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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把登山包抱在胸前,就这样穿越了东京车站的剪票口。将钱包收进背包里头后,她一边戒备着四周,一边经由八重洲出口来到外头。
这城市比想象中还要来得朴实无华。
她原本以为人会更多,所到之处都林立着时髦的商店,可是出租车乘车处前方却只见像是公家机关的大楼。
在才刚满十三岁的她看来,东京这座城市印象中要有光鲜亮丽的店面,还有俊男美女穿着看似昂贵的衣服四处出没。不过实际上却尽是身穿西装、正经八百的中年大叔。穿着西装的上班族在札幌也多得是。
当然,她好歹也知道夸张的就只有城市规模而已,不过既然说是「东京车站」,感觉就是豪华到足以代表东京。
她更加绷紧了僵硬的脸,然后踏出一步。
「岛原同学——您是岛原糸同学吧?」
这时,上方传来声音。
「是、是的!」
她下意识地立定不动。
那里站着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男人身材高大,年约二十几岁,染了一头金发。除了他以外,其他还有四名黑西装男走向这里。
「我们来接您了。」
这么说完,最先开口的金发男行了一个礼。圆环处停着一辆同样是黑色的车子,想来是他们开来的吧。
「请、请问……」
糸按照事先被嘱咐的发问:
「你们是『弁庆机关』的人吗?」
「是的,没错。请多指教喔。」
金发男面露温柔的笑容伸出了手。
可是糸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只手,一动也不动。
虽然刺在右手手背上的十字架刺青也很令人在意,但问题不在那里。
「……您怎么了吗?」
「那、那个。」
糸思考起来。
——怎么办?跟说好的暗号不一样。
而且那辆黑色车子也跟约定中的不同。
来东京时对方曾告知过暗号。这是为了分辨来者是真是假的,不过对方却没有告诉她如果真的遇上冒牌货该怎么办。
糸用力抱住登山包,看着手上有着十字架刺青的男人。
「请上车,详情车内再谈。」
男人搂着糸的肩膀,企图将她带进黑头车内。
「请……请放开我!」
她甩开了那只手。
刺青男注视自己的手,然后望向伙伴们。
「看来似乎被识破了。」
「是啊。」
其他黑衣男也点了点头,一步步朝糸逼近。
五个男人围成一圈包围少女的景象虽然诡异,但路上行人却谁也没注意到这边。
「谁来——」
糸试图呼救,可是在那之前,一名黑衣男碰到了她。
「不、不行!」
糸也挥开了那只手。
「不要碰我!」
「放心吧,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只要你乖乖听话。」
「不是这样的——」
糸以几乎要拧烂背包的力道抱紧它,扯开嗓子竭力大喊:
「对我做出过分的事情,会被诅咒喔!」
瞬间四周一片沉寂。
照常理来想,之后等着的应该是哄堂大笑吧。
被诅咒什么的,不可能有人会对这种蠢话信以为真。
「……喂。」
「啊啊……」
可是黑衣人们却退后一步,远远地观察起糸。
他们知道糸说的话不是在故弄玄虚。
——这些人知道我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想要诱拐我。
