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章 在圣域进行探索吧!(2 / 2)
小女孩没有哭出声音,只是静静地流着眼泪。她身上的瘀青相当显眼。
「那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想继续前进的话,只要终结这段记忆就好了。」
「意思是?」
紫罗兰小姐以手抬起哭泣小女孩的脸蛋。
「就算哭泣,也改变不了什么哟。」
然后啪地甩了她一耳光。
「好过分!」
「没关系啦,反正她就是我呀。」
「到头来,你还是承认了啊。」
接着,世界应声碎裂。晨间森林的景色宛如破裂的镜子那样粉碎,消失在深邃的黑暗之中。
这一带也跟着被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笼罩。
紫罗兰小姐的轮廓在这片黑暗中缓缓浮现。
「继续前进吧。」
「我知道了。」
我们就在这片虚无的黑暗之中,朝魔力被吸收的方向前进。
除此以外,我感受不到任何东西。
就连脚底踩在地面上行走的触感都很暧昧不清,让人几乎分不清上下左右。于是,我试着倒过来行走。就像倒立那样脚上头下。
成功了。
看到倒着行走的我,紫罗兰小姐露出死鱼眼。
「可别偷看我的裙底哟。」
「你放心吧,看不到的。」
前进了片刻后,一道橘红色的光芒落在我们身上。
「好痛!」
差点头部直击地面的我,在落地前及时摆出防御姿势。
「谁教你要这样胡闹呢。」
紫罗兰小姐俯瞰着倒在地上的我,然后伸出一只手。
「谢谢。」
我抓着那只冰冷的手起身。
这里是沐浴在落日余晖下的战场。如血那般鲜红的太阳,在地平线上方闪耀着光芒。
「大家都死了呢。」
士兵的尸体淹没了这片大地,已经干涸的血液将地表染上一片黑。这样的光景一直延续到地平线的那一头。
「我们走吧。」
紫罗兰小姐再次迈开步伐前进,仿佛她已经知道目的地位于何处。
尸横遍野。
我在黄昏的战场上踩踏着尸体前进。
总有一天,我也想在这么大规模的战场上大闹一场。
前进片刻后,我看到一名浑身是血的少女在战场正中央哭泣。我和紫罗兰小姐在她的前方停下脚步。
身上沾满血的少女,抱着双腿坐在尸体上不停哭泣。
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我明白那就是紫罗兰小姐。
「你又在哭了呢。」
「我以前是个爱哭鬼呀。你的剑借我一下。」
「请用。」
我将自己的剑递给紫罗兰小姐。
在少女面前举起剑的她,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看起来像是已经抽离了所有感情似的。
紫罗兰小姐挥下手中的剑。
这个瞬间,我动了起来。
我搂住她的腰朝后方跳开。
「尸体动了?」
紫罗兰小姐似乎也察觉到了。
原本倒在地上的士兵爬起来朝她挥剑。倘若我没有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她拉开,紫罗兰小姐现在已经被砍中了。
「圣域在拒绝我……这下不好处理了。」
「就像对病毒有所反应的防毒软体那样?」
我一边忙着把丧尸踹飞,一边这么开口。
「我不太懂你这个比喻呢。」
「抱歉,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顺便问一下,你如果在这里死掉会怎么样?」
「大概会回到一开始的房间,被铐在墙上吧。」
「这样很麻烦呢。你会用剑吗?」
「不至于完全不会。」
「那还是我来用比较好。」
我从紫罗兰小姐手中接过自己的剑,朝附近的丧尸兵劈砍。
