翼翼,行动的时候尽可能不要搞砸,没想到──



「对、对不起……」



「嗯。你是为了什么而道歉?」



「我给你添了麻烦……你明明很忙碌……」



「是啊,顺便告诉你,我从昨天晚上开始,一点进度都没有。」



「对不起。」



不行了,好想哭。



「你还有话没跟我说吧?例如生日的事情。」



真守吓了一跳。



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叶二看著突然惊慌失措的真守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不想说就算了,每个人都有想保守的秘密。不过,根据喝醉酒的A所说,你跑去跟我以外的人说,要他们为你庆生?」



「亚泻先生,我──」



「不必再继续下去了吧?反正我也做不了什么事,找其他人玩也比较开心吧。我很无趣,看你也没那么依赖我,跟我这种不可信任的人在一起,也没意义了吧──!」



不对不对不对。



这跟信任什么的完全没有关系,不要用那种方式作结,不要叹气。



我只是……



「…………不是的,亚泻先生。」



「什么不是?」



「完全不对,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真守的泪水从泛红的双眼中滴了出来。



「我不是不肯说,是没办法说出口。因为我不想让你困扰。」



「我让你觉得,就算说了也没用对吧?」



「没错,可是那只是因为我没有自信。」



怕自己一说出口,说不定就会被他讨厌,或是造成他的麻烦。



她没有自信觉得对方是认真的喜欢自己,好多的「或许」堆积成山,让她疑心生暗鬼,进退不得。



「是我束缚了自己,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很害怕……我不想再被你讨厌。」



「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



「你没说过。应该没有特别讨厌我吧,我也觉得至少别讨厌我就好。」



真守擦拭擅自流下来的泪水,摀著自己的脸。不管是脸还是心情都乱糟糟的,心底反而涌现出一股想要嘲笑自己的怪异感受。



日益强烈的爱意累积到最后,竟然悲惨到听见叶二亲口要求分手。糟透了。



明明只是想跟他在一起而已。



「好不甘心……只有我一个人那么喜欢你……」



她拚命从喉咙中挤出来的话语,就只是一句单纯的告白而已。



「──这样啊……」



「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告诉我。」



「我说,哭丧著脸的栗坂真守,可以的话,我还有一句话想要跟你说,我可以说吗?」



「──咦?」



真守抬起头,双眼哭到都肿了起来。



叶二坐在她的对面,手托著下巴,一脸心情复杂的模样。



「可以吗?OK?」



「请、请说。」



她也没办法说不行,只好点头。



真守彷佛现在才想起来,叶二基本上是会听人说话的人种。不管对方讲话颠三倒四,还是说了一堆蠢话。



如果他希望别人听他说话,就会像这样耐心寻找时机,再说出口。



「这样啊,那我就直接说啰?这跟我刚刚说的话可能有一点矛盾,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跟你分手。」



叶二强调了「打从一开始」这五个字。



真守先怀疑自己的耳朵,再怀疑自己的眼睛。



「可、可是你刚刚~~」



刚刚明明说了「不必再继续下去」,以及「没有意义」之类的。



「就说了,那是我考虑到你的收益或优势或环境之类的要素之后,觉得分手可能对你比较好,才开口提议的。我可不想变成利己自私的人,况且我很喜欢你,不想放开你。」



听到对方用笃定的口气陆续出招,真守被击打到快站不起来。



宿醉和某种意义上的晕眩侵蚀她的身体,她当场趴在桌上。



「骗人。」



「我干嘛要在这时候说谎?」



是这样吗?这不是谎言吗?



他用像是生气的语气说的话,是真的吗?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会在这种时机,听到自己最想听的话……!



趴在桌子上的真守听得见叶二在自己的上头叹气的声音,虽然跟之前的声调很像,但感觉叹气的原因跟平常不同。



他直接揪起一搓真守散乱的头发,又是轻拉,又是用手指玩弄个不停。



「我好歹也是想了很多,我猜不透你的地雷或烦恼,所以才打算不要把你逼急。免得关系修复不好。」



「……我、我有那么难理解吗?」



「很难理解。一开始正觉得你像只狗一样亲人,突然被千鹤说教之后,连续好几个月都没消没息,我还以为你想跟我断绝关系。」



出乎意料的抨击让真守乱了分寸。



她赶紧抬起头来,试图辩解,但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被叶二的手指玩弄的头发慢慢落在视野内,她混乱地赶紧用手拨开。



即使如此,叶二仍然在等待她的话,应该是打算要听到最后吧。



「我之前虽然常常说一堆有的没的,但其实都过得很开心。结果你避我避得远远的,我也只能以一个男人的身分理智地判断我们之间无计可施了。」



「那、那个……因为我觉得你和建石小姐处得比较好,所以当时才决定不要再去找你。」



「处得好不好是我跟千鹤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吧?后来你竟然又出现,还带著橘子过来。」



