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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常怠vs不眠、三度交手(2 / 2)




在被诱导的目光所及之处没发现任何异状,士兵愣愣地望向眼前的女子,既未露出怀疑之色也不像有察觉声响。派特伦希娜笃定工作已完美地达成,在心中暗暗发笑。



——嗯,谁也没发现。



她向士兵点头示意后离开现场——抵达悬崖下方的精灵很快会挣脱布块,朝齐欧卡军阵地走去。如此一来,情报就确定将会送达。



她沉浸在小小的成就感中,瞥了我军一眼。



——本以为可能还有一番波折,不过这下子你们就完蛋了吧?



「——约翰,在敌阵里的『她』传来讯息。」



不出派特伦希娜所料,大约一小时后,她送出的情报送达齐欧卡军的总部帐篷。



「她把带着情报的精灵从台地上扔到悬崖下方。坠落时的冲击导致负责运送的精灵受了点伤,但并未损及文件。」



「内容是?」



「敌人接下来准备进行的作战计划详情与计划中的兵力运用。大约有多少人数的兵力,从何处、以什么方式进攻——尽管多少包含一些推测成分,但记载得相当详细。」



「不是敌方刻意安排的混淆情报吧?」



「纸上包含了我等独特的暗号,请亲自过目。」



米雅拉将文件递给长官说道。白发将领检阅着内容,露出沉思的神色抵托着下巴。



「……在黄昏时出动两个营来夺回俘虏吗?」



「此事在我方的预测范围内。不过——能得知战术详情,更加巩固了我方的优势。」



同属「影子」的一份子,米雅拉为同袍的成果作保证。然而约翰听完后依然神色严厉,之后也始终没有放松过。



「……时间到了。」



下午六点将至,逐渐下沉的太阳与地平线相接,夜色已开始笼罩阳光照射不到的东侧山崖下方。



马修等人的部队准备万全,整然地列队站在台地东侧。



「听着,号令一下就一口气冲下斜坡!直线前进抵达目标地点,然后按任务分派释放俘虏与进行防御战!敌军多半很快就会涌来,不过别担心!留在台地上的同伴将从俯瞰视角判断撤退时机,通知我们!」



作战即将展开,微胖青年进行最后的确认。士兵们面露紧张之色。



「听到后方敲响铜锣发出信号,就是该撤离的时候!马上调头全力往回跑!千万别拘泥于没救完的俘虏——留在原地不撤退,我们就会死。不只如此,连俘虏们也很可能被战斗波及!那么一来,连日后能透过换囚归来的性命都将失去!」



马修告诫部下们。救援同伴的任务虽然使得兵卒的士气高涨,有时却因此相对的丧失冷静的判断力。满腔拼劲落空,白白造成大量阵亡——为了坚持回避那种结果发生,他们的长官做尽了想得到的所有准备。



「听懂了吧!好——展开行动!」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号令一下,士兵们迈步冲下斜坡。尽管不知道前方有什么阻碍在等待,无论如何都要突破阻碍救回同伴——士兵们浑身洋溢斗志,却在此刻听见背后传来令人怀疑自己耳朵的巨响。



「……?」「铜、铜锣现在就响了?」



士兵们停下脚步,一片哗然。这也无可奈何,毕竟作战才刚开始一分钟后方就敲响了撤退信号。马修抱着与完全出乎意料的部下们如出一辙的心情,愤慨地转过身。



「怎么搞的——未免太快了!还在下坡途中啊!」



「……好机会。攻进去!」



帝国兵对于突兀的「暂停」感到困惑时,在反方向隔着台地的西侧,与他们在同一个时机上看到胜算的齐欧卡部队展开行动。



「别害怕射击!我等背对太阳,夕照会刺进敌军眼睛,令他们难以瞄准!趁现在可以拉近距离!」



齐欧卡军利用日落前短暂出现的天然光击效果。想抓住敌军狙击能力因此减弱的期间进攻。这项作战方案并非由艾露露法伊等海兵策画,而是出自热气球送来的陆军援军部队,作战本身也是以他们作为主力带头执行。