尽管能够将敌人一刀两断,但新的丧尸兵随即接二连三涌现,我们就这样慢慢被包围。我马上打消了歼灭敌方的念头,努力往前方杀出一条生路。
紫罗兰小姐用她脚上的高跟鞋用力践踏倒地的丧尸。
「没有魔力的话,你的实力就变得很微妙耶。」
「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呀。不过,就算没有魔力,你还是行动自如呢。」
「我刚才也说过啦,没问题。」
我挥剑横扫一批涌过来的丧尸。
「我从小就懂得如何操控魔力,因此,我配合自己的成长状况,把肉体改造成最适合战斗的状态。我透过魔力操控自己的肌肉、神经和骨骼来成长。」
挥剑一次砍杀三个敌人后,我一脚将从旁袭击我的丧尸踹飞。
这些丧尸只是数量很多,但动作全都迟钝无比。反而可以让我毫无顾忌地开无双。
「你的实力压倒性的强呢。就好像把小孩子踹飞的大人那样。」
「我想听更帅气的比喻耶。」
「如果举办『无法使用魔力的人类竞技大赛』,你一定能拿下冠军。」
「这个比喻好多了。」
话虽如此,但若是陷入长期战,我的体力迟早会耗尽。在无法使用魔力的情况下,我不可能将这群数量多到一直绵延至地平线尽头的丧尸屠杀殆尽。
可以的话,真希望能驱使魔力来轰轰烈烈地歼灭。
我硬是突破重围,以手中的剑刺穿仍在持续哭泣的少女。
「对不起喔。」
鲜血从少女口中溢出,我们被丧尸大军团团淹没,接着,世界再次碎裂。
待黄昏时分的战场粉碎后,我和紫罗兰小姐又重新进入黑暗的世界里。
「你还好吗?」
「托你的福。」
紫罗兰小姐这么回应收剑入鞘的我。在黑暗中前进了片刻后,又一道光芒笼罩了我们。
就这样,我们抵达了圣域中央。
■
回过神来的时候,亚蕾克西雅发现自己伫立在一条白色长廊上。这条长廊无边无际地延伸出去,看不到尽头。装设了铁栅栏、看起来像监狱的房间并排在长廊两侧。
虽然没有任何光源,这里却十分明亮。看起来像是现实,又宛如梦境,是个让人感觉双脚仿佛没有踩在地上的空间。
走在最前头的奥莉薇踏出步伐。阿尔法从后方追上她的脚步,亚蕾克西雅一行人也纷纷跟上。
有着美丽的成年精灵族外貌的奥莉薇,每踏出一步,看起来就变得稚嫩一些。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变成一名小女孩的模样了。
小奥莉薇直接穿越了铁栅栏,走进牢房里缩成一团。
「过去,许多无家可归的年幼孩子们被带来这个地方。」
阿尔法的嗓音在不断绵延的白色长廊上回荡。
她踏出脚步。
不知何时,长廊两侧的牢房里出现了多名年幼的孩子。男孩、女孩、人类、精灵族、兽人。除了年幼以外,他们没有其他共通点。
「在这里的孩子们,成了某个实验的实验体。」
阿尔法在某个牢房外头停下脚步。
里头有个女孩子。看起来似乎已经精神失常的她,在牢房里面疯狂暴动。用脑袋四处猛撞、不停以指甲抓墙壁、在地上猛烈打滚。看起来像是想试着逃离痛苦。
阿尔法迈开脚步。
这次她驻足的牢房,里头是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孩子。不过,那些血不只是来自她的自残行为。发生在女孩肉体上的异样变化,让鲜血不断从她裂开的皮肤中渗出。
亚蕾克西雅对这种肉体逐渐发黑、腐烂的变化有印象。
「是〈恶魔附体者〉……」
不知是谁这么出声轻喃。
「大多数的孩子,都因为无法适应『那个』而死亡。」
阿尔法再次往前走。
接下来的牢房里头空无一人。有的只是沾满血迹的墙壁、地板,以及宛如求救般的血手印。
阿尔法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
孩子们在饱受痛苦折磨后死去——每间牢房呈现出来的光景都很类似。
