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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养祸水第61节(1 / 2)





  她以前并不觉得,埋头做活计,与人说说长短,就混过去一天。可当爱着席泠,他不在家,她的心里就阗满他的影,很满很充实,那影却又是虚幻的,不切实的。

  于是她就从早起送他出门,就盼着他归家来,好絮絮叨叨与他说话,骂他、撒娇、凶巴巴没事找事、没骨头似的赖着他……连说起“盐罐子里没了盐”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也是快乐。

  席泠凝视她侧向窗里的脸,微撅着嘴,不知哪里又惹得她不高兴。他的确难理解她偶然这种“没缘由”的不高兴,有些无奈,也不妨碍去哄她。

  他掰着她的肩转过来,“要不你多烧一些,夜里热给我作夜宵?”

  “你不大吃夜宵的。”箫娘剜他一眼,又想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就换了副笑脸推他,“你去嚜,我抻碗面条吃好了。”

  席泠整衣出去,打了帘子,回首见她趴在炕桌上,有些稚气的可怜。他又丢下帘子转回来,抚摸她脑后蜿蜒堆积的乌发,“我尽量早些回来。”

  她歪在臂上,小猫一样睇上眼,绣鞋半藏的脚背轻轻往他小腿上蹭两下,暗昧地笑了笑。

  席泠的世界落空了,只得她的笑脸。连走到林戴文的别院,他仍然有些记挂她。

  这种感觉很奇异,分明晓得不过短短一二个时辰,她在家好好的,却仍旧放不下心。好似她系了根丝线在他心上,她轻轻拨一拨,他心里就余震不停。

  他暗笑自己什么时候也积黏起来?整整衣襟,随小厮进了书斋。林戴文很高兴,神采奕奕卷着本书看,胡须里似抿着细弯弯的笑。

  瞧见席泠就进来,立时搁下书引他椅上对坐,“元澜昨日来过了。”

  席泠豪不意外,屹然地向他拱手,“恭喜大人,这件事就要了结了,回头呈报到京,皇上少不得高兴一场。”

  “是是是。”林戴文连点着头,拈着一缕须笑,“据元澜说,年节前陶知行有一批粮要运往成都府,日子还没定下来。我叫他别露了风,还如常与他们周旋,届时粮食一到关卡,就拦截下来,开春就能抓人了。”

  “元澜还是识时务的。”

  林戴文复点头,只是眼色微冷了些,“这个元澜的确是个滑头,走到我这里来,还要与我谈条件。要不是我许下他,保他性命平安,他只怕也不肯痛快说出来,更不愿后头做个人证。这起人,就是留他条命,往后也必然在别处翻船,我且不管他。”

  说着,和蔼得甚至几分可亲地笑起来,“碎云,这是你的功劳啊。你放心,回头奏报的疏本上,必然少不了你的名字。”

  席泠沉敛应答,有几分不卑不亢的老成,“卑职不过是略尽绵力,操劳的还是大人与两位何大人。拿住了粮食,抓人审案,两位大人后头还不知忙得什么样子,卑职却偷个懒,倒松快了。”

  “什么话,你前头操劳得比谁都多。”林戴文这话倒说得有几分诚恳,只是讲完,却端过小厮案盘里的茶盅,握在手上,半日不讲话了。

  天长地久地,席泠也没讲话,暗暗揣摩他的想法。林戴文呷了口茶,歪在扶手上,两个瞳仁似两个黑玛瑙珠子,又亮又滑,“你虽年轻,却是个难得的人才,我预备等案子结了,回京复命时,举荐你任一个应天府正四品府丞。”

  席泠心陡地惊一下,由个九品县丞一跃为四品府丞,连他先前也不敢这样想过。

  林戴文瞧出他惊诧,漫不经意地笑了笑,“我看你不错,户部的闻新舟过个一二年要调往北京的户部去了。他一走,现在的户部侍郎升了尚书,侍郎就缺了空。我是想叫你到时候去填个空。先任个府丞,届时四品升三品,外人瞧着不说闲话,吏部那头也过得去。”

  这样的事,连一贯从容不乱的席泠也不由面露喜色,拔座起来郑重作揖,“卑职多谢大人提携之恩!”