士兵们依照号令冲上斜坡,立刻面临迎击的枪响——不过如同事前的预期,带头那批士兵里中弹倒地的人并不多。他们笃定这是夕照的助力,然而——



「很好——即使靠得这么近,敌军的射击依然缺乏气势!继续进攻……!」



指挥官正要激昂起来的呐喊突兀地中断,按住大腿当场蹲下。看见从他手缝间渗出来的殷红鲜血,周遭的士兵们错愕地瞪大双眼。



「队、队长?」「大腿中弹了!医护兵!」



突然的状况令士兵们一阵动摇。为了鼓舞部下们,大腿中弹的指挥官忍着痛楚拉高嗓门。



「呜、呜呜……!……别畏缩,只是流弹!副官,你来代我指挥!不必理我,继续冲锋!」



听指挥官这么说,部下们也只能向前奔去。他们跟上几乎毫发无伤的带头集团,也向台地上方迈进——然后接二连三地倒下。队伍各处都有人大腿中弹发出呻吟。



「这、这是——」「要说是流弹,未免太过……!」



「——命中三名,继续射击。」



淡淡的发言在黄昏的山上响起。他们从侧面狙击冲上台地的齐欧卡兵,到目前为止几乎没受到任何反击。



「敌军带头集团到达台地上方。大约二十秒后抵达。」



「那些人就交给同伴解决。我们从集团后方一点一滴地削减兵力。诱使他们深入台地。」



狙击兵们按照事先通知的战略有计划地继续射击,瞄准时专挑腰部以下的下半身。依照他们如今的常规战法——量产动弹不得的伤患,拖慢敌军的步伐。



「那些家伙尚未察觉我等的布署。现在要尽可能多开火。」



「——敌军从西侧过来了。伊格塞姆元帅,请出马迎击。」



「了解。」



接到伊库塔的指示,炎发将领即刻动身率领士兵们前往西侧。目送他们的背影离去,夏米优一脸困惑地问。



「索罗克……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早早叫回才刚展开冲锋的马修等人,又派应该跟上冲锋部队的元帅部队前往另一头的西侧……这次的作战目标不是救回俘虏吗?」



「嗯,考虑过各个层面,救援计划取消了。」



青年干脆地说。他向双眼圆睁的少女说明道。



「理由之一——在黄昏时获得良机的并非只有我方,西侧的敌军也可以借助夕照效果趁机攻过来。因为面向太阳,士兵们将被刺眼的夕照照得无法确保清晰视野。双方都在同一个时机行动的可能性很大。」



伊库塔眯着眼睛眺望渐渐西沉的太阳说道。连经过大幅成长的马修都还看不出的战场面向,在他眼中历历在目。



「当然,我有因应之道。齐欧卡军差不多也该发现了,我方大部分的狙击兵并非从正面迎击。为了不让夕照干扰视野,我将托尔威的部队以包夹形式布署在南北的高地上,还故意放带头集团通过,以包夹削减后续的敌兵数量。因为这么做才能诱使敌军深入台地。」



夏米优神情认真地吸收说明内容。黑发青年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再往下说。



「理由之二——救援东侧俘虏的作战里,隐藏了很可能造成我方重创的敌军反扑,而且还属于即使预料到也无从改变的那一种。我不认为白毛小白脸会错过这个机会。」



「那究竟是——」



少女的发问到此中断。因为才刚出发就连同部队一起被召回的马修,正一脸不满地往这边奔来。



「哈啊!哈啊!……喂,伊库塔,到底是怎么回事!信号也发得太快了!我们像一群蠢蛋似的在斜坡上折返跑,只是白白浪费体力!」



「抱歉,马修。不过这个安排有其用意,其实我打从一开始就准备这么做。没告诉你的原因之后再详细说明——不过简单的说,我希望你直到最后一刻都保持当真要动手的态度,因为用演的可能会被识破。」



这番回答令马修皱起眉头。伊库塔依旧俯瞰着敌阵,向不满的马修和夏米优问道。



「对了,你们认为那些俘虏——有几成是真的?」



同一时间,从台地下方看见一连串状况变化的俘虏们,不知该如何解释地张大嘴巴。



「……怎么回事?还以为总算要来了,下坡到一半又掉头折返。」



坐在群体中央的一个人悄然低语。他的手放到背后摸摸藏在那里的短筒风枪,以指尖描摹那坚硬的触感。



「他们发现了……?咱们设下的陷阱……?」



「……果然没那么轻易上当吗?」



约翰从比俘虏们更后方的位置环顾战场,承认自己的企图并未成功,苦涩地撇撇嘴角。



「没错。带来此处的六百名俘虏——其中超过二百人是我的部下们乔装的帝国兵。他们身上当然也藏着武器。本来预定让他们从正面突然袭击前来救援同伴的敌方部队……看样子没成功。」