「没什么好顾忌的。我们也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了。」
这么说完,刺青男又伸出手。
他抱起了糸的身体。
「呀……!」
「只要把人塞进车里,之后好歹会有办法的。就算被诅咒了,那个人也会帮我们处理。」
「啊、啊啊,没错。」
其他黑衣人也开始帮忙把糸扛上车。虽然她胡乱挥舞双手双脚挣扎起来,但因为被三个人抬着的关系,她完全无法动弹。
「请放开我!」
糸悲痛的叫声也无人理会。
没想到一来东京就过上这种事情。
早知如此,当初留在北海道就好了——
不。
她已经别无选择了。
所以糸才会在这里。
——得自己想想办法才行。
「救命啊!」
就在糸嘶吼着大叫的时候……
「抱歉——我们来晚了。」
女性的声音虽然沙哑,却确实传进了耳中。
停在圆环的休旅车内走出了两名男女。两人都比糸稍微年长,看起来像是高中生或大学生。
他们身穿深灰色的制服,硬质的鞋子踩响了柏油路面。
「你比预计的早搭了一班车吧。因为这个缘故,我们才耽误了找你的时机。请原谅我们。」
其中一位是声音的主人。她的身高几乎跟黑衣男们不相上下,是个身材好得有如模特儿的女性。淡褐色的头发剪得很短,与其说是模特儿,看起来更像是国外的一线运动选手。
虽然称不上柔和,但那美丽的容颜却宛如冰雕般细致。东京的女性似乎不仰赖华服与化妆也同样光彩动人。
「——我说你们,先放开那家伙。」
然后是另一人。虽然他的脸长得既精悍又有威严,但却露出可怕的神情瞪着这里。就职务上来说,这或许也是莫可奈何的事情。不过那阴郁的态度甚至震慑了糸,让人很难正眼相对。
而且两人同样都有奇特的装备。
那就是左腰上挂着刀鞘——日本刀。
照常理来想,那不是个人能够携带至东京车站前的东西。
可是看到那个之后,糸的不安顿时转为安心。
这些人才是真正跟糸有约的对象。
「这些家伙——!」
黑衣人们马上做出判断。
他们松手丢下糸,从怀里掏出手枪。虽然突然被扔下也让糸感到意外,但他们带着手枪一事更叫人震惊。
糸猜不透黑衣人们的真实身分。
手枪这种武器根本不可能在日本看到。可是五把手枪确实正与大概才高中生年纪的两人所持的刀子对峙。
「请容我们逮捕各位。只要乖乖束手就擒,我们是不会动粗的。」
女性摸着刀柄发问。
从黑衣人们没有放下手枪看来,他们的回答已然不言可喻。
「——是吗?」
等了大约五秒后,女性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诉诸武力了。」
从他们到黑衣人们之间,距离约二十公尺左右。
然而这段距离一瞬间就消失了。
「什、什么!」
离她最近的黑衣人扣下扳机试图开枪。
可是子弹却没有射出去。
「呃——」
其中只有手指扣住的扳机喀哒地掉落地上。
糸也猜不透女性是如何砍下扳机的。
其他零件还留在扳机周围,而且对方手指也扣在原处。
可是女性却已经收刀回鞘了。
虽然完全看不清楚动作,但那大概是居合术之类的吧。
「可、可恶!」
爆裂声让糸下意识捂住耳朵。
另一名黑衣人开枪了。
然而子弹却没有射中任何人。
就在糸闭着眼睛屈起身体的时候——
「哇啊啊啊!」
鲜血四溅。
刀子刺进了刚才开枪的男人的大腿。将刀抽出来的是正面接近的女性剑士。
那么另一名男性呢——?
