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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2 / 2)


「什么恶心!既然自认是我的助手,在基于情感冲动产生厌恶之前,应该要先观察事物的本质。这些虫子可是活生生的证据,教导我们不伴随著『火』和『巨大热量』的『光』并非光精灵专属的特权。」



「呃……是啦……虽然话是那样说没错啦……」



巴靖努力把深深烙印在眼中的昆虫残像抹去后,瞪著比自己矮一个头的老师。



「……博士。老实说,这次真的连我也感到难以理解。」



「唔……?」



「我是指您制作这些『人造精灵』的目的。虽然我也知道您长期以来都把精灵当成研究对象持续关注,但做出这种类似玩笑的劣级品又有什么意义呢?只会让人觉得您是在轻率地挑衅教团那些家伙。您该不会真的认为能够以人工再现出精灵的存在吧?」



「你也认为无法办到吗?」



「很困难吧。毕竟在目前这个时间点,我们甚至连一只虫子都无法造出。」



阿纳莱并没有反驳这严格的意见,只是静静凝视著自己制作出的四个试作品。老贤者的心思难以估量,现在的巴靖也没有时间悠哉想像。



他一言不发地把一直握在自己手中的信件直接递到阿纳莱面前。



「……这是什么玩意?」



「您应该多少有察觉到吧,这是来自阿尔德拉教团的最后通牒!因为时间宝贵,所以就由我读出重点内容吧……『给渎神者阿纳莱‧卡恩。无视再三的忠告,直至现在,你的研究仍旧严重背离神之意志,行径也远超出主神所能宽容的范围。命你在三日后的正午之前携带所有恶行之产物到神殿自首。若不遵从,要知道这次你再也无法逃离身为异端必须接受的严格处罚』……」



巴靖念到这边,阿纳莱抖著喉咙发出苦笑声。



「居然说我是渎神者,看来教团那些家伙对我确实相当厌恶……简而言之,就是要我扛起目前在这里的所有研究成果,在三天以内前往神殿讨饶吧?」



「正是如此。至今为止我们曾经接过好几次类似的警告,但这次的温度明显不同。别说三天后,或许明天就会有手持铁杖的异端审问官来敲响这里的大门。」



「如果对方确实认真,应该会发生那种事吧。失去军方这后盾的我们无法逃过极刑。」



「我也无法置身事外……再怎么说我也是『阿纳莱的弟子』之末席,原本就已经做好陪伴您前往地狱的心理准备……不过博士,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呢?」



听到助手以严肃的语气如此发问,阿纳莱叹口气环视房间内部。



「……在这个世界上,神明严密监管著每一个角落。光是地上的一切还不满足,连书本内容和发言的每一字每一句也不放过。到最后甚至连人的内心,那位神都要从天上监视我等……」



「…………」



「因为觉得这样既受限又受辱,希望至少在研究期间可以忘记神,所以我才成立了这个研究室……然而就连这个充满霉味又阴暗,应当受到我等热爱的圣域,现在面对神明的怒火也只是风前的残烛吗?」



「……我能体会您的痛苦。无论如何说明,教团的神学者们都无法理解老师您的『科学』。他们只是盲目信仰『在一切理论的根源都必须有神之存在』这种阿尔德拉神学的戒律……才会坚决不肯认可探究纯粹真理的行为。」



「没错,『科学』……这是不仰赖神明引导的人类学问,也正是我等在这里学到的一切。」



当阿纳莱带著感慨如此喃喃说道的瞬间,从天花板垂挂而下的铃铛演奏出尖锐的警告声。随后,区隔这空间和地上的铁制大门因为粗暴的敲门声而嘎吱作响。两人全身紧绷地看向彼此。



「……等不及警告的期限就来了吗?尽管还在预料之中,不过真是些沉不住气的家伙。」



阿纳莱以不以为然的声音喃喃这么说完,接著一转身走向自己的桌子。他在桌前先喘了口气转换心情,才动作迅速地开始收拾。



「——巴靖,这下得收摊了。除了特别想要保留的资料,其他都放弃吧。别在意,反正成果全部都记载在我和你的脑袋里,而且原本学问就不挑地点。下次要竭尽全力,更高明地逃过神明的监视。」



「啊……是!……不过,博士,您心里有可去之处吗?无论逃往这国家——卡托瓦纳帝国的任何地方,教团都会纠缠不清地追捕我们吧……」



「既然我刚刚才说过学问不挑地点,有必要执著于帝国吗?隔壁的齐欧卡共和国不愧是标榜技术立国,也具备包容我们这类人种的度量。」



「齐欧卡……!那是与帝国战争中的邻国啊!您有流亡的门路吗?」



「那边多少有几个『阿纳莱的弟子』,而且我已经先在至今为止的信件往来中谈妥了,这是所谓的未雨绸缪……好了,巴靖,你的火精灵在哪?」



「啊……是,拉喀正在后面的焚化炉烧垃圾……」



「那么焚化炉里已经点起火了吧?正好,有些东西要是被教团那些石头脑袋没收会让我感到极不痛快。你先去那边让他把火烧旺点,毕竟只有这点,被讨厌的我无法开口拜托。」



收到指示的巴靖从后门冲出房间,三步并两步地跑上通往地面的楼梯。目送他离去背影的阿纳莱把视线转向自己的桌上,接著伸出双手,用力抱起用绳索仔细捆成一叠的大量信件。



「这是和遍布于世界各处的弟子们的对谈记录……如果能做到,实在很想带去齐欧卡。但看这个分量,应该很难办到吧。」



阿纳莱以慈爱的眼神望著这些信件,一一念出寄件者的姓名并缓缓走上楼梯。即使追兵已经逼近眼前,也只有现在可以把这情况拋开。对于老贤者来说,这些就等于是身处远方的儿女或孙子们送来的信件。



「约尔加非常擅长于算术;米尔巴奇耶喜欢极端理论;奈兹纳是能够深入浅出详尽说明困难理论的孩子,让我几乎想当成助手带在身边。至于伊库塔……」



讲到这名字的瞬间,叙述回忆的声音稍有停顿。比起怀念之意或亲爱之情——对于这名字的主人,阿纳莱的内心会先跳出悲痛的回忆。



「……伊库塔‧索罗克他不只沿袭了我所提倡的『科学』这种方法,还将其升华成独特的哲学并付诸实践……是个很像你的聪明孩子,巴达。你可以在荒烟漫草之下感到骄傲。」



他来到楼梯的终点,打开装设在砖墙上的铁窗后,只见对面的焚化炉里已经燃起了熊熊火焰。阿纳莱克服内心的些微踌躇,把成堆信件丢进焚化炉里——之后便带著严肃表情原地伫立,面对逐渐回归尘土的无数记忆。



「在我这边安顿下来之前要先暂别了,『阿纳莱的弟子』们。不久之后,一定会再度见面——只愿下次,我们也能在神明监视的目光无法到达的理性荒野中心相会。」



结束道别后,阿纳莱关上焚化炉的窗户转身离去,再也不曾回头。



帝历904年,史上第一位「科学家」阿纳莱‧卡恩带著一名助手逃离卡托瓦纳帝国。其后,他流亡到齐欧卡共和国并继续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