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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有病第98节(2 / 2)


  大家都默了下来,似乎各自打算各自的事。隔 得片刻,白池从鼻子里泄了口气,声音消沉下去,“就非急在这会么?我还想着年后再留你一段,等我把孩儿生下来,你看过再走。”

  “恐怕耽搁不起了。”妙真把脸抬起来看她,自己也不知道说这话对不对,“看见你过着好日子,我就放心了。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早走晚走,都是一样的。”

  白池在那端又沉默着,默得花信揪心,满心希望她再能挽留妙真一段。谁知她叹了口气,却道:“你说得不错,定下几时动身了么?”

  妙真窥她的脸上有大片大片的失落,忙又笑起来,“也要缓两日,哪有说走就走的,还要去找船呢。紧近年关,怕不好找。”

  “所以我才说元夕后再走,你非不听我的话。”

  妙真嘻嘻笑两声,又说话来哄她。白池勉强笑起来,心里惘惘然的。然而又没道理硬留她下来,到底各有各的日子要过。她只得有气无力地笑着,一面又把妙真埋怨几句。

  二人说话的功夫,花信已端了水盆趁机溜出去,赶忙拿了风筝,按着上回林家那媳妇说下的地址,往那林家别院寻访过去。

  街市上闹闹哄哄的,她根本不认得路,却因为一份执着,一路拉着人打听。她跟着妙真这许多年,凡事都是为妙真打算,也该为自己打算一回了。何况这也并不是单为她自己在打算,难道在妙真不是件好事?良恭哪里比得上这位历二爷。

  心里这样想,路就走得愈发坦荡了。等寻到那门上,看见松阖着的漆红大门,她连踟蹰也未踟蹰,一径捉裙上去把门拍得咣咣作响,满是迫切。

  传星才吃罢午饭,在榻上漱了口,正吩咐禄喜,“你这两天到街上去逛逛,看看有什么可买的买些,好捎带回去。”

  禄喜低着腰捧上一碗热茶,“二爷要想买些什么?”

  传星吹了吹茶碗,抬额剔他一眼,“这也要问我?你越发会当差了。无非是买些女人喜欢玩意儿给她们。”

  “她们”自然是指二奶奶与那位新娶的二姨奶奶,禄喜领会,立到一边埋下脑袋,心道这两分礼物可是不好办呐。一定是二奶奶的要重些,论出身地位,谁能比得上?况且又才产下一位千金小姐。可论别的,那位二姨奶奶倒是新宠,也不好太轻了她的。

  正在暗暗盘算,就见门上的小厮在廊下挤眉弄眼。禄喜斜瞄一眼,见传星歪在榻上看书,不曾留意,便溜门出去拉着人在朗下问:“什么事?”

  那小厮捧出只风筝来,“门上来了个女人,问她是谁,她说是什么尤家大姑娘的丫头,还叫我拿了这只风筝进来给二爷看,说是二爷看了就知道了。”

  禄喜攒眉拿起风筝打量,想了半日才猛地想起来尤家大姑娘是谁,忙把风筝递回去,“你去把她赶走,什么油家的醋家的,哪里又钻出这么个人来,还嫌不够乱的?”

  那小厮懵头懵脑接过风筝,待要走,倏听见里头问:“什么事?在外头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说什么?”

  禄喜只得领着小厮进去,那小厮又照实说一遍。传星听见,不由得端坐起来,接了风筝来看。画上的昭君简直是如同从往事中飞出来的一般,扑得人一时神魂跌宕,措手不及。他要想妙真的模样,已很模糊了,倒是这个名字还记得清楚,不像上回。

  半晌他才笑着呢喃,“她的丫头,怎么会找到这里来。无锡的韦家不是说她已嫁到常州去了么?”