  林戴文稍稍颔首,手抵在额角,别有深意地睇着他,“我看重你,你也要对得起我才好啊。我朝皇上举荐了你,皇上应下,那是皇上信得过我的圣恩。底下,你可千万别辜负我一番信任。”

  席泠当然明白“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尤其当今官场,哪里有不为索求的施恩?可有些话不好说破了,不捅破那层窗户纸,彼此还是奉公克己嫠不恤纬的忠臣良臣,倘或捅破了,免不得都有些面目可憎。

  他只晦涩地笑应,“卑职受大人如此提携,自然不敢亏了大人这位‘伯乐’。”

  林戴文心领神会,忙又客套地摆起手来,“言重言重,你若不是‘千里马’,哪里来的伯乐呢?这一桩案子,你不单为朝廷追回粮银,连陶家……不说了不说了,前头设了筵,咱们挪去用饭,大约闻新舟与何家父子也该到了,咱们席上好生计较一番年后抓人定案之事。”

  席泠忙来搀扶一把,微微折低了腰。林戴文斜眼睨他,见方才那个巨大的喜讯业已沉没在他眼中。

  他就高兴了那么一瞬间,一瞬间后,又是这副惯常贵贱不屈的模样,真是叫人看不穿。

  第60章 朱门乱 (十)

  不论如何, 能由个小小县丞一跃为四品大员,仍是件值得人高兴的事。当夜席泠归家,预备将这喜讯告诉箫娘听, 几不曾想一推门,院门未楔死, 留了个缝。

  正屋卧房里亮着一圈昏昏的灯, 撩开帘子,箫娘瘦瘦的背趴在炕桌上,针线篮子丢在一旁,拿一根莲蓬细银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剔灯芯。

  那火苗在她手底下倏明倏暗的,对着窗外模糊的一篾灰的月, 世界也在她手上一下无趣了。席泠心里的喜事随满室空寂的情绪被抛诸脑后,只惦记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为什么不把院门栓上?”

  他忽如其来的声音像跟线,一下将箫娘的背提起来。扭头一瞧, 那些无趣神色顷刻扫尽,膝盖匍挪着从榻上过来,举起双手。

  席泠也就展开臂膀去抱她, 声音放得软和了些, “为什么不栓院门?这样的夜里, 又快到年节底下, 倘或有贼闯进来,你一个人在家,怎生好?”

  大约是他难得夜归, 又或是夜灯太微弱, 连炭盆里的火星子都蹦得孤单。天暗得分外早, 她在晚上坐了好些时候, 听着风摇枯树,望着月压东墙。没有簌簌的纸笔响,这些动静格外清晰。

  她久不说话,席泠只好一软再软,“怎的?害怕了?”

  箫娘在他胸膛里笑了笑自己,端起脸有些羞愧,“我忘了。”

  “什么忘了?”

  “忘了栓院门,往常都是你去栓的,我吃了面,睡了会,醒了就没想起来。”

  席泠搂着她坐下来,“下回可千万记得。”她格外粘人,他只好不撒手,歪下脸捞她的目光,笑了下,“家里连个下人也没有,我不在,就无人与你讲话,把你闷着了?”

  箫娘更觉羞愧,她觉得自己真是又做作又矫情,不忍再“放任”自己,推开他下榻,“我瀹茶你吃,杏仁茶好么?”

  满个屋子窸窸窣窣热闹起来,炭盆烧得更红火,蜡烛窜得更明亮,桌椅月窗都似活过来。连瀹茶的小炉也活了,跳出枚火星子,将她调皮地咬上一口!

  她捂着手背喊了一声,痛也是细细的快乐。席泠拽过她的手瞧,摩挲两下,“不妨事,就是个火花。”他分开膝,握她的腰拉她在膝间,“我自己瀹茶,肚里有些饿,你也抻碗面我吃。”

  “你不是在林大人家中吃过了?”箫娘目光潺潺地垂在他脸上,暖融融的迷人。

  “说是吃饭,几个大人坐在一处,还如何吃得进?转来转去总是商议公事。”功名利禄这一刻就成了身外物,统统搁浅了,他钻在柴米油盐里,仍旧说的温饱的话,“我下晌出去时就有些饿了,好容易挨到这时候回来。”

  箫娘笑嘻嘻点头,“可没有别的,只好用午晌剩下的冬笋鸡脯子肉做面上的浇头,你吃不吃?”

  “吃,你灶上多点几盏灯。”

  初冬夜里,厨房四下里簌簌漏着风,但柴火烧得旺,箫娘半点不觉冷。她在各处一连点了五.六盏灯,把院子也照得朦朦胧胧的发黄,与窗户上那圈黄光暖烘烘的烛光相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