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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女装少年出任(2 / 2)




拿著笔的莳罗在香熏手中的纸上。



——蜜芍。



「这是她的名字。」



写在自己名字的旁边。



「不用跟她说啦。」



(插画)



蜜芍冷冷说,「反正就算她写了,我也看不懂,谁叫我连自己的汉名也不晓得。」



「所以才不能不跟她说吧。」



莳罗沉稳地反驳她。



「可是,她有可能会在我背后说我的坏话,或咀咒我啊,若是这样,认不得字的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吧。」



看到手插著腰连珠炮说话的蜜芍,香熏觉得她身材很成熟但其实很幼稚,有点奇妙。



迷伽大叹口气。



「那人有点笨,别在意了。」



说完,手绕到莳罗的背。



「带香熏去桶子那里吧。」



「嗯,跟我来吧,香熏。」



莳罗拉起手,香熏便跟著她走,和女生手牵手是从小以来第一次,他害羞地红著脸。



「很好,地板刷完了。」



迷伽双手一拍,用整个澡堂都听得见的大声音说,「冲水吧,大家去搬水桶。」



零零星星点头附和的少女们一同起身,走向香熏,地板上的水好像拉起捞了很多鱼的网子一样,啪嗒啪嗒跳跃著,少女们滑嫩的屁股或手臂擦过香熏越过他,掳获到堆叠起来的木桶。



「新来的吗?」



「她叫香熏。」



「多大?」



「说是十六岁。」



「为什么不说话。」



「她不会说话啦。」



很感谢莳罗替自己挡下迎面而来的好奇心,却抵挡不住赤裸裸大腿和因汗水湿透的衣服不断进逼,香熏不知该如何是好。



莳罗的小手将香熏拉到水槽边。



「我舀冷水倒进这去,你来搅拌。」



温水从水槽满了出来,莳罗用刷柄「咚、咚!」敲打著出热水的管子。



周围也「咚、咚、咚!」响起哄亮的敲打声,响彻高耸的天花板,给水管像得了肺结核般咳个不停,冒出热水,这次出的水跟之前的不一样,是热水,香熏被水溅到差点就叫出来。



提起一个桶子移到隔壁水槽的莳罗,从水槽里圉起大量的水,她摇摇晃晃地提著蜷曲著身体就可以睡进一个人的大桶子,水还啪嗄啪嗄地溢出来,来到香熏待命的水槽这里后稍作休息,热气弥漫上来。



