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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天城事变(2 / 2)


“看哪看哪皇后泰坦尼亚正在自相残杀正亲手在这里扼住他们亲族的喉咙”



哈鲁夏六世狂喜的举动渐渐脱离了常规。在成人之前就被对泰坦尼亚的屈辱和无力感折磨着的倒霉皇帝如今心中暴涨的昂扬感正在渐渐突破理性的天井。



皇后尽管感到了危险但好几次安抚都没有起到效果。皇后叹了口气将侍从都远远遣散尽力不让丈夫的姿态和声音被别人看去听去。



又一次地爆炸的光芒连锁在夜空中描绘出巨大的死亡和破坏的项链。银杯从透过天顶看到这一切的哈鲁夏六世的手里滑落掉在皇宫阳台的地板上。紫红色的液体浸染了皇袍的衣角皇帝却浑然不觉。



“看哪皇后又有不知道几千还是几万的泰坦尼亚死去了。朕梦想中的时代终于来到了”



远离狂躁的丈夫皇后注视着这一切她的眼神变得黯淡下来。



“……因为那单纯的私战就有几百万人的身心失去平衡。但首先这个时代本身就已经失衡了。”J. 欧加斯特斯



对哈鲁夏六世来说不啻是天敌的伊德里斯·泰坦尼亚公爵如今看上去似乎在为他这些年来的不敬而得到报应。如果哈鲁夏六世能看到贵公子憔悴的容颜他说不定会就此高兴得死掉。



“竟然到现在都在单方面地被动挨打……”



伊德里斯觉得眼前的景象正在褪色。大概是过于强大的压力让他的视觉神经产生了失调。



单纯从军事上说他远远赶不上亚历亚伯特。虽然没说出口但伊德里斯不得不承认。本来他也没有自满到认为自己的将才能够凌驾亚历亚伯特。但他并没有自卑到认为有太大差距在五年之内就能追上差不多十年就能在实际成果上超越给人看他是这么想的。



原本泰坦尼亚统帅应有的才干和器量就不仅限于军事方面。能在必要的时候起用有能力的指挥官有对人才的分辨能力就足够了。至少这三四代藩王中能被证明军事能力凌驾于伊德里斯之上的人并不存在。



不知是第几次伊德里斯发现了让他满意的时机。敌方舰列脱离混战状态正重新整编。确定了那个位置伊德里斯展现出闪电一样的果断喊道



“趁现在开火、开火、开火”



轨道加农炮伴着无声的轰鸣射出超音速炮弹。



这集中的炮火起到了效果亚历亚伯特·褚士朗联军的舰列中生出大大小小的火球打开了缺口。伊德里斯立即下达了向缺口投放高速机动战舰的命令。理想的状况下应该要五百艘但他只有三百五十艘可以动用。就算这样也可以。伊德里斯就这样实施了他的作战计划。



亚历亚伯特没有迎击。他避忌着突进的小型护卫舰的机动攻击一边巧妙地填补着缺口正要和天城拉开距离。



伊德里斯不禁叫喊出声



“上钩了”



IV



有奇怪的事发生了。



不应该说是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发生。亚历亚伯特·褚士朗联军的舰艇已经被纳入了射程范围内但作为天城“守护天使”的军事卫星群不管是轨道加农炮还是激光加农炮都没有射出一发。



亚历亚伯特沉着地继续指挥舰队移动整编出新的舰列。且不论那艺术性的手法为什么他能无视卫星群表现得那么冷静从容呢



“……啊”



突然发觉了某件事伊德里斯呻吟出声。



军事卫星为避免误伤己方而设置的程序。它们的枪炮可以识别敌我。所有泰坦尼亚的舰艇都带有识别标志。“正直老人二世”号也是其中之一。



亚历亚伯特·褚士朗联军的舰艇本来就是泰坦尼亚的都带有防止军事卫星误伤的识别标志也就是被称作“护身符”的东西。它会向卫星发射识别信号只要接收到这个信号卫星上装备的武器就不会有任何反应。



对自己的糊涂伊德里斯甚至产生了杀意。



“立即更改程序”



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后悔伊德里斯的声音激昂起来。



“把战术电脑的程序改为不接受亚历亚伯特和褚士朗的舰艇上护身符发来的信号”



“这……这要一个小时。”



“三十分钟内完成。”



“就算您这么说……”



“叫你快去做”



负责战术电脑的迎击司令埃尔杰伊中将是个消瘦的中年男人。他正想反驳却被伊德里斯指着说



“我解除你的职务。不以抗命罪处置你只这一点你就该感恩戴德了。”