「喝!」
仿佛要解开糸的疑惑般,黑影从她头上飞越。
跃起约三公尺高的是握刀的男人。
宛如体重消失般,他轻盈地跳到半空中,朝后方企图逃进车里的男人脸上踢去。
「噗喔喔喔!」
在落下的速度及飞踢的威力下,黑衣人昏了过去。在他眼前着地后,男剑士又拔刀逼近其他黑衣人,其身段与快速的动作,恰似天狗。
「吓!」
趁着另外一人被这幕景象分散注意力的时候,女剑士打掉了他的手枪。
「死心吧,混账东西。」
男剑士刀锋指向最后剩下的金发黑衣人,恐吓着说。
「果、果然没错……!」
其余两名黑衣人以惨兮兮的声音叫道:
「这些家伙是『D武器』使……是『传承者』啊!」
D武器。
糸也知道那是指什么。
他们手握的那把日本刀。
照常理来想,人类不可能跳得到三公尺高。助跑跳高选手顶多也只能跳到两公尺。
然而那个D武器却将不可能化为可能。
「把手枪扔掉。」
「啧!」
被刀指着的男人硬是持枪相对。
「反正都要被抓了!不如同归于尽!」
「住手!我真的要砍下去啰!」
男剑士怒吼着说,然而……
「少啰唆!你也要一起陪葬!」
「这家伙……!」
于是男剑士也采取行动了。他打算以剑击落手枪,可是——
「喔哇!」
他好像绊到什么似地失去平衡。
刺青男整个人扑了过来,与男剑士纠缠着倒在地上。虽然两人同时倒地,但刺青男却抢先一步起身。
「混、混账,站住——好痛!」
不晓得是自知开枪也打不中,还是没有那个自信,总之刺青男拿手枪殴打剑士的脸,就这样逃走了。
「啊,喂!」
另一位女剑士忙着逮住其他黑衣人而没能出手。刺青男钻进始终发动着的黑头车,随即迅速逃离现场。
「给我站住!」
原本打算追赶的男人停下脚步。看来他的脚程似乎还是不敌车子的速度。
「是我。有条漏网之鱼逃了,快追。特征是一头金发,右手上有十字架刺青。车种和车牌号码是——」
女剑士对着耳挂式麦克风说。
仔细一看,剑士们的制服虽然朴素,却都配备着好几个像是电子仪器的东西。简直跟特殊部队没什么两样。
为倒地的黑衣人们上完手铐后,女剑士便转头望向糸。随着她逐渐接近这里,黑色的大眼与丰厚的嘴唇看得愈来愈清楚。真是让人看得入迷的美女。
「我再次向你致歉——对不起,让你遭遇可怕的事情。我们是『弁庆保全』的人。」
「啊——」
那是糸当初听说的暗号。
载着他们过来的休旅车上也印着相同公司名称的商标。
「岛原糸,我们来接你了。」
「……是。」
这回糸握住了伸向自己的手。
那只手白皙而美丽,不过内侧却很硬实,是握刀锻炼之人的手。
「我叫片剑莱拉,隶属于弁庆机关第三课。」
从名字听来,她应该是混血儿吧。那不像日本人的美貌也就说得通了。
「我、我是岛原糸,请多指教。」
糸重重地行礼。
一直紧抱着背包的掌心都冒汗了。意识到这点的瞬间,她才知道可怕的事情已经过去,因而感到安心,还差点哭了出来。
「然后那边那位是——」
莱拉的视线前方是放弃追车掉头回来的男人。
正当糸犹豫着该怎么打招呼才好时,他拿着的刀突然散发光芒。
「咦?」
蓝白色的光芒笼罩了整把刀,接着又变得更大。
不久,变大到足以包覆一个人的光芒凝聚起来后——
一位女性出现在那里。
刀子从他手里消失了。
取而代之现身的这位女性一脸佣懒的表情,缓缓地梳着长发。淡色的连身洋装衬得身型更加苗条。她的美不若莱拉那么艳丽,而是像辉夜姬或戴钵公主那样清纯凛然。
笼罩在光芒之中的她一摆荡起头发,灿烂耀眼的光粒子便随之洒落。看到那宛如妖精沐浴般的庄严姿态,糸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然而——
「白痴!为何那时不砍了那厮!」
这会儿她居然用长脚踹飞了男人。
「很痛耶,你这混账东西!说穿了,还不都是因为你摇摆不定,才让那家伙逃了!」
男人也迅速起身,责怪起原本是刀的女性。
「汝才在那边一直磨蹭呢!登场的时候装模作样,结果大摔一跤是怎么搞的!汝是喜剧演员吗!?」
「少啰唆!明明只会碍事,少大放厥词了!」
面对突然开始的争吵,糸不禁望向莱拉。
她也重重叹了口气,继续才刚说到一半的介绍。
「……那边那个笨蛋是我的部下若林练司,以及他的D武器『薄绿』。」
*
岛原糸,十三岁。
出生于北海道札幌市,之后直到十岁为止都在同市内生活。
自从父母意外身亡后,便寄居亲戚家。
此后十到十三岁期间三度迁居。该时期与D武器接触的可能性很高。
传来的报告大致归纳一下就是以上这段简历。虽然双亲身亡实属不幸,但幸好只是单纯的意外,毕竟牵扯到D武器而全家遭遇不幸的例子可多着了。
若林练司从报告中抬起头,隔着后座的车窗眺望窗外。
将打倒的黑衣人交给特别行动小队后,一行人乘车上了首都高速道路,然后沿着中央自动车道往西行驶。虽然在围墙的阻挡下看不见周围环境,但调布出口应该差不多要出现了。
不过往另一边看却是令人忍不住抱头的景象。
「如何,很可口吧?这是东京特产『小鸡馒头』。」
「是、是的,很好吃。」
练司跟薄绿包夹着糸坐在后座。糸低着头,不时斜眼偷瞄开心大啖鸟型馒头的薄绿。准备开车前,薄绿说等她五分钟,原来就是为了买这个吗?
