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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前世(1 / 2)

第16章 前世

我们前世曾经是什麽,你若曾是江南采莲的女子,我必是你皓腕下错过的那朵;你若曾是逃学的顽童,我必是从你袋中掉下的那颗崭新的弹珠,在路旁的草丛中目送你毫不知情地远去;你若曾是面壁的高僧,我必是殿前的那一柱香,焚烧著陪伴过你一段静默的时光。因此今生相逢,总觉得有些前缘未尽,却又很恍忽无法仔细地去分辨,无法一一地向你说出。

一年后,徽州歧安城醒春堂。

“庆庭,让你到仓库里拿袋子黄连怎么去了那么久?又偷懒了不成?”孙掌柜的嗓门是出了名的大,他一喊整个醒春堂的伙计都听到了,东阳连忙走到后门处接应我,看见我满头大汗的样子,他笑笑说:“庆庭,我来就好。”说罢他拉过我手中的麻布袋子,轻轻一扛,整袋黄连就稳稳当当地扛上了肩头。

我心里默叹一声,男人和女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回到药堂,孙掌柜又指着我说:“看看你,都是男人,人家东阳就是会干活!”

“掌柜的,我不满十六,是童工啊!怎能和人家东阳比!”我甩甩酸痛不已的手臂,不满地抗议道。

“童工?我买下你可是用了成人的价钱!再说了,品花楼的那些女子来找你诊症时怎么不见你说自己是童工了?”此话一出,旁边的伙计全都哄一声笑了。

我无从辩解,只得红着一张脸,到后堂去收拾药材去了。

我果然是不能碰水的。一年前撑船渡我过江的那个艄公竟然是一个水贼,把船驶到江流中心时抢了我的包袱还把我推到水中,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却被人救起侥幸逃过一劫。然而身无长物孤身流浪在外,终于由于涉世未深被人贩子卖了,途中想办法逃了出来却在醒春堂的门口被捉。

当我破口大骂诅咒人贩子会被砒霜毒死被雷劈死被狗咬死时,药堂里孙掌柜可能不堪噪音扰耳就用十三两银子把我买下,于是,我就成了醒春堂里的一名伙计,偶尔也断断症抓抓药。

我真正出名,源于为品花楼里的封三娘治好了脸上的黄褐斑。

封三娘曾是品花楼的头牌,可是后来脸上长了斑,以色事人的职业连色都没有了自然要遭淘汰。我第一次见到她时还真是吓了一跳,二十来岁的姑娘脸色枯黄,双目无神。

“你不用给我看症,我没有诊金付你。”她说。

“看得好就随便给一点,看不好你可以完全不给。”我在醒春堂里闲来无事,不知是她的脸让我起了怜悯之心还是过分无聊想试试自己的本事。

“我连抓药的钱都没有。”

“那你能找到青瓜、鸡蛋、蜂蜜、面粉这类东西吗?”

她点点头,怀疑地看着我。

三天之后,她再来醒春堂时,在我面前放下了一大锭银子,我说:“你这是干什么?”

“我的脸好了很多,小大夫,你能把我的脸全治好,这银子就是你的。”

“你哪来的银子?”

“借的。”

我把银子推到她面前,“那我又把这银子借给你。我开药,你要按时吃,不管外服内服都要照我的话去做,行吗?”

一个月后,她脸上的斑好得差不多了,吃了些补血的药后连脸色也变得红润。她盈盈地对我行了一礼,说:“无言感激,庆庭大夫,半个月后的花魁甄选我终于能参加了。你以后到品花楼来,我定当好生酬谢。”

我被那后半句话吓了一跳,连声说不用客气。封三娘临走时妖娆无限地看我一眼,看得我有点毛骨悚然,后来照了多次镜子之后,再三肯定自己作女子时不够温柔可人,当男子亦无潇洒风流之态,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当我的庆庭大夫。

结果第二天醒春堂大门一开,不知是品花楼还是什么倚红阁的姑娘们竟然一窝蜂地跑来让我给她们开美容方子,孙掌柜在她们走后气愤地大声说:“庆庭,看看你招惹了什么客人上门了?我们醒春堂的名声都要变臭了!”

“掌柜的稍安勿躁。其实这些姑娘们跟码头上干苦力活的搬运工人有何区别?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银子,我们打开门做生意何苦歧视她们?如果真的是盛世太平人人安居乐业,有哪些女子愿意过这种生活?掌柜的能怜悯一个落魄的庆庭,为何就不能怜悯这些沦落的姑娘呢?”

孙掌柜哑口无言,悻悻的离开了。旁边的东阳看着我,温厚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