  禄喜忙应,“可不是,韦老爷说得明明白白,是嫁给常州她的一门表亲。二爷,别是蒙人的吧。依我看,不如打发了去。”

  传星托着风筝斜眼乜笑,“你二奶奶许了你多少好处让你盯着我?你跟在我身边,还受着她的命,我看你也太辛苦了些。”

  吓得禄喜连忙跪下磕头,“小的不敢,二爷明察。二奶奶并没有说什么话,是小的看这人来得突然,怕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许多年过去,他只记得当初在嘉兴初初惊艳的感觉,旁的感觉差不多都已烟消云散。不过他是这秉性,对新鲜的女人永远有好奇心,就说:“一个丫头,能有什么不妥当?去请了来。”

  那小厮忙跑回门上,不一时将花信引入正房。花信站定须臾,才见传星慢条条从罩屏内踱步出来,坐到上首椅上,拿那双些微上挑的眼睛打量她一回。

  花信忙道个万福,喊“历大人”。传星问其来意,她便把昨日在林家的事说给他听,而后婉转道:“是听林家那妇人说起,才晓得那年我们在无锡,隔壁住的就是您。听说您还记得我们家姑娘骗您的事情,吓得我,生怕您怪罪,所以特地赶来说明。”说着捉裙跪下去磕了个头,“还请大人不要和我们姑娘计较。”

  传星睨着她脑袋顶上鸦堆的发髻看一会,略抬抬手叫她起来,“你单是为了怕我怪罪,来向我替你们姑娘解说的?”

  花信抿抿唇,点头道:“昨天听林家那妇人说起来,我简直后怕。想着都和林家认得,怕来日碰上不好说话,不如先把误会说开了,就是将来碰上,大人也不会和我们姑娘生气。”

  实在是多此一举,传星却不深究,又笑问:“那是你自己要来的,还是你们姑娘要你来的?”

  “是,是我自己来的。”

  传星了然于胸,点了点头。心里又忽然有点闪避。谁知如今又是个什么光景,过去了几年,就连上回在无锡,也并没有和妙真真正谋面。这些年的光阴,足够令一个女人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女人是最经不住老的。

  他轻微笑着,不大往心里去的意态,“那年你们走后,我听韦家的人说,你们姑娘是到常州去出阁,怎么这会又到昆山县来了?你们家姑爷一同来的?”

  花信忙抬起头说:“我们姑娘还没出阁呢。”

  “噢?”传星起了些兴致,人也提起一股淡淡的精神来,“为什么?不是听说,她是许给你们一门表亲家里?这还能有什么变故。”

  “是因为当时我们家生了不少变故,老爷给衙门拿到大狱里去了,我们那门表亲怕受牵连就悔了婚。后来我们老爷太太过世了,姑娘一直无人做主,到如今还未出阁。我们姑娘原是从舅舅家回嘉兴,想着这里有个亲戚,就绕个远道来瞧瞧。”

  传星听后笑着沉默一会,起身来道:“我晓得了。”旋即背剪着手踱回罩屏内,“你尽管放心回去,我从不会为这点小事就同人计较。禄喜,送姑娘出去。”

  花信不知道他是何意思,也不敢多说,只立在那里不动。禄喜上前看她一眼,“走吧,这有什么怕的,我们二爷的气量大得很,这点小事,早忘了。”

  花信只好跟着禄喜悻悻出去,一路又兜着一肚子的失望回了邬家。赶上白池屋里刚撤下午饭,和妙真两个正在榻上吃茶,说起妙真和良恭的婚事。

  见花信回来,妙真因问她:“你哪里去来?方才叫你吃午饭,又没见你人,就没等你。”

  花信忙提出一包炸货放在炕桌上,打点出一片笑脸答付,“昨天咱们林家回来,我见街上好不热闹,就溜出去逛了一回,顺道给你们买了点炸元子回来。”

  “才吃了午饭,谁还吃得下?你在外头吃了么?”

  “我胡乱买了个玉米面馍馍吃。”

  白池听见,欠身吩咐惠儿去重提饭来,叫花信搬根杌凳来榻前坐着,继而和妙真议论起成亲的事。

  妙真少不得幸福地抱怨,“我说有没有那些虚礼都不要紧,偏他是个死要面子的人,一定认准了要筹措出一笔钱来下聘。你说好不好笑,给谁下去?如今爹娘都没了。”

  “这也是他的心意,不愿意胡乱就委屈了你。”说着,白池忽然掩嘴笑起来。

  笑得妙真一阵发懵,“你可是在取笑我啊?”

  白池忙摇头,“我是在想,他的心意,别人不清楚,我或许还知道些。”

  “你知道什么?”

  她又摇头,“知道就是知道嚜,没什么。”

  妙真哼了声道:“他还要跟着你们花圃里的管事学园景盆栽的买卖呢,想回到嘉兴去,也做这个买卖,不晓得你家老爷答不答应。”

  “这也没什么,我跟老爷说一声,叫他跟着园圃里的人跑几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