糸穿着厚重的连帽外套搭配牛仔裤,打扮得很男孩子气。头发也很短,远远看可能会搞错性别。不过只要走近一瞧,那圆滚滚的大眼、长睫毛,以及清脆的声音便能证实她是个女孩。
即使糸是这般朴素的运动型国中女生,一旦跟叽哩呱啦地吃着小鸡馒头的薄绿并肩而坐,看起来倒也像是姐妹。
就在练司与这样的薄绿对上眼时——
「妾身可不会分给练司喔。」
「谁说想要了?够了,别害人家紧张啦。」
「怎么?汝还会紧张吗?」
薄绿亲昵地摸着糸的头。
「坐在吃着小鸡的怪物身边,任谁都会心惊胆战吧。」
「汝说怪物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刀怪!」
「请、请不要吵了!」
懂得察言观色的糸安抚左右两人。
意识到自己在少女面前失态,练司跟薄绿都闭上了嘴。
「那、那个。」
糸手拿着小鸡馒头,就这样突然发问:
「不好意思,刚才提到了薄绿小姐是怪物……」
「嗯,是怪物没错。」
薄绿手贴着胸膛回答。明明刚才她就因此对练司大发雷霆。
「汝也看到了吧?妾身是刀的妖怪。」
「像这家伙这种长年使用的武器,不管是好是坏都会拥有灵力。而灵力高到能够化身的武器,就是D武器了。」
练司就薄绿的话补充说明。
虽然不晓得他们事前提供给糸多少情报,但既然她见到薄绿还是如此惊讶的样子,想必几乎什么都不知道吧。
练司在有生以来首度看到D武器时也动摇了。
「你知道付丧神吗?就跟那个很接近。」
副驾驶座上的莱拉又补充说。大概是没有吃过小鸡馒头吧,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盯着手中小鸡馒头的脸。
付丧神为一种日本妖怪,是寄宿在老旧物体里的神。如果那个物体没被爱惜而蒙上灰尘的话,它就会火冒三丈地召集伙伴展开游行。即所谓的百鬼夜行。
「是*《平成狸合战》里出现的场景吗?」 (编注:吉トカェ作室在一九九四年推出的电影。)
「啊啊,你说后半段出现的那个吗?就是那种东西。」
糸的比喻非常适切,理解得也很快。练司不禁感到佩服。
「只是D武器跟其他付丧神不同。它毕竟是武器,带有不少先人的遗志与怨念,所以拥有特殊的力量。」
「……是。」
糸望向薄绿。
只要很平常地坐着,薄绿就是位美丽的女性。这点练司也承认。不过就算再怎么巧妙地模仿人类的外型,她终究还是把刀。
「妾身过去曾是斩杀过数十名平家武士的名刀。怨念什么的妾身是没放在心上啦,不过刀锋保证锐利喔。」
「名刀……是指有名的刀吗?」
「正是。妾身过去的所有人乃源义朝的第九子——义经。」
「什么!?」
糸不自觉地松手放开小鸡馒头。练司立即伸手接住它。
「你、你说的义经是那个义经吗?」
「是啊,就是那个义经。」
练司一边回答,一边把小鸡馒头递给糸。
薄绿,据说那是平安时代源满仲请筑前国土山的铁匠锻造的名刀。他靠着这把刀立下了无数战功。
其灵力在约有千年的时光中经过仔细的淬炼,最终化为D武器。
「不过使用者无能的话就没意义了呢。」
「喂,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练司杠上了语带讥讽的薄绿。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方才的战斗也是。要是没有莱拉在,汝早就横尸现场了。有了妾身的能力,手枪什么的轻轻松松便能闪开,不过被击中可是必死无疑啊。」