「很烫,要小心哦。」



莳罗提醒说,香熏提起脚边的桶子倒入水槽里,接近水面的地方的确热到发麻,用桶子敲开沉入底部的冷水块,搅拌均匀。



莳罗接著提来的一桶水终于平均了水温,但赤铜色的给水管仍持续出热水,放著不管又会变热吧。



「给我热水。」



听到这声音而转头,一名少女正伸著双手,香熏将很沉的桶子提起来,因为太重脚步摇晃,溢出来的水啪嗒啪嗒地拍打著地板瓷砖。



对方接过桶子抬到胸前的位置后稳住,再提著走,她的力气似乎比香熏还大。



「那个。」



跟著叫唤声被抛出去的热水往喷水池的方向扩散,和隔壁的流水打在一起,掀起波涛。



下个少女已来到香熏面前,等著热水,将桶子沉入水槽里,水就哗啦地溢出来,香熏顿时体会到,后宫果然是个辛苦的地方,水的使用就有得忙了。



迷伽巡视喷水池的四周,用刷子刷剩下的脏污,不知哪个人给水时脚一滑「咚!」地一屁股跌到地上,周围的人都大笑起来。



在水槽与侍女之间来来回回的香熏忙得晕头转向,因为热气而头昏昏的,对女人的肌肤也不在乎了。



忙不迭地递出桶子时,有两个人同时站在他前面,离香熏比较近的那一方没有伸手拿桶子,但也没有避开他,撞到对方的香熏,拿著的桶子就这样半滴不剩地整个倒出来。



「没事吧?烫吗?」



莳罗冲过来询问被淋热水的少女,全身湿淋淋的少女愣在那里,衣服变得很贴,乳房的形状很明显,兜裆布底下茂密的黑丛清楚地透出来。



少女紧盯著香熏的眼睛,香熏想低头道歉,却被吓了一大跳。



对方的头上长出两根角。



如同雄羊般,蜷曲的粗羊角,头发也跟羊毛一样是卷的,香熏连想到废弃的义教徒教会里,所供奉的恶魔像。



如果除去角倒也没有异样,就只是个健康过了头,丰满很有肉的少女,仔细一看,手跟脚的脂肪下的肌肉很发达,她比香熏稍高,看起来没有化妆,被热水淋到所以很生气吧,她表情冷冷地盯著香熏。



「信标——」



她说出奇怪的单字,「信标,你知道吗?」



「花剌,她不会说话啦。」



个头娇小的莳罗踮脚挡在前面。



「信标,不见了。」



花剌这名少女用平板的声音重覆同样的话。



似乎哪里怪怪的,香熏目不转睛地看著她的脸。



「你问刚进来的新人,她也不晓得啊。」



莳罗推著肩膀想让她离开,花剌却静止不动,不肯罢休。



「信标,没有那个就回不去了……」



「啊,好可怜哦,新人欺负花剌。」



大叫的人是蜜芍,似乎是嗅到了火药味才过来的。



「好可怜好可怜哦,花剌再怎么傻愣愣的,都不曾被热水淋过呢。」



蜜芍的声音里没有同情,只是故意在揶揄香熏吧。



香熏恼羞成怒地泼了她一身湿,昨天以前还是地痞流氓的他,个性是动口前先动手,更何况,现在又不能开口。



花剌非常难过所以他也很愧疚,总之,他无法闷不吭声。



蜜芍冲过去往他的胸前一推,对方一个踩空,却站不住而跌个屁股著地。



「报仇了!」



站起来的蜜芍高高举起桶子,直冲上去。



香熏连忙护著头。



少女们尖叫起来。



「信标。」



花剌手一挥,发出打雷的声音,被她的拳头碰到的桶子裂成粉碎,蜜芍手中只剩木桶框。



周围的人全都目瞪口呆。



花剌跑到香熏的旁边,头上的角看来立得比刚刚更高了。



「信标,找到的话请你告诉我。」



完全不明白她要找的是什么,香熏仍点头如捣蒜。



「喂!怎么搞得乱七八糟,上头的人要来了,快给我收拾乾净!」



迷伽怒吼道,气冲冲地走过来。



花剌理都不理就跑开,蜜芍将手中的碎片甩到地上,背对著香熏。



「你别在意哦。」



莳罗轻拍他的背说,「那个花剌虽然有点奇怪,但不是坏孩子,据说她是将羽衣弄不见而无法回去的仙女,『信标』指的一定就是那件羽衣吧。」



在后宫,头上长角也被解释成「有点奇怪」而已。



花剌就算了,蜜芍倒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孩子」,香熏想。



个性和头脑都很差。



多达两千人的宫女中有这种人也无可奈何吧,不过,像莳罗那样温柔又可爱的女孩应该还是占大多数。



可是,若皇帝选了笨女人——想到这里香熏不寒而栗,后宫里的竞争是跟一般世间的不一样。



香熏还不晓得这规则。



澡堂里的女人一多,从给水管注入的热水就会增强,流水使地板热得像锅底一样,若不穿著高木屐就无法站在里头。



为了服侍卸妻·更衣以及女房们的上中下臈们,全都穿著鞋跟有一尺高的木屐,穿上这个就能在热的流水中行走。



近千人的女人穿著高木屐小心翼翼走路的光景,如同在退潮后的沙滩上捕饵吃的鸟群一样,听莳罗说,像这样的澡堂宫里还有好几间,香熏再度讶毕后宫的幅员广大。



因为穿不惯高木屐,香熏连站立都很勉强,他抓著莳罗的肩膀,无所事事地靠在墙边。



在澡堂中央的是晓霞舍御妻的女君,其他女人称她为「晓之君」。



香熏看到带领女房们进到澡堂的她,身材简直像澡堂入口处的裸女雕像一样玲珑有致,单挂衣披在肩上,没穿胸带丰满的乳房炫耀似地边走边晃动的姿态,很有异教徒的气氛,年纪比下臈的少女们稍长,说不定是适合当皇帝床伴的年龄。



