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我/本小姐所遇见的人是——」(2 / 2)
「好像是主街道上的第三座建筑物……糟糕,要开场了!」
他冲到以白色为基调,有着现代化设计的歌剧院窗口。
「请问还能入场吗?咦,现在勉强还能进场?太好了,谢谢您!」
接着冲上安静无声的通道,走入开演大厅。
「……不好意思,我要入场,人数是一位。」
他轻轻推开大门,走入开演大厅。由于开演在即,是以厅内一片黑暗。伊思卡循着在脚底朦胧散发光芒的紧急照明,寻找着空位。
「是二楼座位的最前排啊。真不愧是米司蜜丝队长,就连歌剧的座位都相当讲究。」
尽管昏暗的视野看不清脸孔,但周遭的客人都是身穿华服的贵妇,也有看似来自其他都市的贵族带着家人私下参访。
『那么,还请各位尽情欣赏「女骑士贝翠丝的悲恋」。』
广播声响彻大厅。
舞台的布幕拉起,在有数百人之多的观众面前,歌剧正式开演。
「再见了,贝翠丝,我没办法和你一同活下去。」
「……是呀。再见了,艾杰尔。我们下次相见的场所将不再是教会,而是战场对吧。」
到了戏剧中盘。
化身为主角——女骑士的女演员挥洒演技,于交响乐团的伴奏下,故事进入了悲伤而深情的高潮——
「……啊——我懂我懂。难怪米司蜜丝队长会这么喜欢这出戏。」
伊思卡混在对演技如痴如醉的观众之中,低声这么嘟囔。
观众想必是受到女骑士那高洁的生存方式所吸引,并对这场悲恋产生了移情作用吧。
如今伊思卡的周遭观众都已经深深地被女骑士贝翠丝的悲恋打动,可以感受到他们眼眶泛泪、屏气凝神的情绪。
在这样的场面下,却只有他一个人显得超然物外。至于原因——
「啊,贝翠丝!你居然爱上了敌对国家的骑士……无论用情再深,这仍是一场无缘的禁忌之恋。让如此悲伤的恋情存在真的对吗?太过分了!神明啊,您为何会……给予他们如此残酷的命运……呜呜呜!」
大概就出在凑巧坐在他隔壁的少女身上吧。
到了故事终盘,她似乎投入得太深,甚至哭到连手帕都无法擦干她的眼泪——看到她那副模样,伊思卡也没办法专注在舞台上的表演了。
「艾杰尔那个笨蛋,那个男人也太可恶了吧!」
「嘘,爱丽丝大人,您太大声了。其他人可都是安安静静地观看呢。」
「可、可是……」
「真是的,您把手帕收到哪里去了?在您的手帕被泪水弄得湿透后,我不是将自己的手帕借您了吗?」
「……那条手帕也湿到皱成一团了。」
「您也哭太凶了吧?」
少女以手背擦着眼角。由于剧场昏暗,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但就声音来判断,应该是个十来岁的少女。坐在双人席隔壁的另一名女子似乎也是差不多的年纪。
「那个,如果不嫌弃,请用。」
「咦?」
伊思卡压低音量,递出了自己的手帕。
……将手帕送给萍水相逢的淑女,是贵族自古至今都喜欢的情境嘛。
……应该不是什么可疑的举动才对。
虽然不忍忽视身旁有难的人也是原因之一,但他之所以这么做,也存在着「少女继续哭泣的话,自己就没办法专心欣赏歌剧」的利己理由。
「我没用过,是干净的手帕。那个……我只是觉得不擦一下的话应该会很难受。」
「…………」
少女似乎对从素昧平生的他人手中接过手帕感到抗拒,但想立刻擦去眼角泪水的心情依旧占了上风,是以她仍畏畏缩缩地伸出了手。
「谢谢您。」
嗯?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
虽然总觉得有点耳熟,但由于语带哽咽,伊思卡听得不是很清楚。大概是多心了吧——他这么下了定论后,决定专心欣赏歌剧的最后部分。
闭幕——
如雷掌声响彻舞台。众人沉浸在余韵之中,等待剧场重新开灯。
「呜……咽咽,贝翠丝,你怎么会如此可怜!」
「爱丽丝大人,喏,已经结束了喔。请您在开灯之前至少把眼泪擦干净吧。」
「可、可是……」
少女以手帕按着眼角,站起身子。