「那是因为……!」
虽然练司想要反驳,但事实上的确是因为有莱拉在才能得救。
「刚才我说过了吧。要是你肯多配合一点,我也不会失败啊。」
「别说了,练司。很难看喔。」
副驾驶座上的莱拉终于也出声斥责了。
「无论如何,已经没有下次了。」
「下次?」
练司和薄绿都不明白莱拉的话是什么意思,同时反问。
「你知道这次任务的内容吧?」
「啊、啊啊。是这孩子的身体检查与护卫吧。」
「这就交给你们去做了。」
「咦!?」
练司从座位上向前探出身子。
「等等,莱拉。那是独立任务的意思吗?」
「不是完全独立。我和第三课也会支援。不过主要是靠你完成,练司。」
「…………」
练司看着自己的掌心,沉默不语。
独立任务——
这句话的负担十分沉重。
他得靠自己一个人,不,是得跟薄绿两人一起保护糸。任务失败的话不光是自己,甚至还攸关糸的性命。
而练司也知道自己实力不足以单独执行任务。不仅跟薄绿合作不来,经验也尚浅。年龄更是只有十六岁。
「让你执行独立任务的原因,主要是因为美其名为护卫,进行战斗的可能性却不高,护卫的目的仅是为了调查。」
莱拉说得没错。护卫这种事情,实战经验不多的练司也办得到。除了在战斗中保护糸之外,为了回避战斗而采取行动也是护卫的工作。
「至于另一个理由——我不说你也明白吧?」
「……是啊。」
练司叹着气回答。
这方面他也能理解。特地把住在北海道的糸叫来东京的原因也包含其中。
「事情就是这样啦。请多指教啰。」
练司温柔地摸着糸的头。
「请、请多指教。」
尽管紧张,糸还是回以淡淡的微笑。
「如果有不懂的地方,无论什么都尽管问喔。」
「是!啊,那我可以先问个问题吗?」
「嗯?」
「为什么要约在东京车站碰头呢?」
「啊啊,那是因为……机场对武器限制很严。光是我们家保全公司的车开来,恐怕就会引来他人的戒备。」
如果照她说的直接开车到羽田机场接人,或许是不会发生东京车站那样的袭击。可是一旦消息走漏,这会儿可能就换机场过袭了。要是在机场上演枪战或全武行,说不定会发展成国际问题。
「所以说,对于让你遭遇危险,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啊,没关系的。反正你们也救了我。那个,我还有另一个问题想问。」
「什么问题?」
「莱拉小姐的D武器是……?」
「嗯?我的吗?」
还在盯着小鸡馒头的莱拉将视线转向旁边的驾驶座。
「就是他。」
黑色西装及黑色衬衫,油头发型的黑发配上黑色墨镜。全身黑的他打从刚才起就一直不动声色地开车。脸看起来大约三十几岁,五官端正,不过那反而消弭了特色。然而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危险气质,却有种仿佛能够混进任何地方的忍者风范。
「我们即将抵达目的地。」
以低沉的嗓音悄声嘀咕完这句像是汽车导航的话后,他继续贯彻着沉默。
*
他很粗心地没锁上自家的门。
「我回来了。」
粗鲁地这么说完,练司打开了门。由于时间已是傍晚,玄关亮起了灯。右手边是楼梯,左手边看得到通往客厅的走廊。更里面则是浴室。
「来,进来吧。虽然地方很小——先说好,我可不是在客气喔。父母都忙于工作,所以很少回家。」
练司从出生起就住在这个家。虽然五年前改建过,但还留有以前的样貌。
「打扰了!」
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后,糸便走进屋内。