「因为我觉得战斗的时刻到了。」



「搞啥啊?」



真的是在「搞啥啊」。



──说出口之后,才发现自己真的很乱来。



怎么办?真守已经一筹莫展,明明自己的行为跟想法始终如一,从叶二的角度来看,自己说不定真的是一个难懂又难搞的女人。



「反正你就是很难预测吧?哪天会有飞弹从某处飞来都不奇怪吧?我也是抱持著如果在不知不觉间踩了你的地雷,就会被你慢慢地拒之千里以外的觉悟。我知道你是这种人,要是彻底把你放在一旁不管,似乎既不有趣又微妙地觉得不太好,但要是按照你的步调,慢慢跟你培养感情的话,说不定途中会被其他家伙给收割。」



叶二对著真守说的话,都让她心想:「你说的真的是我吗?」



不过,真守无法看透的事情太多,或许对叶二来说,这些全都是他所感受到的事实吧。



「所以我就趁机拜托你做点事情,顺便开口要你跟我交往。没人会反对在盆栽里面插根棒子当作支柱吧?虽然我的做法有点太强硬,但你没有拒绝我,我也一直很在意你到底是不是为此感到很困扰──」



「什么困扰……我根本没那样子想过。」



「真的吗?你当时不是摆出非常不愿意的神情,还全身僵硬?」



「我当时只是单纯地吓了一跳。」



真守眨巴著双眼,然后仔细地盯著眼前的男人看。



俐落整齐的成年男性五官,或许有人会觉得他看起来很冷漠阴险。那张轮廓锐利,充满男人味的椭圆脸型,因为连日的工作而看起来有点黯淡。在家装备的黑框眼镜就横越在高耸的鼻梁上,厚镜片的另一端有著细长又内双的眼睛。看起来容易乱翘的粗硬黑发。骨骼线条明显的大手。声音听起来又低又温和,和真守完全不一样。眼前的男人,是她一开始只能远眺的人。



后来在料想不到的状态下知道了他的真面目。



她拿出勇气往前跨越了一步,现在,她再度鼓起勇气。



「也是,我插了根支柱下去,怪不得会害你因此在物理方面动弹不得吧……」



「好意外……我从未想过你会思考到这种地步。因为你看起来真的很我行我素。」



「我行我素,这……」



叶二说到一半语塞,好像正在思考该讲什么才好。



「因为你逼我驱除夜盗虫。」



「那是因为你说你要做啊!」



「还想吃我的玫瑰。」



「你还不是拒绝到最后一刻。」



「如果其中一件事是我的地雷,你要怎么办?不如说这两个都是地雷。」



踩中的机率绝对不低。



被真守如此指责后,叶二尴尬地视线游移。



「……我承认那是因为作战成功,所以才松懈了下来。」



真守喷了一口水。



「不过,我在其他方面真的很顾虑你的心情。别看我这样,我好歹也忍耐了很久。要不要教教你?」



「那你何必一开始说那种耍帅的话?明明都是成年人了。」



他才没有顾虑了什么,永远是自我优先。



或许,或许叶二也用他自己的方式顾虑著真守,但终究是以自己为出发点,几乎没有和真守想要的东西重叠吧。



他觉得有点难为情,垂著眉毛说:



「……我说,这种时候搬年纪出来压我,不觉得很卑鄙吗?」



「会吗?」



「这个嘛,为了压抑自己想随波逐流,彻底在欲望中玩耍的心情,没想到竟然要花费那么多时间。」



真守只能叹口气。



「很吃惊吗?」



「很吃惊。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真守一边叹气,一边用自己的手指叠著叶二放在桌上的手。



就在那短短的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手指似乎有电流通过。



「但我懂。因为我也觉得和你在一起──很开心。」



如果只是住在隔壁当个邻居,大概无法传达这种心意吧。



必须要直接见面,直接看著对方的脸说。



叶二重新紧握著真守轻轻碰触他的手,真守的身体也往叶二的方向前倾,隔著餐桌接吻。



这大概是自他们交往以来,最长的一次接吻。好不容易离开了对方的唇,叶二却说著「还没」,要她等待。



「我过去,桌子很碍事。」



他直接绕到真守的身旁,继续重覆相同的行为。



叶二「玩耍」得很开心,几乎到了纠缠不休的程度,真守讶异又被动地接受著对方的行为,但她并不介意。



「……你的酒臭味好重。」



直到不知道吻了几次之后,叶二像是要忍住笑意似地开口说了这句话为止。



「……真守?」



他发现在怀里的真守脸色和模样有异,才补充说明:



「我没有很介意这种事,只是陈述事实。」



「……有时候想被你这样指责,但有时候不想啊!」



他总该明白吧?谁想跟喜欢的人接吻时听到对方说自己是酒臭女!