「太过分了……」
萝丝掩着嘴发出悲叹。亚蕾克西雅也在内心表示同意。
这些孩子们的死法有一个共通点。女孩子会以〈恶魔附体者〉的状态死去,男孩子则不会变成〈恶魔附体者〉。
「最后能够适应的,只有极少数的女孩子。」
至此,阿尔法停下脚步。
待在牢房里的,是比刚才的小奥莉薇更年长一些的奥莉薇。她身上不见任何伤口,脸上也没有露出痛苦的表情。只是静静地抱着双腿,注视着对面的牢房。
对面的牢房里头到处都是血迹。但在下个瞬间,那里像是切换到另一个画面似的被打扫干净,同时出现了一个小女孩。在小女孩经历痛苦煎熬而死去后,马上又有其他孩子被关进同一间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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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奥莉薇一直看着这样的光景再三上演。
「为什么要做出如此残忍的……」
萝丝以颤抖的嗓音开口。
「这是为什么呢,代理大主教涅尔森?」
阿尔法转头望向涅尔森。
后者先是别过脸去,在嚅嗫了半天后,才轻声开口:
「我们需要能够和魔人迪亚布罗斯相抗衡的力量……」
「这是教团的说词。无论这样的说法是真是假,奥莉薇确实砍下了魔人迪亚布罗斯的左手。她是适应了『那个』的极少数孩子的其中之一。」
说着,阿尔法迈开步伐。
「你刚才反复提到的『那个』是什么?」
听到亚蕾克西雅这么问,阿尔法一瞬间停下脚步回答:
「迪亚布罗斯细胞——吾等是这么称呼的。为了对抗魔人迪亚布罗斯,教团选择吸收迪亚布罗斯的力量。」
「吸收魔人迪亚布罗斯的力量……?原来这不只是童话故事的内容吗?」
「吾等也未曾亲眼见识过,只是看过历史资料这样记载而已。如果想当成普通的童话故事看待,也是你的自由。」
语毕,阿尔法再次踏出脚步。
「事到如今,我并不打算讨论这段远古传说的真伪。说起来,这个记忆的世界,也不知道究竟有几分真实。记忆会随着时光流逝而褪色,会转化成记忆持有者本人渴望的内容。」
阿尔法陆续从并排的牢房外头走过。
至此,空牢房变得愈来愈多,奥莉薇也成长为一名美丽的少女。而她的脸蛋果然和阿尔法十分神似。
「成长之后,得到迪亚布罗斯力量的奥莉薇,被指派了一个任务。」
「前往讨伐迪亚布罗斯……是吗……」
听到萝丝这么问,阿尔法摇摇头。
「虽然史料上这么记载,但吾等判断这是捏造出来的一段历史。奥莉薇接到的任务,恐怕是采取新的迪亚布罗斯细胞才对。」
「你少胡言乱语!」
涅尔森怒吼。他以一张涨红的脸怒瞪着阿尔法。被一名黑衣女子从后方揪住衣领后,他像只青蛙那样「咕呃!」叫了一声。
「在获得力量后,奥莉薇依旧对教会十分顺从。虽然不确定真正的理由为何,但吾等判断奥莉薇由衷希望自己能打倒迪亚布罗斯,让世界重获和平,所以才愿意协助教会。」
奥莉薇从牢房里走了出来。
准备踏上旅途的她,身穿一袭铠甲,腰间也配着一把剑。看到这样的奥莉薇的表情,亚蕾克西雅认同了阿尔法的考据。
奥莉薇想必打从内心希望和平降临这个世上吧。浮现在她脸上的情感是觉悟和希望。
在无限往前延伸的白色长廊上前进片刻后,她的前方出现一道炫目的光芒。
「然而,教团的目的并非如此。」
下一刻,光芒充满了整个世界。
「教团的目的,是将迪亚布罗斯的力量占为己有……」
满溢着光芒的世界像镜子那样破裂、粉碎后,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另一个崭新的世界。
是战场。但战场上没有战士。