陶钵被传到下臈这里,香熏也拿了一碗,陶钵里盛著像是泥团一样的东西。



「练得很柔软了。」



莳罗将木片递给她,搅拌著具粘性的泥土,散发出像是退潮后的海滨气味。



「这是晓霞舍特制的除毛剂哦,里头渗了阿巴拉那海的海草,敷上这个,皮肤就会变得很滑嫩哦。」



听到这个香熏脸一皱,莳罗笑出声来,陶钵中揽拌木片的手势比香熏轻多了。



「刚刚的话不能对其他宫的人说哦。」



练到泥团都化开了之后,再交给中臈侍女,下臈的身分是不能够靠近晓之君和女房的。



透过上中臈侍女身体空隙间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女人们用刚刚的泥巴涂满全身,她们没穿单挂衣和兜裆布,肌肤黑得发光,宛如栖息在水里的动物。



要求热水后,下臈们从桶子里汲水,水蒸气窜至天花板上,整个澡堂变得更热。



飘著水果腐烂般,香甜的气味。



「听说晓之君夫人使用的肥皂,比同等重量的黄金还要昴贵哦。」



莳罗悄悄声地说,这是香熏难以理解的事情,肥皂起泡后就会消失,什么价值也没有。



再次送来热水,大家的动作变得匆忙,女人们一个接一个往澡堂的里头走去。



「晓之君夫人移至休息室了,一边喝著咖啡让身体退热。」



莳罗在木屐上踮著脚,水蒸气成了一面墙,无法看到前面的状况,对面传来声音:



「下臈们,拿糕点过来。」



最先反应的是蜜芍,木屐的声音高亢地往更衣处跑去,香熏虽不晓得状况也追了上去。



脱掉木屐,跳到木地板上后,只穿著单挂衣和整颗露出来的屁股,直接往走廊冲去,由于待在澡堂的时间太久,热得头晕脑胀的脑袋,一碰到室外的空气瞬间清醒过来。



咚咚咚地跑在走廊上,没有来到中庭,而是进到叠了好几重的屋檐,阴阴暗暗的地方,湿濡的单挂衣令皮肤感到凉飕飕。



和蜜芍你追我赶地赛跑著,来到大厅堂,大厅堂虽大却很暗,不像澡堂有天窗,也没有点灯火,墙上精巧的镶金工艺品,带著淡淡光泽反而令人害怕。



空气甘甜,软绵绵令人怀念的味道,逗弄著香熏的鼻腔。



可能是被味道吸引过来吧,另一个团体从另一道门蜂涌而至,对方也是单挂衣配兜裆布的打扮,她们一看到香熏和她同事就停住,分散开来。



流氓出身的香熏,立刻明白等等会发生什么事——争吵。



「是青阳舍那些人。」



蜜芍瞪著那些少女,「拽个二五八万地在看著我们。」



她们包围在同属晓霞舍下臈的香熏周围,散发著火药味。



「蜜芍,别这样啦。」



莳罗劝说,香熏转头看,由于被其他下臈给遮住,看不见个头娇小的莳罗在哪里。



「好了好了,现在哪能站著不动呢。」



迷伽走出来打了下蜜芍的臀部,「胜负明天再决定。」



蜜芍咂嘴后走出去,白皙浑圆的屁股上留下红色印子直直往前跑,好像等等就会啪滋地爆裂开来似地,香熏想。



两个下臈团体一语不发地交会,完全没交谈就这样横过大厅堂,香熏闻到香甜的气味逐渐变浓。



两名男子隔著双开门站著,身上穿的衣服跟玩弄香熏股间的伽没路一样。



穿过门,里头充斥的热气是闷热的,跟澡堂的湿热不同,香熏眼中看到的是靠著墙壁的半圆形桌子,但那其实是能够旋转的大圆盘,可以像车轮一样旋转,从墙壁另一头的厨房将盘子送上来,是什么样的人在工作呢,那是女人们看不见里头的设计。