白发将领吐出一口气。这时他才总算察觉身旁的米雅拉关心的目光,对她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



「我并未感到失望。自丛林那一战算起,这是第二次使用同一类的计策,我估算被识破的可能性并不低。最重要的是,现在敌阵里可是有那家伙在。」



约翰以带着敌意的眼神瞪向台地上方。犹豫半晌之后,米雅拉问起她一直很在意的问题。



「这就是……您无视『她』的报告的原因吗?」



白发将领肩头一震,十分罕见地相隔将近五秒后才回答。



「否——尽管想这样回答,但我还是别掩饰了,点头坦承吧。坦白说,我无法想像『她』能以智取胜那家伙……却想像得出相反的情况。」



明知说出口有多残酷,约翰再也不加掩饰。事实上——对他而言,连派特伦希娜这般优秀的间谍,在现在的战场上也只是造成干扰的杂质。既然无法确信她的狡猾足以胜过伊库塔·索罗克的智谋,他无法根据她送来的情报设计作战计划。



「比起对『她』这名同伴的信赖,在这种状况下,我对伊库塔·索罗克作为敌人的戒心更胜一筹。更何况,结果证明了我的认知是正确的——」



约翰边说边下意识地握紧双拳——仿佛压抑不住地吐出咒骂。



「——Hazgaze【开什么鬼玩笑】!」



——这是、怎么回事?



派特伦希娜愕然地呆站在阵地角落。即使算上帝国与齐欧卡双方阵营所有人,面对这个状况受到最大打击的人也无庸置疑地是她。



——胖子的部队毫发无伤地归还,伊格塞姆元帅的部队调往西侧?



即便尚未脱离惊愕状态,她的视线依然兀自追逐着他们的动向。派特伦希娜依靠烙印体内的间谍习性勉强在表面上掩饰过去,拼命动脑思考。



——等一下。不对劲,情况不对劲。直到不久之前,胖子确实是动真格的在做准备没错。部队明明以救援俘虏为目标整顿完毕了。



回过神时,战况局势已经往与她的预测截然不同的方向发展。应该在东侧爆发的战斗没有发生,应该投入战斗的兵力被调往西侧。



——在展开作战前一刻临时更改还能够理解。可是他居然晚出招,等作战开始后马上调头撤兵……打破惯例也该有个限度!总指挥官做出这种行径算哪门子作战计划,士兵们不可能不陷入混乱!



姑且不论一千年前,现代战争并非只成立于一道「打倒那个敌人」的命令之上。最低限度当然也应该让高级官员在事前掌握预计的战况演变,否则无法将战争纳入控制之下。但伊库塔·索罗克这次几乎省略掉所有告知过程。她可以轻易地想像得到,突然被叫回去要求打另一场仗的马修·泰德基利奇等人有多么困惑。



——不过,那名男子心中有着不惜如此胡来的理由。而且……他也信赖同伴,哪怕自己乱来也会妥善应对。



骑士团成员间有如此深厚的羁绊,应该是共享哈洛记忆的派特伦希娜具备的知识。可是——她是以背叛为业的间谍。在她的估计中,并不包含人与人之间的牢固联系。她从骨子里断定信赖必遭践踏,这次反倒弄巧成拙。



——花费那么多功夫、分派那么多人手投入反间谍行动,我为了保险起见甚至交出一头代罪羔羊……依然没让他放松一丝戒心?



和他对同伴深厚的信赖相反,伊库塔对于内部叛徒抱持的戒心之强也令她惊愕。总而言之,这一连串的举动都是为了避免情报在开战前外泄而安排的。不只如此,这下子派特伦希娜送出去的消息全部成了假情报。不仅打得齐欧卡军措手不及,也严重损害她这名间谍的可信度。



——不眠也一样,应对速度快得异常。为何将部队布署在那边?如果确实依照我的报告做准备,目前的状况变化应该会让他们更加疲于奔命。既然没发生这种事,这代表……



自己的报告打从一开始就没被采信。从实际情况来看,齐欧卡军并未发生重大混乱,她只得如此判断。



——我被蓄意排除在外。伊库塔·索罗克和约翰·亚尔奇涅库斯意见一致地把我的干涉排除在这个战场之外……



没能将激荡的情绪全藏在心中,她气得咬牙切齿。打从派特伦希娜进这一行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正面否定她作为间谍的本领。



——原来如此。你们两个这么想排挤我啊。



掺杂嫉妒与憎恨的杀意从体内深处涌现。任负面情绪在胸中盘旋,派特伦希娜扬起发抖的嘴角浮现微笑。



——好厉害,哈洛。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受到这么大的侮辱……!