而她低头的对象,正是坐在隔壁的自己〈伊思卡〉。
「那、那个……不好意思,小女子把您的手帕弄得湿透了,我会做出赔偿的。磷,去准备最高级的天鹅绒作为赔礼。」
「咦?不、不用这样没关系!那条手帕只是便宜货啊。」
「不,您是为了出尽洋相的小女子而赠出此物,这与价格的高低没有关系。」
少女以双手紧握手帕,恳切地摇了摇头。
「那个,请让我再次向您致歉。」
就在少女真切地低喃,并向前踏出一步时——
剧场的灯也在此刻重新亮起。
「谢谢您的手………………」
在璀璨夺目的吊灯底下,少女那明亮的金发和惹人怜爱的容貌显露了出来。
冰祸魔女爱丽丝莉洁。
眼前紧握住手帕的,正是三天前与自己在尼乌路卡树海上演一场壮烈大战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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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嗄?」
「为……为、为为为为、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呀——?」
涅比利斯皇厅的公主唰地将裙子一甩。
她穿的并非置身战场时身着的高贵王袍〈礼服〉,而是任何一个都市的服饰店都买得到的素色连身裙,感觉就像是个私下出访的千金小姐。
「你是尾随本小姐来的对吧?好啊,那就在这里分出个高————呜咕!」
「爱丽丝大人,不可以!这里是中立都市呀!」
从爱丽丝身后架住她双臂的,正是身为随从的磷。
「无论是谁,都禁止在这座都市发起任何形式的争斗,这是中立都市明文记载的法律。纵使是碰上弒亲之仇或是敌国将领,一旦贸然出手……」
——一,中立都市内禁止任何形式的争斗。
——二,违反第一条时,先出手的一方将视为犯法者。
——三,接纳所有形式的文化,好好享受艺术。
这便是每一座中立都市的共同法律。
「……知道啦。我也明白要是在这里出手,我就会因为违反规定而与所有的中立都市为敌。如果事情走到那一步,那就糟糕了呢。」
爱丽丝挥开磷的手,咬紧嘴唇。
「不过,没想到你居然就坐在旁边欣赏歌剧,难怪本小姐老是静不下心来。」
「没有吧,你不是看得入迷,甚至还哇哇大哭吗?」
「~~~~呜!这、这只是眼睛出汗而已!你就把今天的事忘掉吧!知道了吗?」
爱丽丝踏着脚步向后连退。
「爱丽丝大人,要是音量太大,可是会惹人注目的。」
「哎哟!真是的!」
金发少女似乎现在才发现自己正受到周遭观众注目,只见原本就因为哭泣而红肿的脸庞,在这时又覆上了一层红潮。
「在此就先撤退吧。祝您贵安!伊思卡!」
「……哦、嗯,谢谢你以礼相待。」
他对着拎起裙摆拘谨行礼的爱丽丝点头致意。
「爱丽丝大人,您在做什么呀?」
「咦?啊……你、你误会了,磷!我只是不小心露出平时的习惯罢了!」
不小心照着王宫的习惯打招呼的少女,顶着一张红到了耳根的脸庞冲出了大厅。
只剩下一个人被留在剧场之中。
「吓了一跳的应该是我才对吧……」
伊思卡按着狂跳的胸口,重重地叹了口气。
3
「……还以为心跳要停止了呢。」
「这是我想说的话吧。我可是很害怕爱丽丝大人大闹起来的后果呀。」
在快步走出大厅后,两人拨开人群走到室外。
来到主街道后,爱丽丝这才安心地按住胸口。
「应该没被跟踪吧?」
「是的。在我们离开大厅之前,那名剑士就连一步都没有动过。不过,也许还是得将跟踪的可能性计算在内呢。」
中立都市不与帝国或涅比利斯皇厅为盟。虽说任一国家的居民都能在此自由出入,但也因此有可能会遇见知道自己长相的人物。
「……话又说回来,他居然就坐在本小姐的隔壁啊。」
「说起来,虽然那人原本就认得您的长相,但并不代表其他的士兵也认得您。以这座都市的性质来说,会在此地遇见敌方阵营的人物,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也、也是呢……!还是去吃顿饭转换心情吧。」