柔软膨松的水蒸蛋糕一个个排在大盘子上,蜜芍扑过去似地拿起一张盘子,转身准备回到大厅堂,香熏也跟著这么做。



两只手棒著的盘子冒出香喷喷的热气,小碎步前往澡堂的香熏被香气淹没得嘴巴都快流口水。



圆盘上摆满乳白色及褐色的水蒸蛋糕,顶端还洒上满满的糖霜。



令他回忆起,一群人聚在甜点店的前面,闻著飘出来的香味止饿的时候,店里有店员的眼睛盯著没办法下手偷,在这里呢?



香熏重新拿稳盘子后脸凑向前,大口咬下蛋糕。



实在是又松软又香甜,灵魂轻飘飘地好像要从头顶飘走一样。



走在前面的蜜芍转过头,责备的眼神看著他。



香熏发现被看到而停下咀嚼的动作,含著蛋糕硬是把嘴巴闭起来。



「真是的唔唔啦唔唔唔。」



蜜芍气焰高涨想要说话,嘴里的蛋糕却妨碍她开口。



走了一会儿,蛋糕终于吞下去,蜜芍再度责问:



「你在偷吃吗?」



但自己早已吃下去,况且两人都在偷吃,想用写的反驳也空不出两手,所以香熏没有答腔,率先到达澡堂。



中臈的少女拿起盘子,并且说:「接著是雪宝露,快!」



蜜芍已将盘子放在地上跑出去,香熏偷偷呼出甜甜的气息,追在她身后。



又来到大厅堂里头的厨房,这次玻璃盘上摆的是冰山,黄金色的蜂蜜从白色闪亮的冰上甜腻地溶了下来,摆在上头的橘子表面浮出一层霜。



香熏觉得与其说是冰,看起来倒像是盛在水塘上的东西,令他好奇墙壁的另一头发生了什么事,热气蒸出来的蛋糕,下一道却是冰,究竟是怎么做的啊?难道是用魔法变的吗?



「这次你可不许偷吃啰。」



香熏手伸向冰盘时,蜜芍从背后小声说,「因为一盘这个,可以买五个像你这样的新宫女。」



香熏的心情比刚刚还紧张,明明不是自己要吃的,却急著想趁还没溶化前送到,而气喘吁吁地赶回到澡堂。



透过中臈的手送到澡堂的里头。



「选为御妻后,每天都能吃到那个,很棒吧。」



明明不是自己要吃的,蜜芍却骄傲地挺著胸说,香熏自己也觉得,因为这个有点幼稚的理由,而羡慕起身分高的女人们。



上臈、中臈入浴完毕后,轮到下臈们洗澡时,澡堂天窗洒下来的光线也已变细。



脱下的单挂衣铺在地板上,坐在上头的少女们幻化成浮现在黑暗中蒙矓的轮廓,因为没有人会为了她们送热水,所以才要坐在给水管附近。



香熏坐在莳罗的旁边,手上拿著宫中配给的一条手巾,笔纸放在更衣室,光线这么暗,就算写字对方也看不到吧。



他觉得很不安。



练泥巴用的陶钵又再度传回来,那是上级侍女用剩的,他依照莳罗的指示用手刮起残留在钵内里的泥巴,从一个钵里好不容易才搓出一个小泥团。



泥团涂抹在身体上,无法像御妻或女房一样涂得厚厚的,莳罗捻起一些泥巴,熟稔地涂开在手臂、腋下和脚上,香熏也跟著这么做。



「要仔细地搓进毛孔里哦。」



莳罗慢条斯理地解开兜裆布,也用沾了泥巴的手抹在原本被隐蔽的部位上,香熏把视线移开,他没办法跟著这么做。



剃刀的刀刃仔细地刮著莳罗的肌肤,香熏也晓得处理体毛是女人在修饰白己的仪容,莳罗的身材还跟小孩子一样,看不出有长什么东西,但她一旦谨慎起来就不会草草了事,认真的表情也是因为专心地看著变美的肌肤。