「……气氛很糟糕。看样子中了圈套啊。」



同一时间,在台地另一头的西侧,率领部下的葛雷奇·亚琉萨德利在同伴之中抢先察觉到情势的不利。他查看冲上前的同伴的受创程度,向被送过来当援军的陆军军官开口。



「喂,上尉,我不会害你,快考虑该怎么撤退吧。这下子咱们完全中了敌军的圈套,继续前进也不会有好结果。」



「你、你胡说什么,战斗才刚开始!我等的任务是吸引敌军的注意力,直到东侧的战斗结束——」



没等他讲完,葛雷奇就以粗壮的右手揪住对方的后颈。



「别在那边惊惶失措,混陆地的。这里不是你们的地盘吗?」



「什、什——」



他不由分说地把人拉近,劝说这名不明智的军官。



「看你似乎没发现,那我告诉你一件事。射击不是来自正面,而是从南北两侧。夕阳眯眼计划打从一开始就没效果——那些狙击兵动作比想像中更加敏捷。」



军官惊讶得双眼圆睁。那副丝毫没想像过这种问题的表情,看得葛雷奇只得叹息——约翰·亚尔奇涅库斯不可能疏于嘱咐派来当援军的部下提防狙击兵。那么,就是这名军官听的时候左耳进右耳出了。这家伙八成是只因为看别人年轻就轻视长官的那种人,相貌凶恶的海兵队长忧郁地想。



不知道葛雷奇的想法,这名军官甩开他的手还要反驳。



「就、就算如此,带头集团前进时也没受到严重损伤!他们即将侵入敌阵,我等怎么能不跟上去!」



「是狙击兵故意放他们通过的。呐,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我们这些后续兵力遭受的射击比起那些前锋更激烈?」



葛雷奇狐疑地瞪视前方。先放缓射击频率容许率先攻向台地的带头集团接近阵地,再猛烈地射击后续部队——这种战斗方式一般而言不可能存在。怀疑背后有什么陷阱才自然。



「台地东侧用俘虏当诱饵引敌军下山后反过来给予痛击。我们在同一个时机从西侧攻过去,迫使敌军分散兵力迎击……这次的作战流程是这样对吧。」



「嗯、嗯,没错。」



「如果作战是照预定计划进行,敌军的动向就显得不对劲。你试着想想,要是台地东侧的同伴陷入重大危机,那些家伙还有办法用这种方式战斗吗?初期刻意保留射击火力,游刃有余地搞这种活像邀请我军前锋进阵地似的把戏?」



不可能,葛雷奇非常确定。从这个结论倒推回去,台地另一头的状况便洞若观火。



「如果真的按照计划进行,我军的带头集团非得遭遇全力齐射的迎击不可。没有发生是因为帝国军还有余力,根本没被逼进绝境。这等于他们准备了就算咱们攻进阵地也足够应付的战力。」



才说服到一半,先前平静得古怪的前方便传来压缩空气的爆炸声,一阵阵怒吼与嘶喊随之开始响起。一如他所料的发展令葛雷奇咬牙切齿。



「你看我不是说过了吗——带头的前锋有大麻烦了。」



「嘎——!」



大腿被射穿的齐欧卡兵发出痛苦的呻吟。以此为开端,斗志昂扬地侵入台地的他们面临帝国兵埋伏部队的猛烈反击。



「呜喔喔——!」「别单独冲太前面,配合周遭同伴!」「瞄准腿部射击!」



索尔维纳雷斯·伊格塞姆率领的白刃部队同时袭向成了惊弓之鸟的敌军——虽然一时之间对伊库塔过于大胆的改弦易辙感到困惑,他们并未耽搁多少时间就赶来西侧参与迎击。因为指派给他们的任务,打从一开始就是单纯的「迎击入侵敌兵」。最重要的是,担任指挥官的荣誉元帅作为军官的能力已达大成,临时被要求配合什么奇策也足以因应得来。