爱丽丝轻闭双眼摒除杂念后,加快步伐走上主街道。
「记得这附近有间知名的意大利面店。本小姐可是事前作足了功课哟!」
「爱丽丝大人真的很喜欢意大利面呢。」
「要本小姐连吃一个月也不要紧。」
「这并非要不要紧或吃不吃得下的问题,是您不可以这么做。」
「别老是那么死板嘛。喏,这里这里——」
她握着磷的手朝北方前进。
穿过连结广场的街道、走到尽头后,意大利面店的招牌便映入眼底。
「不好意思,目前正好是中午尖峰用餐时间。」
看到两人的身影后,套了件围裙的女服务生以看似过意不去的神情低头说道:
「若您愿意与有预约的客人并桌的话,敝店是可以立即为您带位……」
「并桌就并桌吧。好啦,磷,往这里走。」
两人在四人桌的其中一侧就坐。
「爱丽丝大人,请用水。」
「谢谢你,磷,我正好口渴了呢。」
也许是在歌剧院大哭了一场的关系,就连喉咙都变得十分干渴。她接过玻璃杯后,立刻将杯缘挪到了嘴边。这时,女服务生将另一名并桌的客人带了过来。
「『有预约的伊思卡先生』,这边请。」
「噗————!」
她吐出来了。
打娘胎以来,爱丽丝头一次像是射水枪般把含在嘴里的水猛喷了出来。
「呜哇?」
少年慌慌张张地从桌旁一退。
「你干嘛啊?」
「本小姐才想说这————咳咳……水、水卡到气管……呜……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啦?」
她掩着嘴,眼角带泪地瞪向帝国的少年剑士。
「你这家伙,竟敢一犯再犯!你果然跟在爱丽丝大人身后吧!」
这回终于无法忍受的磷从座位上起身,并握住藏在裙子内侧的短刀。
……若是就此拔剑,就会触犯中立都市的禁忌。
……不对,禁止争斗的条文乃是「先出手的一方有错」。
只要这名帝国剑士率先出手,爱丽丝和磷就能基于正当防卫的理由,光明正大地展开反击。
「呃,我是不是又被误解了?」
「还装什么傻,这岂有辩解的余地?」
伊思卡举起双手,表现出没有抵抗的意思。至于磷则是以食指指着他说道:
「自从在那间剧院分开后,你应该和我们采取了完全不同的行动才对。然而你却来到这间餐厅,有什么想辩解的话就说说看啊!」
「因为这里是离歌剧院最近的餐厅,而且又很有名。说起来,这里的座位是我预约在先,你们才是后到的一方吧?」
「…………」
听完伊思卡一脸茫然的回答,磷整个人僵住了身子。
「……爱丽丝大人,您怎么看?」
「也有道理呢。不过磷,你可千万不能大意,要保持警戒喔。」
「我说,你们在他人面前商量,话都被我听到了啊。还有诚如你们所见,我身上没带武器,就连剑都保管在大门旁边的哨所了。」
举起双手的伊思卡在两人面前转了一圈。
并没有看到能充作武器的物品,这应该是在表示自己没有战斗的打算吧。
「……我知道了,本小姐姑且相信你的说法。」
爱丽丝和磷相邻而坐,少年则坐在对侧。
「爱丽丝大人,这样好吗?就算身在中立都市,与帝国士兵同席用餐未免……」
「要是在这里抽身,岂不像是本小姐怕了对方?」
冰祸魔女落荒而逃——倘若这样的风声传开,帝国士兵想必会士气大振。而她也会羞于面对涅比利斯皇厅的部下们。
「总、总之先点餐……」
爱丽丝将手伸向桌上菜单。这时,她的指尖与同时将手伸向菜单的伊思卡手指交叠相触。
「呀啊?对、对不起!」
「……啊,我、我才要说抱歉……不好意思。」
伊思卡有些畏缩地抽回了手。
「…………你、你先请。」
「…………你才是该先点餐呢,本小姐就让你一步吧。你不是伸了手吗?」
「…………我是想把菜单推给你们看啦。」
「…………本、本小姐也一样啦!」
经过一番交涉后,双方决定把菜单放在桌子中央,并由相对而坐的爱丽丝和伊思卡从左右两侧观看。
……脸会靠得很近这点有点尴尬就是了。
……呃,本小姐这是在想什么呀?不过是看个菜单而已啊!