时值黄昏。在这个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有一群身穿白袍的男子围绕着一个黑色的块状物。
这里不见奥莉薇的身影。
阿尔法朝那个黑色块状物走近。亚蕾克西雅等人也随后跟上。
「这是什么呀……」
萝丝轻声惊叹。
那个黑色块状物,原来是一只巨大的手臂。漆黑、粗壮、丑陋而肥大化的怪物手臂。看起来像是血腥的肉片紧黏在几根长长的锐利爪子上。
「这是迪亚布罗斯的左手。尽管被砍断,这只手却仍然活着。」
一如阿尔法所言,这只左手是活的。
掉以轻心地朝那手臂走近的一名白袍男子,被利爪贯穿身体当场丧命。虽然被锁炼和钢钉紧紧固定住,但迪亚布罗斯的左手仍不断释出庞大的魔力。
「教团利用精密的古文物,成功将迪亚布罗斯的左手封印住。但这个封印并不完整,导致扭曲的力量孕育出圣域。不过,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教团的目标,是迪亚布罗斯细胞所具备的惊人生命力。」
白袍男子抽干了这只被束缚的左手里头的血液,又削去上头的皮肉。
然而,过了一段时间后,流失的血液和皮肉又重生了。
「透过研究迪亚布罗斯的左手,教团研发出能够强化人类肉体的药物。尽管存在着副作用,但不同于过去进行的那些实验,这款新药男性也能够使用。」
阿尔法从怀里取出一颗药丸,以指尖弹飞。
药丸以抛物线落地,撞上涅尔森的鞋子后停止滚动。那是亚蕾克西雅也看过的红色药丸。
「这就是支撑教团的力量。然而,教团真正的力量来源并不是这种药丸。在封印迪亚布罗斯的肉体,并耗费漫长岁月进行研究后,教团研发出这种药剂。」
眼前的场景变换了。
众人身处的场所变成一个白色的实验室。一群白袍男子围绕着一张桌子,静待「那个」完成的瞬间。
一滴液体落在小小的器皿之中。
「据说,那闪耀着光芒的鲜红液体,简直就像是迪亚布罗斯的血液。」
那是散发出耀眼光泽、鲜红如血的液体。
男子们发出欢天喜地的惊叹,一名身为代表人的男子以舌头舔了那滴液体。
「服下那种液体,就能得到极大的力量……以及长生不老的肉体。看来,吾等的假设果然是正确的呢。」
阿尔法将视线移往涅尔森所在的方向。后者像是要藏住自己的脸那样沉默地低下头。
「那么,各位不觉得那名白袍男子——」
阿尔法指着白袍集团一角的某名男子这么开口。
「跟身边这位代理大主教涅尔森长得很像吗?」
「……难道!」
亚蕾克西雅连忙望向涅尔森的脸。
如同阿尔法所说的,涅尔森长得和那名白袍男子一模一样。两人的脸蛋已经不是「相似」一词足以形容,看起来就是同一个人。
「这种神奇的药物叫做什么名字呢?」
「……『迪亚布罗斯精华』。」
涅尔森轻声回答。
「谢谢。不过,这个『迪亚布罗斯精华』并非完美,其有着两个重大的缺陷。」
亚蕾克西雅已经发现了其中的一种缺陷。现在的涅尔森顶上无毛,但过去的涅尔森……
「过去的代理大主教涅尔森有头发。看来长生不老的效力并不够彻底呢。」
亚蕾克西雅笑道。
「不是的。」
阿尔法这么否定。
「是压力造成我大量落发。」
涅尔森这么断言。
「对不起。」
亚蕾克西雅这么赔罪。
「两大缺陷的其中之一,就是『迪亚布罗斯精华』这种物质必须定期服用,否则效力无法维持。对吧?」
「一年得摄取一次。」
「我想也是。第二种缺陷,则是『迪亚布罗斯精华』一次能生产的量少之又少。」
「嗯,没错。一年只能产出十二滴精华。」
「十二滴呀。这么说来,『圆桌骑士』的人数也是十二人吧?」
「哼……」
涅尔森垂着头哼笑一声。
「教团里存在着力量超乎常人、被称为『圆桌骑士』的十二名骑士。教团里的所有成员都以成为圆桌骑士为目标,渴望拥有他们那种终极的力量,以及永恒不灭的寿命。我说得没错吧?」
涅尔森以喉头发出「咯咯」的笑声。
