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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2 / 2)




幻二也明显露出苦笑,开口说道:“哥哥有个毛病,喜欢的衣服会一次性买很多件,整季都只穿一款。他总说选衣服很麻烦。”



究一可能是某种时尚盲。感觉自己把已经过世的人不愿被深挖的一面翻了出来,加茂心中不禁觉得抱歉。



他轻轻地关上壁柜,默默走进浴室。



“就是在这个浴缸里发现究一的遗体的……”



视线落在雨宫所指的地方,只见白色的陶瓷浴缸已被染成了暗红色。



一股夹杂着轻微血腥味的洗发水香味飘入加茂的鼻孔,这和遗体身上的味道一样。加茂注意到一个薰衣草香味的洗发水瓶子掉落在瓷砖地上,凶手应该就是把这瓶洗发水倒在了遗体身上。除此之外,屋里没留下任何与凶手有关的线索或痕迹。



加茂再次检查整个房间,既没发现乱翻过的痕迹,也没有曾有人强行闯入的痕迹。



“请带我去戌狗间看一下。”



说着加茂就走出房间来到了走廊上,盯着靠墙而立、合页被弄坏的房门。房门是木质的,桃花心木颜色,每个房间的都一样。无论材质还是风格都透出古老的气息,别墅最初建成的时候应该就用的这扇门。



戌狗间的结构跟申猴间相似,然而房间里面的样子显示出主人性格的不同。



光奇的房间比究一的整洁。壁柜里有几件颜色朴素的短袖衬衫和深色裤子,洗脸台上放着剃须刀等整理仪容的小物件。



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纸烟和打火机,烟灰缸里有几个烟头,并且房间里有淡淡的烟味。



“光奇抽烟啊……还有谁有抽烟的习惯吗?”



加茂边察看烟灰缸边问,幻二答道:“除了光奇,就是我和月惠了。其他人都不抽烟。”



看上去文静的月惠居然抽烟,加茂有些意外。



接着他的视线移到放在椅子上的旅行包上。旅行包是黑色的,款式很实用。加茂翻看着里面的东西,在旅行用品之中发现了一张赛马报纸和一个相框。报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估计光奇喜欢赛马。



幻二开口补充道:“他对赌博瘾头很大,经常沉迷,这也常让爷爷担心。”



接着加茂的目光移到了相框上,里面嵌着一张柴犬的黑白照片。



“这是?”



“是光奇以前养的狗,名字应该叫拉昆(raccoon)。”文香踮起脚看着相框说。



加茂以前看过一部美国的喜剧电影,里面的出场人物说过raccoon这个单词,记得是浣熊的意思。为什么给柴犬起这个名字啊,真让人费解……可此时加茂连笑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不管怎么说,光奇应该是个爱狗的人。因为喜欢狗,所以住在戌狗间,加茂无意识地在脑中形成这样的联想。



*



“各位能说一下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的行动吗?”加茂对着集合到娱乐室的龙泉家众人说道。



龙泉家的人都看着他,脸上浮现出“又来了”的表情。大概是因为太贺已经问过同样的问题了。



离开戌狗间之后,加茂、幻二、雨宫、文香四人把别墅所有窗户的窗格和窗户之间的地面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异常。



不过,家人里只有参与调查的三个人,以及刀根川,允许他们进房间。所以只有这四个房间,他们能从屋里察看窗格。其他的,就连太贺老人也不允许他进入房间调查,所以只能从房子外边检查。加茂还从柴火房拿来梯子,把二楼也调查了一番。



调查的结果是所有窗格都很正常,没有明显损伤,并且地面上没有残留的血迹。



做这些事需要时间,所以等加茂开始着手调查众人的不在场证明时,娱乐室的挂钟已经指向四点三十七分了。



娱乐室里摆放着组合沙发、桌球台、一张桌子——上面放着国际象棋盘及黑色老式电话——两把椅子,以及陈列着酒瓶的架子。桌子上还有一个日翻日历,翻到了八月二十二号。



而房间里最为显眼的,是挂在北侧墙上的一幅油画。这幅油画大概占墙面一平方米,右下角有一个“夜鸟”的签名。加茂没听过这个画家的名字。



那是一幅奇怪的画,加茂只能看出画的是一个不知是什么的生物在吠叫的样子。那生物有一张红脸,塌鼻子,尾巴尖上缠着一条正吐信子的蛇。它全身都覆盖着褐中带灰的毛,四肢却像老虎一样,有黄黑相间的斑纹。