室内重归寂静这时伊德里斯的声音响起。



“副迎击司令是哪一个”



“在下官就是。”



“名字是”



“下官名叫莱丁阿瓦。”



“那好现在你就是迎击司令。阶级是少将吗那就晋升为中将。调令今天过后下达。知道了吗”



“啊是。”



新任中将莱丁阿瓦行泰坦尼亚式军礼地位和名誉都被剥夺的埃尔杰伊中将失意地悄悄离开。伊德里斯看都没看一眼。



“一个小时应该足够了但还是要留神啊。”



亚历亚伯特这边也计算着卫星群修复所需要的时间制定了新的策略。



“攻击军事卫星……不破坏掉。”



战斗被拖长如果军事卫星的程序被改变己方就会受到来自大口径炮火的攻击。这是考虑到万一的可能性。把“攻击”换成“破坏”是因为军事卫星现在完全没有反击能力在不可能战斗的情况下可能会被置之不理。



以一种奇怪的洁癖选择着措辞的亚历亚伯特接下来向卫星群发出了劝降通告。



这是在强迫各个卫星的指挥官做出抉择。是死还是投降。



“对没有反击能力的人单方面进行攻击太卑鄙了。”



就算这样抗议也没有意义。不停止动力还持有武器另外还有使用的意愿亚历亚伯特也没有对他们手下留情的义务。如果放置不管在一两个小时后就会遭到攻击。既然要抢先自然就不需要谦让。



结果全部十二颗卫星都如死了心一般地传达了投降的意愿。然而亚历亚伯特下达了残酷的命令。



“若有投降的意愿就把炮口朝向天城。”



亚历亚伯特的命令简直就是“泰坦尼亚的无情”的范例。



“把功率控制在能破坏天盖第六层以上部分的程度做好准备。如果不遵守指示就视为不具有投降意愿立即将其破坏。”



事到如今已经不可能拒绝。再加上“第六层以上部分”的指示这表明了亚历亚伯特没有打算完全破坏天城。各卫星的指挥官相继屈服将重炮瞄准了天城。



当然伊德里斯知道了这件事但他冷静得自己也觉得讽刺。在卫星群的巨炮吐出炮火之前他已经有了一种“大概一切都完了吧”的奇妙预感。



亚历亚伯特这时仍然在继续发出指令。



“第四部队战况就是刚才听到的。从天底方向朝天顶方向上升瞄准敌方再集结宙点集中炮火。”



“重复从天底方向朝天顶方向上升……”



舰桥工作人员来不及休息持续作战尽管疲劳在积累但交感神经在全力运转士气也不见下降。



法尔密觉得有人在拽他的袖子。视线朝左下方看去莉蒂亚公主正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包。



“还真入迷啊法尔。”



“啊失礼了公主。您有事吗”



“这个分你一半一起吃吧。”



打开小包里边是几块巴旦杏的饼干。



“可是要吃公主的点心……”



“甜的东西能让脑细胞活动起来。”



“您知道得真多。”



“就算不是这样也该坦率点接受别人的好意啊。”



“您说得是。那我就从命了。”



一边吃着饼干一边看着屏幕法尔密瞪大眼睛。



“在这种地方竟然有我军的预备兵力……”



在法尔密正茫然的时候从意外的位置出现的一群高速舰艇从八点钟方向朝天城军发动袭击挥动光之剑削减着敌军的舰列。在旋转着的光和影的舞蹈中法尔密发现莉蒂亚公主还在旁边。



“公主看的时间太长了眼睛会疼的。”



“嗯……但是好可惜啊。”



“您觉得很可惜吗”



“艾宾格王国有三艘战舰是四十年前从泰坦尼亚买的旧型号的东西还打了八折……”



这到底不是能用的东西仅仅是装饰。在听到天城军要攻打艾宾格王国的消息的时候公主小小的心中会有多痛苦法尔密设想着。他已经积累到了足以让他去设想的经验。



褚士朗在沉思。



自己从被花团锦簇包围着的泰坦尼亚的泥沼中来到这个世上。他知道自己从何而来。那么今后又该往哪里去呢。



能考虑这件事也意味着一种特权他很明白。处在激烈战斗中的士兵完全没有余裕去进行如此哲学性质的思考。在感到肚子饿了的一瞬间被光束击中就永远都不会有饥饿感了。



尽管明白这一点褚士朗的精神比起去和士兵们同调还是选择了耽于自己的思考。生在能够左右个人生命甚至国家命运的高位上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呢。虽然算是有了结论但为了实现它……



“褚士朗卿在干什么呢”



“……是公主啊哎呀稍微想点事情就是有点难办。”