「马修营,参战!全员上刺刀!……冲锋!」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马修的部队也紧随在后加入迎击。他已克服最初的困惑,准确地将黑发青年的意图反应在部队指挥上。



「听着,别补上致命一击!尽量多留活口生擒!」



从阵地中央注视着他们的战斗状况,伊库塔再度开口。



「这么一来——没派去东侧救回俘虏的兵力,即可调往目前受到攻击的西侧。只不过白毛小白脸也会察觉到这一点发动攻势,毕竟没办法全数调过去。」



夏米优点点头。在一旁聆听的她也终于将状况大致理解了八成。



「从东西两侧都遭敌军攻击这层意义来看,情况接近我抵达的时候。不过这次敌军的步调并不统一——当西侧敌军进攻台地想来个声东击西,同一时间东侧敌军却被我们放了鸽子。」



伊库塔大胆无畏地哼了一声——原本预定的战斗没有发生,那些空等的部队在抵达下个战场前都成了毫无意义的散兵。相反的,放对方鸽子的那一方可以将多出的兵力调派至其他地点。



「战斗从西侧先开始,东侧则在不久之后。那么我方当然——可以利用那段时间差,将敌军各个击破。」



「……唔……!」



「托尔威正确地领会到我的意图。那家伙的狙击兵部队从一开始就能做到不让敌军接近,却不那么做选择引诱敌人进阵地,就是出于这个理由。」



对于青年的说明,夏米优说出忽然浮现的疑问。



「这表示……你只事先对托尔威一个人透露了这场作战的计划?」



「不,我只提出片面的要求——『别只是单纯地驱逐敌兵,我想尽量多抓些俘虏』。一听到这个要求,托尔威应该就把我的意图猜出了八成。也就是——在东侧放弃救回俘虏,用西侧的战斗补上。」



伊库塔对翠眸青年的信赖,使他相信即便才刚阔别两年后重逢,彼此之间依然有这样的默契。尽管还远远比不上过去和炎发少女之间心照不宣的互相配合——但他与托尔威现阶段已拥有极佳的默契。



「现在若无法救回一批俘虏,我们在谈判时将落入劣势。我并未忘记这个前提,所以改变了想法。救回被俘的同伴与俘虏敌兵,这两者在某方面来说价值是相等的。」



夏米优也早已察觉他为何要特别注重俘虏敌兵的理由,顺着青年的话说了出来。



「以在谈判时交换俘虏为前提的话,的确没错……我等可以拿擒获的敌兵要求引渡被俘的同伴……!」



这是个简单的改变思路。伊库塔像夸奖小孩子一样摸摸少女的头。



「那边的指挥工作全部交给托尔威他们负责。这么一来,我要处理的工作又回到东侧了。」



青年将西侧的战场交给同伴,转身望向东侧的悬崖下方。为了支援西侧陷入困境的友军,一大群齐欧卡兵正赶到那里。



「多亏可靠的同伴们,现在的我空闲得很。所以放心吧,白毛小白脸——要我就这么陪你对峙一整夜都行。」



自战斗开始经过三小时,时间来到晚上九点前。这时,台地西侧与东侧都在齐欧卡军的撤退下结束战斗。



「……约翰。热气球以光信号传递了西侧友军在先前战斗中的伤亡状况。」



米雅拉走进帐篷通知长官。看着白发将领沉默地面向桌子的背影,她努力以淡淡的语气开始报告。



「阵亡及失踪人数合计六百二十二人。大多数很可能并非战死而是被俘。相对的,负伤人数意外地仅有七百人,因为排在战列后方的海兵们早早决定撤退……」



「Yah。」



约翰开口,有点强硬——不如说是无情地打断报告,仿佛在说听到这里就足够了。他依然背对微微动了动的米雅拉,用低沉的嗓音地继续道。



「……等黎明一到就升起谈判旗。马上准备到时候要交由传令兵送去的信件。」



「约翰……」



「抱歉,你现在可以退下吗?米雅拉。我想独自思考一阵子。」



他毫无暖意的声音不断地排拒着她。面对这种态度的约翰,米雅拉没办法说些什么,只得一脸落寞地敬礼离去。寂静立刻笼罩了帐篷。



「唔,战况相当激烈,不过看来并未大获全胜啊。」



寂静只持续了不到五秒。阿纳莱发挥不知客气为何物的厚脸皮闯进帐篷,用一如往常的语气向约翰开口。



「不需要这么不甘心吧?就算连同这几天的差额算进去,损失更严重的一方整体上还是帝国。这显示你作为军官的表现毫无不足之处。」



「否。那是平凡军官的水准,而我绝不包含在内。」



他背对阿纳莱抛出简短的否定。老贤者听到后抚着下巴沉思。



「嗯。约翰,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这次的结果有令你不满意的地方,你认为原因出在哪里?」