在等人来齐的时候,加茂曾问幻二这幅画叫什么名字,幻二说叫《奇美拉》(合成兽)。



“然后,如果昨天晚上有人见过究一和光奇,也请讲一下当时的情况。”见没人开口说话,加茂憋不住又加了这么一句。



太贺老人目光锐利地瞪着默不作声的众人,片刻之后开口道:“我先说吧。晚饭之前,包括刀根川在内,所有人都在餐厅或厨房。”



“那时候究一和光奇也在吧?”



“当然。晚上七点,晚饭吃完,大家解散,我回自己的房间了,其他人应该都还留在餐厅。”



“平时您都是这个时间回房间的吗?”



“不是、不是,平时我都会在餐厅闲坐到八点半才回房间,这是我给自己定下的规矩。但那天我觉得身子发沉,所以就提前回房间,一直睡到早上。究一和光奇我都没见到。”



“我明白了。您在房间里有听到奇怪的动静之类的吗?”



“没这个印象。这里的每个房间都做了隔音,所以就算屋外有些响动,在屋里可能也听不到。”



“顺便问一下,您的房间是哪一间?”



“辰龙间。”



加茂回忆了一下别墅一楼的各个房间,没有这个房间名,于是他看着老人的轮椅,问:“冒犯问一句……刚才您好像说是自己一个人回房间的,那您是怎么上二楼的呢?”



老人露出发黄的牙齿笑道:“我性格如此,事必躬亲,不然就不痛快,怎么了吗?”



加茂一愣,突然想起通往地下的楼梯上铺有铁板,还装了轨道。



“莫非楼梯那儿的那个……”



“你注意到了啊。那是我的轮椅用的升降机。”



说着,老人爱惜地抚摩着轮椅的扶手。



“为了用起来方便,在这个轮椅上下了不少功夫。只需按一下按钮就能折叠或打开,刹车则采用了容易刹放的结构。所以只要好好锻炼手臂的力量,在别墅里走动或是从轮椅移到床上,我一个人也能做到。”



“是特别定做的吧?”



“是啊,而且既然都让人家做了,只做一辆不划算,所以别墅里还有一辆备用的,东京的本宅和公司里还有好几辆。哈哈,你很吃惊吧?我们公司的开发部有个怪才,总能做出一些有趣的机器,这辆轮椅和升降机都是那个人做的。”



“蝙蝠侠”布鲁斯·韦恩就是让自己公司的人开发蝙蝠侠的衣服,跟太贺所做的一样。



加茂突然觉得自己会不会是被捉弄了,于是他偷瞄了一下文香和幻二的反应。二人的表情都很正常,而且看老人手臂上的肌肉确实锻炼得很结实,这让加茂明白了,老人说的都是真的。



加茂以前在电视上看过世界最高龄——八十九岁——现役体操选手表演双杠,太贺似乎也是那类超级寿星。



“那么,能请您说说天亮之后的事情吗?”



太贺揉着盖着毛毯的大腿,和坚持锻炼的上半身相比,他的腿看起来就像一根棍子。



“大概早晨七点不到我来到餐厅,看到了刀根川和文香。然后正吃饭的时候,他们跟我说发现了尸体。对吧,刀根川?”



刀根川一直保持着立正的姿势站在桌球台边,被太贺叫到名字后她开口道:“是这样的。”



“那刀根川你也说一下昨天晚上做了什么吧。”



说完太贺像是渴了,喝了一口咖啡。刀根川转向加茂,一气呵成地说道:“晚上八点不到,我收拾完晚饭的杯碗且打扫完,就回自己的房间了。”



“那之后到早上为止,你都做了什么呢?”



“昨天晚上我觉得非常累,回屋后直接睡了。今天早上四点起来,往返厨房和洗衣房,准备早饭和洗衣。五点左右我出门打扫了门前。”



“你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动静吗?”



