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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2 / 2)


  谢令从只是随意一问,谁知谢令嘉当即变了脸色,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留下一句话就跑了:“都怪你,要不是你,父皇怎么可能会不让我穿红色的衣裳?”

  谢令从那时候一头雾水,不知道怎么跟父皇扯上了关系,对她的话,自然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那一天。

  正是大选过后,宫里又添了不少新人,谢令从却是浑不在意,她只知道父皇今日有了时间,可以和她一起玩。

  二人在御花园中玩着闹着,倒是难得有着普通百姓家父女相乐的气氛。谢令从玩得很高兴,如果没有那个穿了一身红色衣裙,款款走来,又装作不经意撞见皇帝,一脸羞涩的刚入宫的低阶嫔妃过来的话,她会更加高兴。

  皇帝三言两语就把谢令从打发走了,谢令从虽说不满,但也很是懂事,随着宫女太监一起,正要回到自己的昭阳宫,就发觉自己身上母后亲手做的荷包丢了,似乎是落在了刚才玩耍的地方。

  那个荷包是皇后亲手所制,谢令从平日里爱惜得紧,再者便是回去捡也不碍什么事。于是谢令从急急忙忙地转身,甩下了身后的一众侍从,率先去了方才和皇帝玩耍的地方,便见到令她一生难忘的场景。

  那个穿着红衣的低阶妃嫔,被扒下了那一身红衣,正赤身裸体地几个侍卫死死地压着跪在地上,而父皇身边的大太监则是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啧啧道:“入宫之后,没人教你规矩吗?”

  “教引嬷嬷没告诉过你,在这后宫里,除了皇后娘娘和大公主,旁人都不能穿红衣吗?”

  “那是陛下给娘娘和殿下独一无二的恩赐,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僭越?”

  谢令从呆呆地躲在树后,大气不敢出,她只看着一向和蔼可亲的大太监,此时像是忽然换了个人,满目阴沉,说出的话轻飘飘,却让人不由胆寒:

  “既然这么不懂规矩,那就赐死吧。”

  于是,谢令从就眼睁睁地看到,刚才还活生生的人,脖颈被刀子一抹,在一瞬间,鲜血飞扬,喷洒半空中,而后,恍若刻意展示给人看一般,慢慢地、慢慢地落地,给那青石板上染上了一层洗不掉的颜色——

  那在空中喷洒的鲜血画面,仿佛在谢令从脑子中定格了一般,她呆呆愣愣的,仿佛失了智。

  谢令从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她脑子里一直在回忆那一副场面。

  因为穿了一件红衣,所以,就要赐死?

  谢令从不由想到谢令嘉,想起她说的话。

  所以,不是令嘉不喜欢红衣了,而是父皇不让她穿?要是穿了,她也会像御花园里的那个女人一样吗?

  那红衣,只有母后和她能穿,而这是,父皇给她们的殊荣?

  谢令从拼命安慰自己父皇不是这样的人,也极力想忘记那在自己脑海中占据一个小小的角落,却始终无法消失的记忆。

  日复一日,她以为自己没有受到影响。

  直到那一天,她看见跟淑妃发生了矛盾的谢令嘉,看着她叛逆地穿上了一身红衣,在皇宫里四处游走——

  她心里一瞬间极为恐慌,她拦住谢令嘉,厉声斥责道:“谁允许你穿红衣的?!”

  “这红衣,只有本宫能穿!”

  谢令从一开始是怕,怕被父皇看见了谢令嘉这一身衣裳,怕她会像记忆里的那个女人一般,被一刀抹过喉咙,就再也没了声息。可当她对上谢令嘉不可置信的眼光时,当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脑子瞬间“轰”的一声——

  从那时起,谢令嘉对她就再也没有什么好态度。

  后来谢令从慢慢长大,最喜欢的衣裳还是红衣。只是这喜欢中有多少是真心,又有多少是不得不,她自己都不知道。

  ……

  火势在太监宫女的帮助下慢慢熄灭了下来,谢令从身子一软,下意识往后踉跄两步,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中带着紧张的声音在耳后响起:“公主?”

  谢令从转过头没看着今晨,勉强笑了笑,“我没事。”

  今晨面露担忧,却又碍于现在场合不对,不好说什么。

  皇后身子不好,这个时候没人敢吵她。贵妃早早地就来了,在一旁代替正哭得撕心裂肺的淑妃安排后续事宜。谢令钧和谢令嘉兄妹二人也都被送到安全的地方,在等候接下来的诊治。

  一派慌乱的荣华宫在贵妃井井有条的安排下总算是恢复了秩序。岑贵妃揉了揉额角,面上带着些许疲色,走到谢令从身边,柔声道:“现下已没什么大问题,公主还是先早些回去歇着吧。”

  谢令从站稳身子,微微笑道:“娘娘辛苦了。”

  二人又客气一番,谢令从才在今晨的陪同下,慢慢地走回昭阳宫。

  敛春敛夏也被惊醒,此时都还未歇息,忙上忙下的为谢令存准备热水沐浴,等到谢令从重新躺到床上,她们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公主……”今晨揽着谢令从瘦弱的肩膀,看着她无神的表情,满心满眼都是疼惜。

  谢令从缩在他宽阔的胸怀中,视线透过窗户,看着外面洒满月色清辉的外面,轻轻眨了眨眼,声音飘忽:“你说,这些事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今晨紧了紧胳膊,大手顺着她柔顺的长发,眸中复杂,声音温柔如水:“快了,就快结束了。”

  ·

  谢令嘉是服毒自尽的,正好挑在了半夜宫女太监们都睡了的时间,要不是她躺下的时候窗户没有合紧,正巧一阵风把蜡烛吹到,落在了地面上,慢慢起了火;又恰巧有一个小宫女半夜起身如厕,发现了那边走了水,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谢令钧住得近,得到消息后就急匆匆赶了过来,不顾众人的阻拦就冲了进去,硬生生把谢令嘉背了出来,他自己身上也被火烧得不轻。

  太医们及时赶到诊治,谢令钧那边只是些皮外伤,伤势看着严重实则多养些时日就好了,反倒是谢令嘉,若是被发现的再晚一些,那毒药深入五脏六腑,就是真的没救了!

  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发动起来了,连续忙碌了两日,才算是将谢令嘉体内的毒素逼出来,等到第三日,谢令嘉才算是悠悠转醒。

  甫一睁眼,对上的就是淑妃哭得跟杏核红肿的眼眸,她哭着扑了上去:“我的儿啊——”

  她浑身颤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要是有什么不满的同母妃说说呀,做什么要这般想不开啊?”

  谢令嘉因为在火场里待了不短的时间,嗓子还未完全恢复,一开口就是沙哑的声音:“母妃——”她眼眶也不由红了,看着哭得撕心裂肺完全不顾自己形象的淑妃,心里升起一股后悔:“女儿错了!”她艰难地开口。

  不是觉得自己做这件事错了,而是她做这件事,让母妃担惊受怕,实属不该。

  母女俩又抱头痛哭好一会儿,谢令嘉才转了转脑袋,看向四周,嗓子嘶哑地询问出声:“母妃,皇兄呢?”总不会她出了这件事,他还是那么铁石心肠看都不来看她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