问题才刚说出口,约翰就疑惑地回头以白银双眸望向老人。



「……?您在说什么?博士。居然问起在任何人眼中都一目了然的事实,真不像您。



如果我指挥的战斗结果不佳——问题当然只可能是我实力不足。」



他将此事当作毋庸置疑的认知斩钉截铁地说。听到这个回答,阿纳莱露出心知肚明的表情,语带叹息地抱起双臂。



「……原来如此。难怪你的副官这么辛苦。」



约翰本人完全不懂他为何作此感想,前所未有地体认到横亘在约翰与周遭众人之间的鸿沟有多深,老贤者再度开口。



「我很想以科学家——应该说长辈的身分插嘴说句话,但根据经验,我知道这种说教对年轻人一点用也没有,现在还是安分地离开吧。」



下了决定之后,阿纳莱迅速转身离去。当阿纳莱·卡恩认真地想传达某些讯息给某个人时,绝不会只靠语言表达。因为他是着重应用科学的科学家。



「最近得设宴款待一下他了——这也是当前辈的职责啊。你说是吧,巴达。」



时间又来到隔天清晨。随着两军彻夜透过传令兵沟通,找出双方妥协点的谈判工作在此阶段已完成了八成。



「——齐欧卡军的答覆内容,在细节上还有几项要求,不过大致对我方提出的条件没有异议。」



萨扎路夫告诉聚集在总部帐篷内的军官们。本来紧张戒备的马修听到之后显得有些扫兴。



「谈判似乎格外地顺利啊……我都有觉悟还得再争执一番了。」



「因为双方都不希望谈判拖得太久。一旦时间拉长,先缺粮的会是他们。」



伊库塔插口说道。他边啃着夹肉干的薄饼边往下讲。



「另外,不希望两边司令官碰面大概也是部分原因。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即使女皇在他身旁,他仍毫不客气地说出至目前为止敲定的谈判结果。



「……我等将艾露露法伊·泰涅齐谢拉及其部下,还有昨天那一战擒获的俘虏引渡给齐欧卡军,借此换回我军五百名俘虏及一万名教徒……吗?」



「虽然不足以填补至今所受的损失,至少远离了最糟的结果。如果状况还像几天前一样,我们被榨取任何条件都不足为奇。」



伊库塔说完后喝了口茶,但一放下茶杯就皱起眉头。



「只是——必须将她还给齐欧卡,我个人感到非常不痛快。」



青年对于确定返国的「白翼太母」表示。她是齐欧卡最优先想救回的人物,在这个情况下不放人不可能了事。此时要是不肯同意引渡她,将导致重启战端。



考过种种因素后,伊库塔动念起身离坐。



「我趁现在去和她碰个面吧……虽然这么做或许没多少意义。」



「——果然是你吗。伊库塔·索罗克。」



在插着代表希望会晤的谈判旗的中间点,「白翼太母」与相貌凶恶的心腹都露出理解之色迎接前来的对手。



「我隐约感觉到了。这一战的风向之所以半途改变,是因为你参战了吧?」



「这次都是同伴们在努力,战局才得以只因为我的加入就产生变化。」



「又说这种话,真是谦虚得难以理解。你两年前也讲过相同的台词。」



艾露露法伊耸着肩。此时,她看向对方右手拄着的拐杖。



「说归这么说,看来你……没有和以前一样健康。你受了腿伤?」



「是的,我先前在战斗时中了箭。」



「在这里曝露身体状况没关系吗?考虑到往后的战争,这将成为你的弱点吧。」



「或许没错。唉,这无关紧要。」



伊库塔看来真的毫不在乎,在此时换了话题。



「等你回齐欧卡之后,能不能请你去拜访阿纳莱·卡恩这个人?」



「……?这名字有些耳熟。记得好像是一名从帝国流亡到我国的老贤者……?」



「没错。他性格相当古怪——不过还是拜托你了。」



青年低头请托。这让本来就不明白对方前来会晤有何意图的艾露露法伊神情显得更加困惑。



「……是我的错觉吗?我完全想不到必须照你的话去做的理由。」



「我无法强制要求你,所以这是我的请托。」



这句回答令太母认输似的叹了口气。伊库塔在这时抬起头,视线转向相貌凶恶的海兵队长。



「还有……那位长相凶恶的先生。」



「是海兵队长葛雷奇·亚琉萨德利。我看你胆子很大嘛!」



「那么,亚琉萨德利队长。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对你而言,泰涅齐谢拉少将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突然抛出一个深入私领域的问题,尽管被对方热切的视线给压倒,葛雷奇没怎么烦恼就回答道。