“没有……早上七点二十分左右,我正服侍老爷吃饭的时候,听说发现了尸体。”



刀根川面无表情地说完就闭口不语了。加茂被她的架势镇住了,眨了好几次眼。



他认为有这么一个不食人间烟火、像个机器人的人一天到晚都在身边,大概会很别扭,但也许像她这样彻底保持距离、始终一副专业人士的姿态,反而会让人不去在意。



接下来开口的是文香,此时只有她面前放着一杯可可。



“吃完晚饭之后我回房间看书了,不过那天我困得不行,早早就睡了,所以没见到过父亲和光奇。”



加茂微微点点头,说道:“可以说一下早上发生了什么吗?”



“我应该是六点三十分从房间出来的,那时候刀根川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饭了。过了一会儿爷爷来了,我先吃完早饭,就离开了餐厅。”



和日记里的内容一致。



“然后文香就去了娱乐室,从月彦口中听说发现了遗体,对吗?”



“是的……”



眼下不管是太贺还是刀根川,包括文香,都没有“不在场证明”。不过深夜时段没有不在场证明可以说很正常,这也在加茂的预料之中。



月彦用手肘顶了顶妹妹月惠的侧腰,对她悄声说道:“掌握较多信息的人最好放到后面说,所以下一个你说吧。”



月彦顶的力道似乎很不客气,月惠差点儿弄洒送到嘴边的咖啡。她看也不看哥哥,面无表情地开始陈述。



“吃完晚饭过了一会儿,我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就出去站在门口抽了几根烟,然后八点回的房间。回房间之后我马上就睡了,一直睡到早上六点四十分哥哥来叫我起床。我谁也没见到,也什么都不知道……之后跟哥哥和雨宫一起去冥森的散步道散步,走着走着就发现了尸体。”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抽烟的习惯,她的声音较普通女生来说略显沙哑。声调几乎没有起伏的说话方式跟霍拉相似,但语气不像霍拉那样高傲。



加茂稍微想了一下,问道:“这么算下来你睡了将近十一个小时啊?”



“我每天都睡这么长时间,而且昨天特别困。”



听了这话,仍拿着猎枪的漱次朗开口了。



“月惠,说话要有女生的样子,你看你都吓到侦探先生了。”



总觉得相比之下抱着猎枪说话的漱次朗才不合常规,不过加茂什么也没说。



“以后我会注意的,父亲。”月惠的声音变得冷淡。而对此毫无察觉的漱次朗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冲加茂微笑示意。



“那下一个就让我来说吧。”



“可以是可以……只是你打算一直拿着猎枪吗,漱次朗?”太贺老人插嘴说了一句。



漱次朗语无伦次起来。



“呃……这地方可有个杀人魔呢,我要保护大家的安全啊。”



“我知道你喜欢打猎,擅长摆弄枪支。可你也站在大家的角度想想,一天到晚身边都有那么个东西,会让人不安的。”



“枪里没装子弹。”



“问话结束之后,你给我把猎枪和子弹都放回地下仓库的储物柜里。”太贺的语气强硬起来,不容反驳。



漱次朗不情愿地答应了,像是想驱散尴尬的气氛,他喝了一口红茶之后大声说:“那个,是要说我的不在场证明吧?晚饭后我和月彦去娱乐室了,因为吃晚饭的时候我们说好要比试一把。”



这是文香的日记中没有的信息,加茂心怀期待,倾身听着。



“比试一把?”



“嗯,月彦想在轻井泽买一栋别墅,我跟他说大学毕业之后给他买,可他就是不听,等不及。”



坐在沙发上,交叉着两条长腿的月彦优雅地喝了一口红茶,插嘴道:“我就是现在想要,又不是要买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听着他们的对话,加茂不禁觉得一直勤奋工作的自己好傻,以龙泉家的财力,买一栋大厦大概都轻轻松松吧。



漱次朗以眼神责怪月彦的态度,继续说了下去。



“就是这样,这孩子要跟我比国际象棋,说自己要是输了就放弃别墅;要是我输了,就在一个星期内给他买一栋别墅。”



月彦听着,眼睛则看着桌子上的国际象棋棋盘。



“我确实是这么说的,但没想到老爸会真的答应啊。平时他都不理我,直接就没下文了。”



太贺老人听着,微微一笑,说道:“这次比试的内容不太妙啊。”