「为了将『迪亚布罗斯精华』提升至百分之百完美的程度,教团对这方面的研究倾注了全力。而关键就在于迪亚布罗斯被封印的肉体,以及承袭了纯正英雄血脉的子孙。例如我这种体内有着浓厚的奥莉薇血脉的子孙。」
「正是如此。我就是『圆桌骑士』的第十一席,『贪婪』的涅尔森。」
涅尔森抬起头来,他的双眼泛出红色的光芒。
感觉到有一股庞大魔力开始打转凝聚的亚蕾克西雅,连忙摆出备战架势。
然而,在下一瞬间,涅尔森的心脏便被漆黑的刀刃所贯穿。原本揪住他的那名女子,眨眼之间便取了他的性命。
涅尔森的身体无力地瘫倒在地。
「不好意思,阿尔法大人。但戴尔塔觉得要解决这个家伙比较好的说。」
听起来有些一派轻松的嗓音传来。
「戴尔塔……」
「戴尔塔很擅长狩猎的说。之前还在深山里把野猪……」
「给我住口。」
戴尔塔露出「糟糕!」的表情张望四周,然后掩住嘴巴。
「还有,把你的猎物看清楚吧。」
被一刀毙命的涅尔森的尸体,先是裂成好几片,接着从边缘开始慢慢粉碎崩落,最后消失殆尽。
这不是正常人的死法。
看起来简直像是镜子碎裂那样……
「要来喽。」
戴尔塔在阿尔法出声警告的同时做出反应。
在一把巨剑将她一刀两断前,戴尔塔便趴在地上闪过这一击。
惊人的风压扫向亚蕾克西雅一行人。趴在地上的戴尔塔宛如野兽般扑向敌人。
她的牙齿和巨剑交错。
「活像头野兽似的……」
「戴尔塔很擅长狩猎的说。」
涅尔森轻喃,戴尔塔则是像一头野兽那样笑出声。
戴尔塔的犬齿上沾着血,涅尔森的脸颊出现了一道撕裂伤。但后者毫不在意地拭去脸上的血。下一刻,那道伤口随即愈合。
戴尔塔将漆黑的刀伸长,蹲低身子,摆出宛如野兽的应战姿势。
就在这时候——
「等等,戴尔塔。」
阿尔法的声音让戴尔塔的身子一颤。
「你的耳朵露出来了。」
「啊……!」
戴尔塔的一双兽耳,从战斗装束的缝隙之中探出。
她慌慌张张地将耳朵藏起来之后,反而不慎让白皙的臀部走光,毛量蓬松、高高竖起的尾巴也跟着左摇右晃。
「兽人……」
萝丝轻声开口。
「咦?那个,阿尔法大人。戴尔塔觉得自己的魔力好像一直被吸走的说。」
「因为我们现在很靠近圣域中央。」
涅尔森回答了戴尔塔的疑问。
「圣域是属于我们的领域。愈是靠近圣域,你们就会变得愈无力。」
涅尔森的声音听起来有两个声线重叠。他的身影在不知不觉中一分为二,又在不知不觉中合而为一。
「虽然想等更靠近中心点之后再动手……不过,到了这里,应该也足够了吧。我就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好了。」
涅尔森将长度跟一个成年人身高差不多的巨剑轻松扛在肩上,轻轻朝一行人低头致意。
「我是『圆桌骑士』第十一席的『贪婪』涅尔森。就让你们彻底后悔和教团为敌一事吧。」
他的脸上已经没了圣职者的和蔼。那是一张勇猛狰狞的战士的脸。
■
周遭的景色变了。
这是个一望无际的白色空间。天空、大地和地平线的另一头,都是清一色平坦的白。
阿尔法、戴尔塔和涅尔森三人对峙着。
涅尔森的身影先是变得模糊,接着一分为二。
戴尔塔蹲低身子,缓缓拉近自己和涅尔森的距离。
阿尔法则是维持着双手抱胸的姿势,甚至连武器都没有掏出来。只是对分裂成两人的涅尔森投以观察的犀利视线。
「……嘶!」
戴尔塔在发出吐气声的同时进攻。
将身子压得很低的她,看起来有如以四只腿在地面奔驰的野兽。
戴尔塔凭着冲刺的力道,将漆黑刀刃横砍出去。
那是一把长度远超过一般人身高的长刀。她的攻击没有技巧,也毫无战略可言,有的就只是纯粹的暴力。
骇人的冲击撼动了现场的空气。
足以横扫一切的暴力袭向涅尔森,将他砍飞。
尽管勉强挡下了这一刀,但他的脸上满是藏不住的错愕。
「你这怪物……!」
戴尔塔笑了。
