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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3 章 不待怕的(2 / 2)

张黑妮儿却面带羞涩,小声道:“我觉得你小舅可俊了,特别有男人味儿。”

小岭不懂,“什么叫男人味儿?”他闻闻自己,“我有没有?”

张黑妮儿笑道:“不是啦,小孩子没的,要等你们过了十八岁的。”

小岭瞅瞅大军,“可我咋觉得大军现在就有呢?”

看他往那里一站,冷冷的酷酷的,一点都不怕,比胆战心惊的小舅可男人多了。

张黑妮儿朝大军笑道:“整天听大娘夸你们,真是一点都没吹牛,又俊又帅。”

大军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谢谢,你也不黑。”

张黑妮儿哈哈笑起来,不黑就是这孩子对她最大的示好。她把箢子放在一边给他们俩吃,又拿了一个石榴过去给林成才。

看到张黑妮儿靠近,林成才顿时心咚咚直跳,很想拔腿就跑。

他总觉得张黑妮儿靠近的时候会变出一块板砖或者一个二叉钩子,给他拍一下或者刨俩洞出来。

他就止不住地紧张、害怕、出冷汗,双腿还有点哆嗦呢。

张黑妮儿看他脸色都变了,笑了笑也没太靠近他,就站不远处剥石榴。

林成才还是稍微躲远点,感觉心跳正常不出冷汗便站定,他一本正经道:“我、我是来给你道歉的。”

张黑妮儿好奇道:“道歉,为什么啊?你也没做对不起我的事儿。”

林成才听她语气正常,没有要发火的迹象,他松了口气,“就……咱们小时候,那谁、刘峰骗你说我背后骂你黑……那事儿,其实我没有,他撒谎。”

他一直以为刘峰造谣他骂张黑妮儿黑蛋子之类的话,看她那么生气,就以为她很介意人家骂她黑。

张黑妮儿道:“那事儿啊,我后来知道的,我还给他把脑袋打破了。”

她和林成才吵架是刘峰惹起来的。

她发育早,十一岁就来例假,那混小子不晓得怎么知道了,追着她羞辱,说她下面流血就是想和男人困觉,不害臊,还说是林成才说的。

她一开始特别羞耻、生气,趴在桌上哭,林成才安慰她,她因为羞愤交加,没有仔细想就骂他。

然后两人就吵起来,还打架,最后决裂。

很快她知道不是林成才说的,他压根就不知道。

她就追着刘峰打,他说她流血是想和男人困觉,她就打破他的头,让他也流血,看他是想和谁困觉。

因为她早熟,发育好,十三岁就和大人差不多,所以那些男人就喜欢调戏她。

她一开始很羞耻、害臊,觉得自己怎么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

他们调戏她,她觉得自己可耻,回家和娘说,娘给她块布把胸缠起来,让她离男人远点。

可她没靠近他们啊,是他们骚扰她的!

娘总说女孩子要知羞耻,要如何如何,她越听越烦,反正发育那几年她心情很坏,脾气很大,看到骚扰她的男人就想打。

她的凶狠泼辣,都是被逼出来啊。

这么一来她的恶名就被人给坐实了,还四处传播她是疯婆娘,专门打男人。

很多人忌惮她的名声,说她泼辣凶悍,不敢给儿子娶,可周金锁就不怕,还说她挺好,那些臭男人就该揍。

她也觉得和周金锁很合得来,又因为从小对林成才有好感,就同意周金锁说处对象。

她看林成才脸色不像刚开始那么害怕紧张,笑道:“我根本不介意人家说我黑丑的,你也不用道歉啦,那个刘峰我是不会原谅他的。”

这几年刘峰总去她家提亲,她直接把他的东西丢出去,见一次就打他一次。

她是绝对不会原谅他的,谁让他犯贱!

林成才心里就犯嘀咕,自己骂她黑蛋子她不介意,那刘峰骂她,她怎么那么记仇呢?

他飞快地瞥了张黑妮儿一眼,发现她真的不像自己记忆里那么黑,而且笑微微的很和气,也不像想象里那么吓人恐怖。

他其实也不是嫌弃张黑妮儿黑、丑,他那么说就是为了搪塞他娘,他就是怕她。

有那么两年他感觉已经忘记张黑妮儿这个人,结果前阵子娘突然说她很看好张黑妮儿,想让他俩定亲,他差点惊掉魂儿,以前的阴影呼啦浮现出来。

连他和张黑妮儿小时候吵架的画面都清清楚楚。

他怎么可能不抗拒?

他以为她介意被人说黑,所以他就拿黑做文章。

这会儿一见,人家张黑妮儿大大方方的,既不骂他也不打他,都不骂他丑,还给他剥石榴吃,想想真是他自己胆小且记仇。

张黑妮儿把石榴递给他,“我记得你最喜欢吃石榴,吃吧,可甜呢。”

这是她前些年特意从姥娘家分株来的石榴,特别甜。

林成才犹豫一下,把石榴拿过来捏开,给她一半,自己一半,就在嗖嗖的小冷风里吃石榴。

“你真的不像小时候那么黑,一点都不丑。”林成才很诚恳地改变自己的评价。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她记成那么黑,怎么就那么怕她。

张黑妮儿笑道:“我也给你道歉,别人造谣你,我不听你解释就骂你。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挺俊的……”她突然脸红了一下,低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再继续说下去。

看他还是和小时候那么爱吃石榴,就把自己那半也给他。

林成才紧张得喉咙发干,要是有一茶缸凉水也能咕咚灌下去,他不断地吃着石榴,“那个,咱俩就没恩怨了啊。”

张黑妮儿:“本来就没啊,小时候的事儿,谁还记仇啊。”

林成才:……不好意思我记了呢。

张黑妮儿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是不是很怕我啊?”