爱丽丝不禁将视线从伊思卡脸上挪开。尽管涅比利斯皇厅里不乏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少年,但现在的王宫里并不存在年纪如此相近的对象。她不习惯这种状况。
「那个……」
忽然受到搭话,让爱丽丝反射性地摆出备战姿势。
「你、你有何贵干?」
「想好要点什么了吗?」
我这就把你这魔女大卸八块——就算这么宣言也不奇怪的帝国少年兵,却以客气的语气抬眼问道。
「……也是呢。不好意思,可以点餐吗?」
「好的——我这就来!」
活泼的女服务生跑了过来。
「请问要点什么?」
『一份奶油鲑鱼栉瓜意大利面,面的硬度要「煮得熟透〈Ben cotti〉」,分量为少面,餐后的红茶请加一颗方糖。』
爱丽丝和伊思卡。
两人的话语就这么美妙地交融成一体。
「……咦?」
「……奇怪?」
刚刚那句话真的是自己说的?由于交叠得太过自然,就连爱丽丝也一瞬间怀疑起先前的话语究竟是出自谁之口。
一如预料,眼前的伊思卡也露出了相仿的困惑之情。
「两位客人真有默契,是情侣吗——?」
『并不是!』
两人的回答再次完美地重合了。
「爱丽丝大人,请您冷静。」
「别说了,磷,我很清楚。这种事只会发生在今天,真的只是偶然偶然再偶然罢了!」
她以眼前少年不至于察觉的动作做着深呼吸。
……没事,本小姐很冷静。
……虽然从戏剧到饮食的喜好似乎都一致,但与我无关。
在餐点还没送上来的这段期间,她无言地忍耐着这股尴尬的气氛。
「总之用餐吧,趁着没凉掉之前快快开动吧。」
她以叉子卷向意大利面——蓦地停下手边动作,抬起脸庞。一股小小的好奇心忽然窜过脑海,让她忍不住想对接连发生偶然的敌国士兵确认一个问题:
「你喜欢吃意大利面吗?」
「……我吗?」
也许是没料到自己会被搭话吧,少年的回应慢了好几拍。
「除了你之外没别人能问了吧?」
「我喜欢啊,应该说最喜欢了。虽然这种加了奶油的口味我也喜欢,但光是撒上盐巴和胡椒就很好吃了。」
「哎呀,你很上道嘛。虽然简单朴素,但那也很美味呢。」
就算问了磷,也只会得到「请您不要有挑食的行为」的回答。而问起王宫的家臣,顶多也是以「那真是太好了」这种索然无味的话作为回应。
敌国少年所给予的回答,反倒让爱丽丝产生了一股新鲜感。
「好开心」。
与伊思卡的交谈,让她内心的一部分自然而然地雀跃起来。
「不过对本小姐来说,在这么热的天气里,意大利冷面也是个难以割舍的选择呢。」
「喔,冷面确实也不错。要是市场有卖甜番茄,我一定会拿来做冷面。」
「对!番茄意大利冷面很美味呢,这我也赞成我也赞成!酷暑时我甚至能每天都——」
「爱丽丝大人,您用餐的动作停下来了。」
「…………啊。」
听到磷轻咳提醒后,爱丽丝低应了一声。眼前的少年是敌国士兵,而且还看过自己的真面目,甚至是个实力不在使徒圣之下、有能耐以一敌千的战斗员。
这确实是自己的疏忽。
「对、对不起,打扰你用餐了……」