第二个涅尔森上前阻止戴尔塔乘胜追击。他以巨剑从旁挥向还在奔跑的她。
然而——
「你是第一个。」
「啊……?」
漆黑刀刃贯穿了正准备挥下巨剑的涅尔森的脸。
不知何时绕到涅尔森背后的阿尔法,以手中的刀刺穿了他的头部,然后直接将涅尔森的头砍了下来。
没有制造半点声响,也没有透露出丝毫杀气。她就只是淡淡地将涅尔森的头砍飞。
鲜血从断颈处喷出,将洁白的大地染上鲜艳的红。
然而,下一瞬间,这具尸体宛如破裂的镜子那样碎成碎片,然后消失无踪。
「砍下去时是人体的触感。动作、气味也都是人类的感觉。这也是圣域的防卫机能吗?」
阿尔法望向手中的剑刃这么轻喃。连方才沾染在上头的血迹都消失了。
「正是如此。」
涅尔森隐藏住自身动摇的反应,重新摆出备战架势。他的身影再次一分为二,甚至二分为四。
「看来是我太轻敌了一些。这次就用四个人来对付你们俩吧。」
语毕,其中三名涅尔森冲向前方,只留下一人在原地。
戴尔塔冲向那三名涅尔森。
无论是在人数上占下风的战况,或是被包围的风险,都跟戴尔塔无关。她只是瞄准目标猛攻。
「野兽终究只是野兽啊……」
涅尔森笑道。
戴尔塔也笑了。
她将正面的涅尔森连同他的巨剑一同劈个粉碎。
但剩下的两名涅尔森随即包围她展开攻击。
朝水平方向挥出的巨剑,宛如钳子那样从前后包夹戴尔塔。
被断了退路的她,挥刀将从前方逼近的巨剑弹开,再转头望向后方。
然后——
戴尔塔张口咬住从身后砍来的巨剑。
伴随一阵钝重的声响,她的犬齿狠狠将巨剑咬碎。
「啥……?」
涅尔森发出听起来很蠢的惊叹声。
在他难以置信地揉眼睛的同时,阿尔法解决了剩下的两名涅尔森。
「这怎么可能……」
阿尔法跟戴尔塔大半的魔力应该都被局限住了,而且,圣域的力量也会让她们无法稳定驾驭自身的魔力。照理说,她们应该无法好好战斗才对。
然而,即使身处这种实力受限的情况,那两人仍撂倒了好几个涅尔森。
用常识思考的话,这应该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你们真的是以自己的力量觉醒的吗……这样的做法应该已失传了才对……」
阿尔法以微笑回答了涅尔森轻声道出的疑问。
戴尔塔则是忙着对自己身上那袭史莱姆战斗装束下功夫。她用手揪住史莱姆,将其黏附在自己的胸前和下半身,完成了简易的三点式铠甲。
以最底限隐藏住脸蛋和身体后,戴尔塔看似满足地点了点头。
「无……无妨,这点程度还在我的想象范围之内……」
涅尔森以微微颤抖的嗓音开口。
「让你们见识一下吧,这就是我的全力。」
道出这句话的同时,涅尔森的人数再次增加。
这次的人数完全不是方才所能比拟。远超过十个人——说不定逼近百人。
「好多好多的猎物喔……」
戴尔塔乐不可支地笑道,然后像刚才那样,朝涅尔森的大量分身冲了过去。
「连自己在人数上占劣势都无法理解吗,你这头野兽!」
然而,在戴尔塔和涅尔森交锋的瞬间,后者的表情变得僵硬。
好几名涅尔森同时飞向空中。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光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戴尔塔的咆哮,听起来简直像是恶劣的狂笑声。
虐杀开始了。
在一段距离外,亚蕾克西雅茫然地眺望戴尔塔握住手中的漆黑刀刃,像电风扇的叶片那样旋转的模样。
她的剑法跟暗影的不一样,跟阿尔法或伊普西龙的也不一样。
没有既定的套路,也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就只是纯粹的暴力。这跟亚蕾克西雅所认定的「强大」的方向性截然不同。
你这样真的可以吗?