看到月彦一怔,老人颇觉有趣地继续道:“你不知道吗?漱次朗从小国际象棋就下得很好,上大学时的水平都能跟日本冠军比个高下了。”



“都是以前的事了。”



漱次朗露出一副嫌麻烦的表情。



月彦听罢语含讥讽地嘟囔:“搞半天原来是因为绝不会输才答应跟我比的啊。老爸你真善良。”



漱次朗没理会这句话,他看向加茂,苦笑着说:“说来丢脸,总之我就答应他了。于是,我就在这个房间里待到了天亮。”



这句话关系重大,加茂心里着急,语速也不禁快了起来。



“要从正门出去,就必须经过娱乐室。也就是说……你知道当晚谁从别墅出去又回来,对吗?”



“嗯。我想,那天晚上的事,由还没说明昨晚行动的我、月彦、幻二和雨宫四个人一起说的话,会比较有效率。”他边说边望向另外三个人。



第一个开口的是月彦。



“七点十分,我和老爸进娱乐室下棋。因为中间休息了好几次,所以花了三个小时才决出胜负。”



“那胜负如何?”



加茂明知故问,月彦的脸因恼怒而红了起来。



“我输了。我们在娱乐室的时候的确有人出入别墅。”



“其中一个是月惠吧?”



听加茂这样问,月彦不知为何撇了撇嘴,像是觉得很有趣,然后说道:“确切地说,月惠是在我们进娱乐室之前就出去了,所以我们没看到她出去。”



听了这话,加茂试想了一下月惠是否有可能把死者的头部和躯干带出去,马上就得出结论。



“月惠不可能是把尸体的头部和躯干拿出去的人。”



他说出这个结论,月彦重重点头。



“是啊,因为七点吃完饭的时候究一和光奇都还活着呢。到我们进娱乐室,中间只隔了短短十分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杀死两个人,还分尸,还要处理溅到身上的血,这绝对做不到。”



“月惠大概是几点回来的?”



“应该是七点四十分左右。”



漱次朗也点了点头,补充道:“她像平时一样拿着装抽烟用品的小手提包,因此我觉得她是去抽烟了。”



“知道了。其他还有哪位出去了?”



加茂继续提问,月彦指了指幻二。幻二单手端着咖啡杯,看向窗外,过了一会儿才终于开口。



“其中一个是我。我去庭院附近散步来着。”



“虽然是夏天,可晚上过了七点天也开始暗下来了,你为什么挑这个时候出去散步?”



幻二露出一个为难的微笑。



“我只是想消化一下,顺便抽根烟。确实,我是不到八点出去的,那时候天已经黑了。不过玄关处有公用的手电筒和提灯,我出去的时候借用了一下。”



“那你具体是在哪一带散步的?”



“我走到庭院的坡顶,到神社转了一圈。”



“你说的神社莫非是?”加茂一惊,追问道。幻二讶异地回头看他。



“我们管那个神社叫荒神之社,有什么不对的吗?”



正如加茂所想,幻二提到的神社是荒神之社,是泥石流之后唯一幸存下来的建筑……但那神社原来是建在庭院里的啊,加茂是第一次听说。他来诗野取材的时候神社已经拆除了,所以他未能见到。



加茂微微摇头敷衍过去,继续提问:“没什么不对的……那你是几点回来的?”



“我想快九点了吧。”



“这样算下来,你在庭院里待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呢。”



这行为相当可疑,但也不能断定他就是凶手。看到加茂的反应,幻二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问道:“你是在怀疑我吗?”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抽根烟而已,一个小时也太长了。”



幻二貌似哀伤地皱起眉,摇了摇头。



“我不是凶手,就姑且为自己辩解一下吧。我是空手出去的,也是空手回来的。”



加茂向漱次朗父子投去求证的视线。他们表示清楚记得幻二经过娱乐室时的情形,确实是空着手的。



“空着手是不可能运走遗体的头部或躯干的。”幻二边如此说,边露出挑衅的微笑。



加茂看着他,心想都快搞不清谁才是侦探了。



话虽这么说,但他倒并非因为自己的角色被抢而不满,本来搞得要扮演“名侦探”就不是出于他的意愿,只要能阻止“死野的惨剧”发生,不管谁来主导调查,都无所谓。



“说得对。那你回来之后又做了什么呢?”加茂平静地回道。



见加茂毫无被刺激到的样子,幻二像是有些意外,他的笑容转变为倦意,回答道:“我马上就回自己的房间了,当然也没见到哥哥和光奇。”



“据说你没有待在房间里直接睡觉,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接下来的事,我想雨宫先说比较好。”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雨宫显得很不自在,他把咖啡杯放到桌子上,开口道:“我想你已经察觉了,晚饭后我也从正门出去了。”



“去干什么呢?”