「香熏,帮我吧。」



莳罗递出剃刀,香熏不知要做什么,直接收下剃刀。



莳罗面佝他把腿张开。



「就是这里,拜托啰。」



香熏仔细地观察。



剃刀看起来磨得很利,在黑暗里时不时闪著光。



莳罗身上光滑的部分沾了泥巴。



因为是第一次看到,不晓得要往哪里剃也不晓得该怎么剃。



香熏刀柄朝向自己,将剃刀伸向莳罗。



「怎么了?」



他指著锋利的刀摇摇头。



「不行吗?难不成你没用过剃刀?」



香熏大力点头,莳罗盘坐在单挂衣上,用剃刀的刀片啪啪啪地啪打在小腿上。



「那就没办法了,我拜托蜜芍吧。」



她一喊,蜜芍就一丝不挂地走过来,乳房的下半部因为被影子覆盖的关系,看起来膨胀得更大了,重点处的毛湿淋淋地贴在皮肤上,颜色变得更浓。



「我跟你说哦,她在看奇怪的地方。」



坐在莳罗与香熏之间的蜜芍,语气像在摆弄事非。



「因为很稀奇啊,谁叫你都没剃乾净。」



为了让蜜芍好作业,莳罗抱著立起来的大腿,将脚张开。



「在我的故乡这样很平常啊,这种地方都剃掉的话,很冷会感冒的。」



听到蜜芍的话,莳罗噗哧笑了出来。



「你不剃掉是因为这原因吗?」



「别动,很危险啦。」



剃刀摩擦肌肤的声音,与水溢出来的声音,融合在一起,「香熏大小姐也不用剃刀吗?真了不起呢。」



「别说这种话啦。」



「她为什么不解开兜裆布?」



「她比较谨慎有礼貌啦,我想她跟我们不同,并不是一出生就是真教徒吧。」



将莳罗的毛完全剃乾净的蜜芍,故意用屁股推开香熏的头,回到原来的位置。



莳罗手伸向香熏。



「手伸出来,我来帮你剃。」



手被用力拉过去,前膊压在莳罗平坦的胸上,搔挠著乾躁皮肤的刀片很舒服,老旧的自己彷佛被削掉似的。



「你该不会是好人家出生的吧?」



莳罗的声音和操作剃刀的手劲一样,悦耳又温柔,「你举手投足挺优雅的,虽然现在是待在下臈,以前说不定是被很多人伺候著长大的吧。」



香熏不知如何回答而咬著嘴唇,日头渐暗对他来说很幸运,想起痛苦的回忆大都是在这种时刻,而他都因此而逃过一劫。



与洗澡一样,晚餐也是下臈所最后。



下臈们将晚膳运到面对中庭的宫殿,女房们靠在回廊的栏杆上傍晚乘凉,并享用著用餐。



剩肴——亦即上级宫女们的残羹剩肴转送过来,是过了一阵子之后,当天赐给晓霞舍下臈的是加了羊肉汉堡肉的蕃茄炖饭,以及中东炒饭。



对香熏而言,即便是剩肴也是山珍海味,他模仿莳罗的动作轮流吃著炖饭和炒饭,汉堡肉里加了大量的辛香料,香熏觉得馥郁的馨香彷佛从鼻腔穿过脑门的感觉,嘴里吸收了炖饭汁液的中东炒饭变得又软又甜,这甜味不知为何跟愧疚感很像。