「妾身回来啰。」
当薄绿也脱下鞋子,练司准备好拖鞋时,楼梯上传来有人下楼的声音。对方似乎用比走路还慢的速度,一步一步地用力踩着阶梯。
「啊~你们回来啦,」
一位声音听起来傻呼呼的女性出现了。
另一个原因大概是因为她才刚睡醒吧,她倚着墙慢吞吞地走下来。本以为她会就这样悠悠哉哉地来到这边。
「哇~」
没想到她竟然从楼梯上一跃而起,整个人朝这儿扑了过来。
「呜哇!」
不晓得是不是早就算准了,她直直扑向薄绿,紧抱着那纤细的身躯。把脸埋进单薄的胸膛后,她大力扭头晃动起烫过的头发。
「你回来啦~薄绿妹妹。」
「姐姐,妾、妾身回来了……若您能放手,妾身会很开心的。」
「嗯~」
连平常态度凛然的薄绿也慌乱地将她推开。仔细一看,她的睡衣外还罩着一件白衫。不过因为是老样子了,练司连骂人的力气也没有。可是好歹下面也穿条裤子吧。
不施脂粉的脸上有双下垂眼和泪痣,以及看似散漫的嘴。虽然本人声称那是自己最有魅力的地方,但练司可不这么想。
「你就是小糸吧~圆嘟嘟又小小只的,好像松鼠呢~」
放开薄绿后,这回她的目标转向了糸。
「好了好了,快请进~把这里当自个儿家喔~」
「这里也不是你家吧!」
练司对着想把糸带到客厅的她怒吼。
「对不起喔,还让你大老远跑来~」
「不、不会。」
糸也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穿上拖鞋。
「其实要我去北海道也可以啦,不过实在是太麻烦了~」
「你这女人竟然说得那么白!」
「那、那个,不好意思……」
糸交互看着她与练司的脸。
「怎么啦~想上厕所啊?」
「不对,是因为不晓得你是谁,正感到不知所措吧。」
「啊~这样啊。」
被练司指正之后,她似乎总算注意到了。
「我是大家的姐姐喔。」
「够了,你给我闭嘴!先去客厅准备茶点啦!」
「全部吃完啰。」
「什么!?」
一提到茶点的话题,薄绿也睁大眼睛瞪着杏。
「不准吃!说有客人来所以要我准备的人是你吧!」
不必特地确认,在东京车站买的「小鸡馒头」也早在车内全部吃光了。
「什么嘛~小练这个笨蛋~」
「你才是笨蛋吧!」
一拿起拖鞋扔去,她顿时像小动物似地迅速溜进客厅。先前那些缓慢的动作全是假象。
「……真受不了她。」
练司搔了搔头。被她的行动惹毛也不是现在才开始的。
「请、请问,刚才那个人是?」
「那家伙叫大森山杏,是隶属于弁庆机关的博士。慎重起见我先讲清楚,什么姐姐的根本是骗人的。只有那家伙自己这么认为而已。」
自从搬进这个家以来,她不知为何自称是大家的「姐姐」。她的确是比练司年长,不过要当一千岁以上的薄绿的姐姐,也太勉强了吧。
「虽然跟刚才说的有所矛盾,但她无疑是天才。才二十岁却已是全日本最精通D武器研究的人。把糸叫来这里的也是那家伙。」
「小练,可以把鸡汁面分成四等份充当茶点吗~?」
客厅里传来天才傻呼呼的声音。
杏住进来后,练司的家起了很大的变化。她擅自委托电力设备公司,把没在用的其中一个房间改造成手术室的样子。
再者由于重要人物与D武器同住的关系,保全方面也强化了。台面上的企业弁庆保全设置了多到令人瞠目结舌的防范措施,每月的用电量也暴涨至五倍之多。当然,买单的是弁庆机关。
此外回过神来,她已经把街上或网络上发现的怪异商品给带进家里了。布偶等等还算讨喜,不过谁也没在用的人面存钱筒,是该拿它怎么办啊?