“我去柴火房劈柴。啊,当然,我也是空着手出去的。出门的时间是……七点二十分左右吧。因为跟刀根川说好了这几天要做窑烤比萨,所以我想去准备一下。”



“呃,这别墅里还有烤比萨的窑啊?”



有钱人的享乐方式让加茂发出嘟囔声,雨宫大概也是普通百姓出身,马上露出一个似乎在说“我能体会你的心情”的表情,并微微点了点头。



“嗯,是老爷特别定制的。”



他解释说太贺老人有一位老朋友,是意大利人,那位朋友亲自把做比萨的方法教给了刀根川。



“对了,刚才你去柴火房附近看的时候被挡住了没看见吧?其实柴火房后面有一个大石窑。”



雨宫接着说下去,但加茂还是觉得他的理由不够充分。



“为什么晚上想去劈柴呢?”



“因为只要点起提灯,柴火房里就足够亮,晚上干活儿也不成问题。唉,另外还有好几个原因。”



他掰着手指继续说了下去。



“一个是因为前几天一直下雨,我就总想着明天再弄、明天再弄,这么一拖,柴就快不够用了。另一个原因是,晚上劈柴能特别投入,之后睡得也香。”



加茂见眼前的青年一脸真诚,不由得陷入沉思。



雨宫应该是用惯了斧头和柴刀的,不过也不能因此就说他有嫌疑,这还不是决定性的理由。



“你能仔细描述一下放在柴火房的斧头的情况吗?”



闻言雨宫突然露出胆怯的表情,垂下了头。



“劈柴是我的工作,所以我也负责管理工具。平时用的斧头和柴刀放在柴火房的储物柜里,钥匙我随身携带。今天早上我去查看的时候没发现异常。”



说到这里他就闭口不语了,刀根川像在帮他解围般迅速开口说:“我也一起去看了,斧头和柴刀都好好地放在储物柜里,柴火房里还堆着劈好的柴。”



雨宫向刀根川低头表示感激,刀根川的唇角微微上扬。虽然她表情贫乏,但看得出来很疼爱雨宫。



“放在仓库里的备用斧头和柴刀呢?”



雨宫瞄了刀根川一眼才回答:“不见了。我还想会不会是凶手拿走了呢。”



“非常有可能。放在仓库里的斧头和柴刀是怎么保管的?”



“没有特意保密,我想在场的人都知道放在哪儿。地下仓库也没上锁,大概谁都能拿到吧。”



加茂微微感到失望,本来他还期望能不能把嫌疑人的范围缩小到知道有斧头和柴刀的人身上,看来没法儿从这个方向缩小范围了。



他没有在此过多纠缠,转到了下一个问题。



“刚才你说你是从正门出去的,可是后门离柴火房比较近,要去干活儿的时候通常会走后门吧,为什么你会走正门呢?”



听了这话,雨宫不知为何表情扭捏起来。



“这话说出来不太光彩……可后门外边全是泥,不是很脏吗?这时候要是从后门进出的话,走廊和石板路都会沾满泥,打扫起来很累人。”



加茂个人能接受这个解释,没人会喜欢大晚上的拿抹布去擦走廊和石板路吧。正想着,雨宫又继续说:“而且家里有规定,晚饭之后要插上后门的门闩。”



“为了防盗吗?”



“嗯……有时候我晚上从后门出去干活儿,回来时门闩就插上了,大概是有人误以为忘了锁门吧,我总是因此被关在外边。”



如果总是被关在外面,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捉弄他?加茂脑中闪过这个想法,可他没敢说出来。而根本不疑有他的雨宫笑着继续说道:“所以,我晚上就从正门出去了,这样只要拿着钥匙就放心了。”



“我明白了。那正门的钥匙是如何保管的?”