她不禁想这么询问戴尔塔。
不过,戴尔塔的强大仍是不争的事实。而且强到超越极限。
待阿尔法一同加入战场后,将近百人的涅尔森几乎在一瞬间被杀光。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能这么轻易地……」
「你想必一直是个埋首做研究的学者吧。」
阿尔法以带点怜悯的嗓音开口。
「不管增加了多少分身,作为控制中枢的脑袋都只有一个。人类的脑袋可没有优秀到能同时控制多个自己。要是数量多达一百人,每个分身大概就跟稻草人差不多了吧。」
接着,戴尔塔撂倒最后一个分身,甩着尾巴朝涅尔森本尊靠近。
「还剩一匹~……」
浮现在她脸上的,是极其凶狠的笑容。宛如渴望鲜血的野兽那样。
「噫……!」
涅尔森往后退。
「看来,你似乎也没办法无止尽地创造出分身呢。」
看着这样的他,阿尔法淡淡地道出自己的见解。
实际上,涅尔森确实已经没有能创造出分身的多余力量了。
所以……
他召唤出保护圣域的最终守门人。
「来啊……快来啊啊……!」
周遭的空间,像是回应涅尔森窝囊的呐喊声那样裂开。
光芒从裂缝中渗出,形成一名女性的轮廓。有着跟阿尔法相同样貌的女性……
「奥莉薇……」
亚蕾克西雅轻呼。
那是英雄奥莉薇。然而,她的一双眸子了无生气。宛如弹珠那样空洞的眼睛,感觉得到某种淡淡的忧伤。
她像是企图保护涅尔森那样挡在戴尔塔前方。
戴尔塔笑出声。
不过,罕见的是,她并没有马上对奥莉薇出手。也没有试图逼近她。
只是以充血的双眼,细细打量出现在眼前的猎物。
「英雄奥莉薇……你果然是……」
阿尔法咬住下唇。
戴尔塔则是舔了舔嘴唇,抹去自己流淌出来的口水。
就在这时候——
「阿尔法大人,调查结束了!」
一名有着丰盈体态的黑衣女子现身。但不知为何,她出现在相当遥远的地方。
「伊普西龙……这样的话,事前侦察就告一段落了。」
说着,阿尔法转身。
「你……你们想逃走吗……!」
涅尔森以松了一口气的嗓音问道。
「我对小角色的性命没有兴趣。吾等的目的是断绝力量来源。更何况,现在也弄清楚圣域的防卫机制了。下次,吾等会强行打开入口进来。」
「你……你以为我会放你们走吗!」
「哎呀,你愿意继续追杀过来吗?」
「噫!」
涅尔森吓得躲到奥莉薇的背后。
「走喽,戴尔塔……戴尔塔!」
阿尔法捏住戴尔塔的后颈,但后者却打掉她的手,露出牙齿威吓。
「嘎啊!」
「啊?」
戴尔塔吃了一惊,这才回过神来。
「嘎呜~对不起的说……」
「走喽。」
「是……」
垂下耳朵、尾巴也卷起来的戴尔塔乖乖跟上阿尔法的脚步。
「阿尔法大人,快点!出口在这边!快点、快点!」
伊普西龙一边连声催促,一边朝两人猛挥手。重点部位的两块史莱姆随着她的动作不停摇晃。
所有人穿越她所指的发光裂缝离开后,圣域恢复了平静。
涅尔森瘫坐在地上,放心地吐出一口气。
「也……也罢,反正我记住那个叫阿尔法的精灵的脸了。只要取得她的血液,实验就能朝完成阶段更加迈进。这些都在我设想的范围内。」
他不停碎念着。
「首……首先得跟上头报告。就当成是我把阿尔法引诱到圣域里,让她落入圈套,进而被我发现真面目——用这样的说词去邀功吧。」
为了自保,他开始拔腿奔跑。
「然后……嗯?」
这时,涅尔森感觉到圣域出现的些微异常。
「难道……有鼠辈闯进圣域中心了吗?」
涅尔森环顾四周,露出邪恶的笑容。
「哼,就让我好好玩弄一番,来抒发心中这股怨气吧。跟上来,奥莉薇。」
涅尔森和奥莉薇的身影双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