“褚士朗卿也有不明白的事情吗”



“有好多事情搞不明白呢。”



明天的这个时候自己会在哪里做些什么呢就算是五分钟之后的事褚士朗也无法预料。现在活着。那五分钟之后也应该还活着吧。没有根据他只是这么想。



端坐在指挥席的亚历亚伯特的背影褚士朗看了多少回每一次他都会感受到一种类似安心的感觉。只要亚历亚伯特还健在褚士朗就不用去过度思考活着的意义。只要辅佐亚历亚伯特把精力集中在实际事务上就行了。这一点已经近乎于实现。虽然可能不得不去做一些不愿做的事情……



轻微的冲击侵袭了舰桥。天城的小型炮舰失去控制和“晨曦女神”发生了接触。巨大的一方几乎毫发无伤但渺小的一方却没能平安无事。



V



被弹飞的炮舰翻滚着碎片从被撕裂的外壁脱落船体一边旋转一边狠狠地撞在天城的天盖上。



夜空的一角出现了极其微小的龟裂能看到它的在天城居民中大概只有几个人。有这数百倍的人则相信他们看到了。人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会发生但在天城周边同为泰坦尼亚的两方展开的实战本身就已经是“想不到”的范畴。



“天盖裂开了一条缝”



“如果天盖破了会怎么样呢”



“我们大家都会被扔进宇宙空间”



在任何时代、任何场所、任何状况下都会存在的能诱发他人恐慌的人们这时发出了悲鸣。周围的人群明显被动摇开始四下奔跑想逃到什么地方去。当然另一方面也有冷静的人存在。



“笨蛋当然不可能破掉你当天城是什么”



“但是实际上裂缝都那样……”



“你啊慌慌张张也就罢了逃要逃到哪里去呢”



负责街头警备的泰坦尼亚士兵当中有似乎深思熟虑过的士官在喊叫着。



“安静请冷静下来各位市民天城的天盖不可能被破坏。在社会上煽动不安情绪、制造恐慌的言行一律严令禁止视场合可能将其击毙好了大家都散了回家去放下心来去睡觉天城的安全由我们来保证明白了吗”



如果变成了要责备说“这不是和保证的不一样吗”的状况大家就都死掉了也就没有必要为此提心吊胆。就算拍着胸脯去断言也没有关系。



“好了散了散了要看戏的话回家和家人一起看去。”



把居民们从广场赶出去士兵们说着自己的悄悄话。



“照这样的话用一打重型战舰往那一点集中高速撞上去不就能破坏到天盖最里层了吗。”



“然后在后世留下大量屠戮平民的污名吗亚历亚伯特卿和褚士朗卿应该都没这打算吧。”



“就是啊首先就算不这么干……”



“笨蛋别往下说了。”



就在旁边脸色铁青的士官率领着部下跑过士兵们摆出严肃的表情列队敬礼。颓势越来越显地位越高的人脸色也越不好看。



天城里脸色最差的当然是伊德里斯公爵但他还没有完全失去志气。一边承受着如此大规模损失的打击他一边喃喃自语着。



“还有三十万艘武装商船呢。”



尽管这是事实但若要它们跟从“黑太子”壮丽的威仪来行动则空有数量而缺乏迫力。



武装商船本来只是为了威吓反泰坦尼亚势力而搭载了必要的最低限度的武器如果碰上海盗袭击只能一边反击一边想办法逃跑。只要坚持一会儿就会有收到紧急通讯的泰坦尼亚正规军赶来。用来争取时间是足够的。



另外这三十万武装商船也没法保证都能站在伊德里斯一边。它们现在正屏住呼吸观望这围绕天城的攻防。它们没有站在失败者一边的义务就算对伊德里斯见死不救也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如果亚历亚伯特确立了霸权它们表忠心都来不及。



想象着这样的情景伊德里斯对它们的节操全无感到愤慨却知道他只是在迁怒于人。



“初代内维尔、二代努利、三代夏特雷、四代瓦尔、五代巴尔涅菲尔德……”



伊德里斯喃喃地念着历代藩王的名字。在这些人当中伊德里斯最敬畏的是二代藩王努利。他相信努利的冷酷无情才是泰坦尼亚最需要的特质。初代藩王内维尔的刚毅当然也应该获得相应的评价。而三代以下的藩王伊德里斯不觉得他有必要向这些人致以对祖先的敬意之外的礼仪。