而这个杏的房间乍看之下就像学校的保健室。架上陈列着药瓶,还有像是钢管床的东西。然而连接着床的机械,都是外行人看了也不知作何用途的仪器,练司时常心想,就算那变形成机器人动起来也不奇怪。
「D武器这个称呼,全世界都在使用喔~」
现在的杏完全不见在客厅时散漫的德行。她拿笔型手电筒往坐在床上的糸瞳孔里照,并飞快地书写诊断资料。
「毕竟是逸闻或神话里出现的超级武器,拥有意志后幻化人形的东西嘛~世界各国也有像弁庆机关这样管理、搜集D武器的机关喔~」
「D武器数量有这么多吗?」
太阳穴贴着测量仪器的糸开口发问。
「光是日本就有三十个以上。全世界更是有数十倍之多。」
练司坐在钢管椅上回答。
「那些都能变成人吗?」
「基本上是。况且要是化身成怪物的姿态,会很引人注目。不管是要受弁庆机关管理也好,要追求自由也好,人类的外型还是最容易行动的。」
「妾身喜欢人类的模样。不仅能穿美丽的洋装,食物也很美味可口。」
同样坐在钢管椅上的薄绿答道。
身为能量体的D武器用餐进食,原本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不过按照杏的说法,无论是衣服还是食物,首要的意义在于将之「纳为自己的所有物」。虽然仍旧是在模仿人类的行为,但那对薄绿来说却很重要。
「来,小糸,舌头伸出来~」
「啊~」
杏也把手电筒探进舌头深处进行观察。这么做除了了解健康状况外还能查出什么呢?练司完全摸不着头绪。
等到杏的手电筒抽走闭上嘴巴后,糸又发问了:
「那个,D武器的『D』究竟是什么呢?」
「这点众说纷纭。在日本的正式名称是叫做『战术神器』,不过其他国家则是使用不同的称呼。比方说恶魔的武器(Diabolo Spada)、神圣的武器(Divine Weapon)、勇者(Deadnought)、破灭的武器(Dooms),据说就是取其简称。」
「不过也有例外就是了—像爱尔兰自古以来都称之为禁断之剑(Forbiden Sword)喔~」
包含杏的补充在内,有许多不吉利的名字,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强大到足以开创传奇的剑。
换言之,那也意味着这种武器夺去了为数众多的性命。
「与D武器缔结契约的人叫做『传承者』。想来应该是『转速武器逸闻之人』的意思吧。原则上每样D武器会有一位传承者。」
练司望向薄绿。
两人对上眼时,薄绿狠狠地瞪了回来。为什么只是四目交接就得被赏一记白眼不可呢?
「若是不缔结成为传承者的契约,D武器就无法发挥原本的力量。武器毕竟是武器,没有使用者在也只不过是区区的物体。」
「就~是~这样。小练,谢谢你的说明~」
填写完诊断数据后,坐在圆椅上的杏对糸微微一笑。
「所以说呢,你就是那个『传承者』喔~小糸。」
没错,那就是糸身在此处的理由。
也是为什么要接受弁庆机关的庇护,还被坏家伙给盯上的原因。
「我……」
糸在膝上十指交叠,然后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