「……我敬爱的长官。在各个方面都不拘常规,常常让我很伤脑筋。」



「嗯嗯。」



艾露露法伊相当满意地点点头。另一方面,伊库塔不知为何露出比战斗时更严肃的表情,注视着葛雷奇的脸庞。



「原来如此……和其他人不同,并未沉溺于母性吗。」



「啊~?」



「那么,我也向你提出一个要求。等你们回到齐欧卡,请立刻约她出去约会。」



青年轻描淡写的话语,听得葛雷奇险些当场摔倒。



「——不。你在说什么啊。」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请约她、出去、约会。」



伊库塔一个字一个字缓缓地重复一遍。葛雷奇的困惑与他的热切呈等比例地不断上升。眼见他没听懂,青年着急得像个小孩子一般猛跺脚。



「可恶,真是的——你不能理解我悲痛的心情吗?我是无可奈何地把其实应该在这边由我来做的工作托付给你啊!」



伊库塔难以忍受地逼近对方。他由下方仰望葛雷奇位置高出许多的脸庞,继续追击。



「如果你不答应这件事……谈判就此破裂。我不会把她还给齐欧卡!」



「啊?」



「答应我,葛雷奇·亚琉萨德利!你会赌上名誉,尽全力当她的护花使者!只要你不发誓,就别想再往前走一步!」



不顾愕然的对方,伊库塔展开双臂像一面墙似的拦住去路。当葛雷奇极度混乱的思考渐渐闪现「简直莫名其妙,干脆揍他一拳」这个选项时——艾露露法伊插口。



「……答应他不就行了,葛雷奇。」



「太母大人?」



「一回到齐欧卡,我就和你约会一天。虽然完全不清楚这个要求的意图,但这点小事不算什么,成不了在这里起冲突的理由。」



她判断比起继续进行意义不明的对话,干脆接受要求还更轻松。艾露露法伊走上前一步,向伊库塔做确认。



「回国后去拜访名叫阿纳莱·卡恩的人物,享受与可爱部下的约会。这就是你对我所有的要求吗?」



「没错,虽然这是压缩到极点后的结果。还有——最后我要对你的部下们说一句话。」



伊库塔向站在两人后方,因为担忧太母安危前来关注会谈的海兵们毫不犹豫地拉高嗓门。



「能够向她撒娇,对你们来说应该很幸福吧。能够为她而战、为她而死——对于失去归属的人来说应该是最大的救赎——我明白。如果可以如愿,我也想这么做。」



将已逝亡母的模样与艾露露法伊相重叠,青年殷切地继续道。



「不过——快回想起来。眼见你们在战争中受伤、丧命,她总是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她曾面带笑容地送过一名亡者离去吗?」



他的发问令海兵们面面相觑。在伊库塔心中,海兵们的身影忽然和那些奉自己为长官的士兵重叠在一起。没错——这完全不算事不关己。



「既然你们声称她是你们的母亲,就不该让她多次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这场战争还会打下去。你们的舰队也一样,迟早有一天阵亡人数将超过幸存人数。就像所有的军队都是如此,这是在军事层面注定的未来。



所以——拜托,试着想像看看。当这个预测在不远的将来成真时——『白翼太母』还能露出和现在一样笑容吗?」



这番话在海兵之间引发的骚动如涟漪般扩散开来。盼望他们的反应并非只限于一时,伊库塔引导他们产生挣扎。



「试着思考看看。为了守护她的笑容,你们能够做到哪些事?」



经过三小时关于交换俘虏条件的谈判,他们对各项条件达成了协议。帝国军、齐欧卡军、阿尔德拉神军基于三方互不干涉的约定开始下山——从阿尔德拉教徒们的大逃亡展开的这一战,最终以帝国受创较深的结果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