「我、我、我生气了!而且头好痛!快裂开了!」



「那是因为你宿醉。」



「我知道啦!」



真守是个带著酒气的女人这点是事实,叶二察觉他人心思的心电感应能力不够,也是事实。



「够了!我要回家淋浴换衣服!」



「这样比较好,小心脚步。」



当然会小心。



叶二出声对著气呼呼离去的她说:



「下礼拜,我会好好替你庆祝,时间记得空下来。」



──之所以能让叶二说出这句话,大概是多亏了有开诚布公跟他说明白吧。



真守眯著眼睛笑,从目送她离开的叶二背后,可以看见充满阳光和绿意的阳台。



后来发生的小故事



想看海豚的话要去品川。



位于葛西的鲔鱼和太阳城的巨骨舌鱼也各有不同趣味,但如果想看海豚的话,就要去品川。



严格来说,海豚并不算是鱼,而是鲸鱼之中比较小型的种类。但对真也来说,都是在水里的生物,大概跟鱼的亲戚一样亲近。



顺著自己的想法后,他决定翘课来到「品川水族馆」。



(……这不是淡水……是海水吗?毕竟是近海的海豚。)



四处充满海滨气味的室外水池正在上演海豚秀。



一位身穿军装大衣,把大衣帽子紧紧盖住自己的头,额头上还贴著OK绷的男人,就坐在最前排的位置上,要说诡异,或许真的很诡异。



不过,反正水族馆本来就不是只让情侣或亲子参观。



都到了现在,还要在意他人眼光的话,哪能当什么鱼宅?因此真也决定坦荡荡地待在自己想待的场所。



瓶鼻海豚随著训练师的号令从水中往空中跳了起来,没有靠著助跑般的动作,就跳出接近斜度九十度的无声跳跃,高度甚至到达观众席的屋顶。



它漂亮地回到水中,溅起一圈看起来像皇冠的水花。



眼前的光景和几小时前的光景重叠。



「──这家伙可真会睡。」



就在天快要亮的时候。



真也身上穿的衣服半强迫地被那个帅哥亚泻叶二抢走,丢到洗衣机后再烘乾,叶二还在公寓里的更衣处来回走动。真也则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当叶二获得一点零散时间后,他就反坐在电脑椅上,观察那个睡在自己床上的女友──难道不能帮她盖个被子吗?



睡著的真守,脸色就跟白纸一样,每一次呼吸都非常沉。



「不想给他添麻烦……吗?」



常从真守那边听来的那个讨人厌的雄性生物,现在正一大早就嘟哝个不停,而且看起来似乎很沮丧。



「不过……让她说出口的人是我,不让她说出口的人也是我。不然还有谁在她身边……」



真也已经向叶二说明,真守并不是心里有任何人才瞒著不说。话说,女友不说自己的生日,竟然可以让他受到那么大的打击吗?



能够靠著自己之力租赁房屋的出色社会人士──所谓的帅哥上班族,就是他这种人吧──明明已经拿到了真也无法得手的东西,却还如此脆弱,真是不敢置信。



「那就请你把她放生。」



真也继续说:



「我不会礼让的,为了栗坂,我会立刻把她钓上岸。」



叶二听完后,只做出「原来还有你在啊」的反应。



难道他刚刚一直都在自言自语吗?真也实在很想说,这家伙真恶心。



他很积极的回答说:



「啊?我拒绝,死章鱼。」



一码归一码,真也承认自己的失败,但一听见对方拒绝放生,就不由得一改自己的态度。



「简直是个超级自私利己的大叔!给我爆炸吧!」



章鱼是八腕总目中的八腕目。一回想就令人气愤。那家伙竟然在女友的面前端茶出来招待他,展现自己从容的态度,实际上是个自私兼独占欲结合而成的块状物。栗坂快逃啊!那可是危险物件!



真也忍不住站了起来,想要高声大喊。



正好一群海豚施展了齐声唱歌的高超技巧,观众们热烈地拍手,水面同时还溅起巨大的水花。



──好的──最后是海豚们要跟各位观众说再见──!



啪啪!啪啪!热烈的拍手声彷佛正在祝福世界,祝福著站起身来的真也。水中的海豚们也把尾鳍露到水面上,不停地挥动。



面对这耀眼的景象,真也不得不跟著拍起手来。可恶,混帐东西。他一边低喃说著这美妙的词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