“只有老爷、究一,还有我和刀根川四个人有钥匙。客人多的时候会在娱乐室放一把,就放在那个架子的抽屉里,大家晚上出去散步的时候都用那把钥匙。”



加茂照他的话打开放酒的架子的抽屉,看到里面有一把挂着房子造型的木根付的钥匙。他拿在手里看了看,是一把较大的钥匙,和每个房间的钥匙不同。



把钥匙放回抽屉里,加茂决定继续调查不在场证明。



“那么,能说一下你之后的行动吗?”



“我劈柴劈得很投入,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八点半了。一进娱乐室就看到漱次朗和月彦正在下棋。我平时也下棋,本来想看一会儿的,但还是先回了自己的房间。”



“确实,这小子出娱乐室时一脸不舍。”



插嘴的是月彦。闻言雨宫露出苦笑。



“因为浑身是汗,我想洗个澡就休息了。对了,洗完澡之后,究一打电话过来。”



“究一打电话给你?”



加茂反问一句,雨宫用力点点头。



“嗯,应该是九点二十分左右用内线打过来的。他说有事想跟我商量,约我第二天早饭后聊聊。”



“你知道究一想跟你商量什么吗?”



雨宫皱眉沉思道:“当时我没多想就答应了,可说实在的,我完全想不出他要跟我商量什么。”



“也有可能是有人模仿究一的声音和口吻给你打电话。”



“嗯,说不好。电话里的声音虽然稍微有点小,但我觉得听起来就是究一的声音。”



“这样啊。”



“那之后我本来想睡觉,可还是惦记着下棋,所以就回娱乐室了。”



“这小子是九点半刚过的时候跟我们会合的吧?之后又过了不到一个小时,我和老爸就决出胜负了。”



插嘴的是月彦。



“决出胜负之后,大家做了什么?”加茂继续问道。



刚才一直在找机会说话的漱次朗开口了。



“这孩子好像对结果不服气,要跟我再比桌球。月彦桌球打得很好。”



月彦像是不乐意在大家面前被当成小孩子对待,他从沙发上站起来,盯着漱次朗。他站起来要比父亲高,有一米七五左右。漱次朗不以为意地继续说道:“那天晚上我精神很好,估计上床也睡不着,而且这孩子太缠人了,我就答应了他,再比一场。”



“老爸太卑鄙了,硬是逼我接受二对二组队比赛的条件,因为他知道正常比试根本赢不了我。”月彦愤愤地说,加茂一听就猜到这次比赛又是他输了。



雨宫用颇感有趣的语气说道:“个中缘由就是这样,于是我去丑牛间把幻二找来。那时候应该是十点四十五分左右吧……当然幻二是漱次朗点名的救命之人。”



加茂终于弄清了前因后果。



“也就是说,月彦和雨宫一组,对漱次朗和幻二,四个人比起桌球来了?”



之前一直沉默的幻二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就在这张桌球台上比的。从十一点开始,打完应该快两点了。”



漱次朗露出既像同情,又像挖苦的表情望着儿子,补充道:“桌球打完,这孩子就赌气回房间了。之后我和幻二还有雨宫一起喝酒、打牌,一直待到早上。原本没这打算的,不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听到这话,月彦扭过头,像是自言自语般嘟囔道:“结果害我凌晨两点之后没有不在场证明。我要是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硬撑着也不会离开那张沙发的。”



加茂没理会他,继续提问:“三位是在娱乐室一直待到早上?你们一直在一起吗?”



漱次朗故意重重地点着头回答:“是的,这个屋里有洗手间,所以完全不必出去。哦,十点四十五分的时候雨宫去丑牛间叫幻二,算是离开过一次,不过我记得不到五分钟他就回来了。”



“好的。你们打完桌球之后,有人经过娱乐室吗?”



“凌晨五点左右刀根川经过了一次娱乐室,应该不到十五分钟就回来了。之后六点四十五分左右月彦来叫雨宫,我看到他站在走廊上。然后雨宫先回房间了一趟,做散步的准备,五分钟之后,月彦、月惠和雨宫三个人一起出去了。”



“你刚才说的人中有人不是空着手的吗?”