他们不就是在内维尔和努利奠定的基础上再没有偏离吗。坐拥宇宙最大的军事力量能与其针锋相对实施攻击的势力完全不存在。如果有这样的强敌出现泰坦尼亚还能存续到现在吗。



对伊德里斯不得不承认亚历亚伯特是一个强敌。如果不这样的话伊德里斯就是被弱者击败的。



伊德里斯的弟弟赛尔法在离兄长约十步远的地方站着。



以快咬出血来的力道死死咬着唇拳头紧握着指甲都要刺进掌心里赛尔法一直盯着战况。如果他的视线有物理上的破坏能力的话亚历亚伯特和褚士朗联合军的宇宙战舰大概都会一个个化成火球被消灭吧。



“啊——如果是十年后哪怕是五年后我就能率领舰队为了哥哥把亚历亚伯特卿也好褚士朗卿也好都变成宇宙的尘埃……”



尽管他基本把兄长神格化了但也不能不去评价亚历亚伯特他们。



光之云在一点一点渐渐缩小。在观察到它的媒体船内现场和后方之间的通讯在不断传递着。



“就算现在没法公开但想想三十年后五十年后这会成为泰坦尼亚分裂的历史性记录也说不定。记者之血在沸腾啊。”



“头儿。”



“怎么”



“……这样下去泰坦尼亚真的就要分裂了吧。”



局长哑口无言但并不是因为他收到了没有预想到的提问而是因为他自己也有疑问也在迷惘。



“您怎么想头儿泰坦尼亚……”



“这种事情现在你没必要用你贫乏的头脑去考虑事实才是必要的。只想着把事实传达给后世就行了”



只有战况在渐渐接近终盘是确定的。混进医疗船队中媒体船想要拍下决定性的一瞬间一点点向光之云靠近。这时一颗不知从哪里飞来的轨道加农炮的炮弹贯穿了媒体船的舰腹。生命、野心和使命一起被卷进了黑暗的宇宙中。



特丽莎·泰坦尼亚公爵夫人对军事根本一无所知。她分不清战略和战术的区别还把所有军舰都统一叫做战舰。比起长子哲力胥豪迈的军功事迹她更喜欢和次子亚瑟斯谈论艺术时尚还有恋爱相关的话题。要让特丽莎夫人说泰坦尼亚莫大的财富与其浪费在战争和政略上还不如投入在艺术还有洗练优雅的宫殿、庭园上头。



“伊德里斯也真是无能。如果是我的儿子三十分钟内就能让亚历亚伯特全军覆没。”



特丽莎夫人在嘲笑着伊德里斯苦战的样子但在这里她口中的“儿子”指的是哲力胥。哲力胥作为儿子还赶不上亚瑟斯一半可爱却是一条有用的看门狗。



就像已经描述过的一气失去了两个儿子本来特丽莎夫人应该能得到相当深切的同情。但是就算是对她最有善意的人现在也都尽可能地躲着她。在表示出的善意无法得到相应反馈的情况下这也是当然的事。在用安慰的话语和她搭话的时候会有葡萄酒的瓶子飞过来。



最近特丽莎夫人不再喝葡萄酒了。但她不是在戒酒。伏特加、朗姆酒还有苦艾酒她现在和烈性酒亲近了起来。她在伏特加里放进砂糖块和黄油之类一饮而尽同时咽喉中还发出响声。仆从侍女们远远看着特丽莎夫人这副样子开始瑟瑟发抖。



“就快了。”



“是啊拖不了多久了。”



他们在贵人们不在的地方悄悄地预言着。这是关于特丽莎夫人精神上的崩溃和肉体上的消亡的预言。关于前者还有“早就已经坏掉了吧”的意见存在但在后者也在急速发展的情况下究竟哪一边会先到达终点现在也无法预先判断。



一边透过乱七八糟地摆放着的酒瓶和酒精的雾霭眺望着特丽莎夫人一边在呻吟。



“伊德里斯、亚历亚伯特、褚士朗……哼一个个净是些软弱的小子。怎么能把藩王的宝座交给你们这些人呢。自相残杀就好了。然后一个都不剩……”



特丽莎夫人把手中的玻璃杯用力掷向林立的酒瓶堆中。玻璃破碎的声音。各色的酒液飞散开来。厚地毯化为了酒构成的湿地酒精的味道弥漫开来。



但是这种程度的响动已经不会让任何人赶到夫人的身边。背负着被所有人都嫌恶着的孤独曾经作为美貌的贵夫人而为人所知的特丽莎开始强烈地不停咳嗽起来。



好容易赶过来的护士所看到的是从沙发上跌落上半身被不知什么液体濡湿的公爵夫人的样子。这液体由酒、胃液和吐出的血混合而成现在还在一点点地、和泡沫一起从夫人的嘴角淌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