林成才忙摆手,“怎么可能!”

他挺了挺脊背,自己好歹比她高那么多呢,会怕她?

现在和她这么聊一会儿,他感觉那些阴影似乎也没啥。

她长大了,他也长大了。张黑妮儿:“有那么两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脾气那么躁,一生气就和人家打架。有时候人家就是手贱,摸一下屁股,我就想把他手打折。”

林成才差点被石榴籽卡着,咳嗽一声,“那……那是欠打。”

张黑妮儿笑道:“不用打折是吧?”

林成才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他想了想,要是自己和姐出门,有男人要摸姐的屁股,那必须给打折才行!

不信问薛明春。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说起有那么两年脾气格外暴躁,他也有同感,十三四岁的时候他看谁都不顺眼。

他觉得娘是个母老虎,爹是个胆小鼠,大哥面,二哥怂,全家就他是个人物。

这时候张黑妮儿主动问他,“林成才,咱俩以后还能见面吗?”

林成才:“当然能呀。咱们又不是仇人。”

张黑妮儿笑了笑,“我正跟着侄子学文化呢,我想做个有文化的人。”

林成才愣了一下,话题为什么转这么快?

张黑妮儿看他愣住,继续小声道:“林成才,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打你的,我也没打过……不相干的人。”

她打的是欺负她的人,是想占她便宜的臭男人。

她没有打过女孩子,没有打不相干的男孩子。

她打那些男人的时候很凶,可她也想做一个温柔的女孩子,和喜欢的人过温柔的日子。

林成才笑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是我……那啥……”

太胆小了,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怕她,人家也没打他。

真是丢人。

他一下子不怕了,腰杆子都挺起来。

林成才在寒风里吃石榴,小哥俩则蹲在草垛背风的地方吃红枣。

小岭:“大军,咱小舅有点不诚实,人家根本不黑,也不凶。”

大军:“嗯。”

小岭:“咱姥儿没说错,他有点欠揍。”

大军:“嗯。”

林成才:“…………”

这一趟儿来得真挺值当的,他重新认识了张黑妮儿,解除了小时候的误会,抹除了自己的阴影。

他也不会再害怕板砖和二叉钩子了。

拎着箢子回家的路上,林成才觉得自己又是个人物了,昂首挺胸没什么好怕的。

张黑妮儿的意思既然小时候的误会解开,他不讨厌她,她也觉得他挺好,不如俩人多见见面儿。

只字没提他娘的意思,也没说处对象,他也没感觉到压力就答应了。

他觉得张黑妮儿并不可怕啊,她很会讲道理,那为什么以前他吓成那样?

难道自己真的很怂?胆子比耗子还小?

不可能!他胆子怎么可能没有爹的大!

对,那个刘峰造谣他,却一直没给他道歉呢,回头得去找刘峰聊聊。

让他老老实实给自己道个歉。

哼,自己现在比刘峰高多半头呢!

他怕女人,可没怕过男人!

来时忐忑不安,回去就自信满满。

正走着,一个身材婀娜的女知青从对面走过来,看到林成才便跟他打招呼,“林成才,我有事儿找你呢。”

看着姚桂珍那白净漂亮的脸蛋,林成才有点纳闷。

找他?骄傲的孔雀怎么突然主动和他说话?她以前可从来不正眼看他的。

其实两人从来没说过话,这么贸然开口有点奇怪,不过他听姚桂珍一副很自然的样子,就好像他们是熟人似的,他便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姚知青,什么事儿?”

姚桂珍看了大军小岭一眼,这俩孩子长得真好看,她也没说什么而是问林成才:“公社林解放是你堂兄啊?”

林成才:“是啊。”但是关系一般。

姚桂珍:“我听说你姐夫……”

姐夫?那不就是我爸爸?

大军小岭瞬间竖起了耳朵!

大军的眼神都变得锋利起来。

姚桂珍感觉到了,微微蹙眉,不悦地看了他一眼,这小孩子眼神怎么那么刺儿?

她继续道:“是这样的,我听说你姐夫是部队军官,在公社和县里应该有熟人吧。”

林成才:“啊?”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姐夫的事儿他不知道啊。

姚桂珍蹙眉,有点不乐意,跟她装傻?她道:“肯定有举荐工农兵……”

这时候大军不客气地打断她,冷着小俊脸道:“当兵去县兵役部,举荐读大学去公社,我爸就是一个带兵的团长,平级的有政委,上头还有师部、军部、司令部、国防部、军委、人代会……”

姚桂珍的脸都黑了。

她羞愤道:“你、你这个孩子怎么说话呢,我没想找你爸走后门,别那么敏感。”

有点身份就以为全天下人都要巴结你们走后门似的!

虽然她的确是想通过林成才打听一下,但是小孩子这么说就让她很没面子,更何况她只是打听一下,也不是非得走他家的关系。

大军小岭的想法却很简单,爸爸不认识的女人,干嘛乱说爸爸,万一又被人说是什么相好的呢?

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