“月彦他们什么也没拿。刀根川拿着扫把和垃圾铲,但她不可能搬运头部或躯体。”



加茂在脑中梳理到目前为止获得的信息,开口道:“总结下来就是,究一在九点二十分左右用内线联系了雨宫。”



屋里所有人都点头表示同意。加茂又掰着手指继续说:“不在场证明最充分的是漱次朗,从晚饭后到早晨七点,你都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另外,月彦是从晚饭后到凌晨两点有不在场证明,并可证实他发现尸体的时候是空着手的。月惠晚饭后外出过,但从时间上看,她不可能搬运尸体。发现尸体的时候她也外出了,但和月彦的理由相同,她无法搬运尸体。”



加茂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下去。



“再看雨宫,九点半之后,他有近乎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晚上七点二十分到八点半,以及发现尸体的时候他出去过,但都是空着手的。幻二呢,他是晚上十一点前进的娱乐室,那之后有不在场证明。晚上八点到九点这段时间他在别墅外,但跟雨宫的理由相同,他也无法搬运尸体。同样,清晨五点出去了十五分钟左右的刀根川也一样。”



“那你的意见是?”太贺老人缓缓问道。



加茂叹口气,摇摇头。



“除了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的漱次朗以外,从时间上看,所有人都有‘可能’行凶……然而,要说是否有机会把尸体的一部分从别墅运到冥森,只能说都‘不可能’。”



“你这是承认自己无能了?”



加茂极不高兴地转向说这话的月彦,道:“你说我什么?”声音也自然而然地严厉起来。



年轻人轻蔑地垂下头,说:“要是有所冒犯,我道歉。不过我觉得,如果你和我们这些门外汉得出的结论相同,那自称侦探有什么意义呢?”



“月彦,不许这么没礼貌。”



太贺老人严厉地斥责,可年轻人并不惊慌,身子又往沙发里埋了埋。



“说出事实又不是坏事。”



老人的脸色未变,紧紧盯着自己的孙子,可眼里浮现出抛弃了他的冰冷神色,和看文香和幻二时明显不同。



龙泉文香的日记



昭和三十五年八月二十三日



又发生了可怕的事情。



我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很害怕,可是更害怕跟别人待在一起。因为我不知道能相信谁,我觉得大家都在用怀疑的眼神看我。



到了早上,漱次朗大叔伯没来餐厅。因为他在寅虎间遇害,双臂被割了下来。床上全是血,连天花板上都有鲜红的血飞□□(有涂抹的痕迹)。



我无法写下那恐怖的场景。



爷爷心力交瘁,一直在睡觉,我这才知道爷爷的存在对我们而言有多重要。我们一家人彻底分裂了。



月彦认准了没有血缘关系的雨宫是凶手,一直骂他。刀根川和我为雨宫辩护,结果我们都被月彦视作犯罪同伙。月惠被剑拔弩张的场面吓哭了,她完全不关心谁被怀疑成凶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刀根川用吓人的冰冷眼神盯着月彦,我第一次看到刀根川有那么可怕的神色。为什么大家都暗藏着我所不知道的一面呢?



我找雨宫聊天,他的眼睛里有惧怕之色,那是怀疑我是凶手的神色。我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大家都怎么了啊?不对,我想我也变了。



幻二叔叔在为我担心。可看到这么多可怕的事情,叔叔却还和平时一样,这没有让我安心下来,反而是害怕占了上风。



别墅里的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可疑。



今天从白天到晚上都没发生什么事。马上天就亮了,肯定又要出什么事。下一个可能就轮到我了。



昭和三十五年八月二十四日



刀根川被杀了,喉咙被割开。防不胜防,一切都没有意义。凶手一定是在嘲笑我们的无能为力。



白天依然什么事都没发生,安静侵蚀着我。



我是为什么才写这些的呢?也许我看不到明天的晨光了。就算能活下去也没有未来了。如果我留到最后一个,我有勇气跟凶手对决吗?(以下无法辨识)



注释:



[1]换算为标准对数视力约为四点六。



[2]日本江户时期,人们卡在和服与腰带间的固定物,上面有绳孔,可用来拴绳子悬挂物品。根付可做成各种造型,后人将其视为艺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