吃完之后立刻是面圣的时间,下臈们拿著卷成条状的小地毯出发,迷伽让少女们并排而行,并调整她们的装束,因为衣服邋遢没穿整齐的人会被严厉叱责。



「怎能让陛下见到邋里邋遢的打扮呢,服装一乱心就跟著乱,心一乱后宫就跟著乱。」



「反正也看不上我们这些下臈。」



嘟嚷著的蜜芍松开腰带,因为吃太多肚子太紧了吧。



「蜜芍,有什么不满吗?」



被迷伽一瞪,她打著嗝说:「没有。」



并推著咯咯笑的莳罗前走。



面圣用的大厅堂嘈嘈嚷嚷,毕竟后宫的女人全都齐聚一堂,除此之外,也因为期待等会儿发生的事,大家都心浮气躁地聊开了。



下臈被安排在大厅的角落,位子会往前身分就愈高,身上装戴的东西也是高级品,若晋升为位阶最高的御妻·更衣,女房们就会送上坐垫、团扇或独台等配件,宛如一国女王之姿的仪表,坐在大厅上。



莳罗一一指著女君的队伍,解释给香熏听。



「那位是灵营殿御妻,通称光之君,拥有白日帝国第一美女称号的了不起的夫人,才十六岁就已深受陛下的宠爱,无上的光荣呢,她肯定是想和陛下共寝想得心痒难耐吧,啊,刚刚来的那位是旃叶殿御妻,通称香之君,陛下指名最多的就是那位了。」



「只是个老太婆嘛。」



蜜芍鼻子哼笑说。



「蜜芍,不能说她是老太婆。」



「说老太婆老太婆,有什么不对。」



「真是个坏孩子,把你嘴巴撕下来好了。」



「你试看看啊,我会咬断你的手。」



迷伽板著脸看著在地毯上斗嘴的两人。



「我说,香之君跟我同年哦,别叫她老太婆了。」



「啊,是吗?」



蜜芍调皮地笑了起来,「那我改一下,她不只是个老太婆,还是个大胸部的老太婆。」



「原来是这样——」



莳罗两手一拍,「那迷伽呢?」



「迷伽是……老处女。」



刚一回答迷迦就大力地打她的头,蜜芍动作夸张地倒在地上,同事们看到都大笑起来,因为晓得后面的人不论做什么都不会被注意,下臈们便恣意地玩闹。



(插画)



不过,当那些宦官进来后,她们便紧张地在地毯上正襟危坐。



权掌后宫的皇太后进来时,则是磕头跪拜来迎接。



皇帝立刻跟著进来,女人们额头就直接磕在地上。



香熏悄悄抬头偷看皇帝的模样,由于太远看不清楚,但他举止像个年轻人,有失庄重,皇帝先走到生母皇太后身边,亲吻她的衣摆,接著和御妻们交谈了几句——仅此而已,皇帝匆匆忙忙便离开女人的空间。



那位就是皇帝啊,香熏紧记著对方的模样。



让这座千年的帝都,第一次响起真教祷告声的英雄之子,大白日帝国的,首都的,后宫的,女人们的主人——以及,我的仇敌。



就快了,就快取下那家伙的命了,但是,还很远,要在任谁也无法阻止的近距离内,用长年累积的怨恨所磨利的刀将他千刀万剐。



自己是为了这目的才来此地。



「今晚的对象似乎是香之君呢。」



莳罗喃喃说,她的视线前方,女房们高兴地手舞足蹈,隶属于旃叶殿的上中下臈们都在拍手,其他宫殿的人随著女房的带领很快地一一退下。



莳罗靠向不知发生何事一脸困惑的香熏,压低声音说。



「指名时,手帕会掉在那个女君旁边哦。」



「唉,又是那女的啊,好无聊哦。」



蜜芍仰天叹口气后,起身将地毯卷好抱在腋下。



旃叶殿欢乐的气氛停不下来,正要离开大厅的女人们的行进方向相反,不论身分高低,全都围绕著御妻,还有人在这里撒金币,由于香之君的女房从袖子内夹出金币扔出来,上中下臈们你争我夺地乱成一团,莳罗垂落肩膀,无奈地叹气。



「那是自己侍奉的御妻被选上时的打赏,好好哦。」



香熏惊讶不已,几乎可以买下一整个市集的大量金币,就这样随意地丢出来。



旃叶殿下臈中有个身高特别高的红发少女,独占了在半空中撒下来的金币。



「那是旃叶殿下臈所的主力投手抜凛,虽然是新人,却以全局无失分的好成绩爬升到这里。」



莳罗指著对方说。



「那种货色,我一拳就能打爆她。」



蜜芍举起拳头,气冲冲地说。



「不只投手,旃叶殿下臈所的新战力中也有很强的打者,毕竟目前的打击率是十成。」



「若是我,打击率就会是十五轰,最佳状况时,还有过三打数八安打呢。」



蜜芍旁边的香熏忍不住笑了出来,她不仅不识字,连算数都不会的样子。



莳罗搂住香熏的肩膀,凑到他耳朵边。



「旃叶殿是我们晓霞舍的劲敌哦,你也是我们的一员,所以要时时保有打倒旃叶殿的念头。」



——旃叶殿下臈所与晓霞舍下臈所,哪个棒球强?



莳罗皱著眉,盯著香熏写在纸上的问题。



「那个……我们目前是十三连败。」



一听到这句话,蜜芍就鼓起脸颊。



「可是我和莳罗进后宫之后,只输过两次哦。」



二连败就绰绰有余了,香熏想,但蜜芍似乎不认输。



如果是在礼拜堂的棒球场观战,替输的球队加油打气是无妨啦,但若自己要选择加入的球队,香熏会想进到赢的球队,毕竟是悠关自己的命运,骑乘冠军马有何不可。



蜜芍像是责怪香熏内心想法似地,用卷起来的地毯戳他屁股。



「冋去了啦。」



说完便走出去。



晓霞舍的下臈所位于迷宫般错综复杂的走廊深处,由于里头的状况完全不得对外泄露,外人看来会觉得诡异、谜样的地方。



对住在里头的少女而言,这里却是无法取代,等同于故乡,每天都要回去的地方。



高高地唯一的一扇窗用附钩子的长竿子关上后,所有会破坏这间大房间安稳的东西都被关在外头,诱发乡愁的海浪声,晃动海角的风声也听不见了,连星光、悄悄滴在夜里的露水,也都进不来。



迷伽的身体被烛火照成摇来摇去的可怕影子,她俯视著少女们,她们聚集在一起,分摊著被褥躺卧在床上。



「今天一整天辛苦了,好好休息,明天也要全力以赴哦。」



她吹熄烛火,说「晚安」后,如水底冒泡一样,屋里「晚安」「晚安」的声音此起彼落。



下臈们的一天结束了,她们的劳动在一个女人被带进皇帝寝宫的形式,为今日的成果划下句点,作为这种机制的后宫远离尘嚣,设置在皇宫里的最深处。



没带被褥及其他东西进后宫的香熏,用莳罗的袖子包著身体睡觉。



依偎在这种狭窄的地方睡觉他很习惯了,毕竟连个家都没有,只要能够遮风避雨管他什么地方,同病相怜的人只能这样挤在一起过夜,没有和女人一起睡觉的感觉,他反而在意自己的身体散发出女人的味道。



他听见啜泣声。



香熏想抬头看,莳罗的手却把头压下来,不容抗拒的强势如同笼罩房里的黑暗一般。



「是花剌啦。」



她的声音搔动著香熏的头发,「应该是在怀念天上的世界,她常常这样哭,不用担心她啦,你就好好休息吧。」



说完,她将香熏的头抱过来。



香熏蜷曲著身子,额头探寻著她胸前柔软的部分,那动作像是央求喝奶的小动物一样,这动作他似乎有印象,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睡著之前,他打算再次燃起复仇的火焰——像这样孤男寡女在床上时,下手杀了对方,让那男人从此一睡不起。



然而,怎样都不顺利,或许是躺在莳罗胸口的关系,抑或是一整天的疲累,他的心锋利不起来,逐渐被黑暗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