「我、我才该道歉呢……」
两人对彼此低头致歉。
众人再次陷入无言的用餐光景——不过,独自迅速用完餐的随从少女,在这时压低了嗓子咕哝道:
「意大利面的硬度应该要煮到『弹牙有劲〈Al dente〉』才是常识。和门外汉吃面真累人啊。」
『绝对是「煮得熟透〈Ben cotti〉」才正常啦!』
对于无奈地叹息的磷,爱丽丝和伊思卡异口同声地如此反驳。
4
黑色的天球上头,镶着像是打翻了宝石箱般的无数闪烁星子。
不仅拥有数之不尽的星座,还有着像是要从头顶上方坠向地平线的流星划过。对爱丽丝来说,王宫的夜空无疑是这世上最美的光景。
然而,她现在甚至没将视线投向如此美丽的夜空。
「白天发生的事,还请爱丽丝大人一个人藏在心底。」
「…………」
爱丽丝以趴在床上的姿势听着磷的叮嘱。
「换作正常状况,这应该是要呈报给女王大人的事件,毕竟就算没有爆发战斗,依然与敌国的士兵展开了接触。」
「在中立都市是不能打斗的——这么强调过的不是磷吗?」
「毕竟我没料到除了在歌剧院相遇之外,还会在用餐时同席呀。」
在涅比利斯王宫的爱丽丝个人房——「钟之宝石箱」里……
站在墙边的磷,以刻意压抑情绪的口吻如此说道:
「所幸,今天的对话应该没有泄漏皇厅机密之虞。若非如此,那说什么都得向女王大人报告才行。」
「……我知道啦。」
对方是让人恨之入骨的帝国走狗。
帝国人是迫害自己的祖先,将他们喊为魔女和魔人的仇敌,伊思卡也是其中之一。尽管如此,这种难以释怀的情绪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
放在枕边的是一条素色手帕。
他曾说过,这是在哪都买得到的东西。
「我找不到机会还他……」
这是在剧院借来的手帕。由于沾满了自己的泪水,她不好意思就这么还回去。但因为不知该怎么处理,最后就这么被她带回来了。
「这是敌国士兵的私人物品,就算丢弃也无妨吧?」
「……可是……」
「我刚刚已经说过,请您把今天的事情忘掉了。那个叫伊思卡的剑士是敌人——他不仅是爱丽丝大人的敌人,同时也是您和数以万计的同胞之敌。」
磷掀起了裙子。
下一瞬间,她的双手已经各握住一把护身用的短刀。
那是快如闪电的动作。
除此之外,她也藏着细如棉线的金属针、钢丝和小型的炸弹等等。在宛如女性佣人的装束底下,藏了许多连爱丽丝都不知其名的暗器。
精通各种武艺的天才武术家。
这便是磷这名少女的另一个面貌。
「炼成楼的老师老是在抱怨,说一个将剑术、射击术、弓术和拷问术等等教过的技艺都练到出师境界的学生,居然甘愿去做一名随从。明明你有着皇厅里屈指可数的武术家才能啊——之类的。」
「一喝醉就变得多话是老师的坏习惯。不过即使是我,在对上那个名为伊思卡的剑士时,也完全无法想象我能获胜的光景。就算将剑术、体术和星灵都发挥到极致亦然。」
「你觉得自己赢不了?」
「是的,依战况的变化,甚至连吾师都有可能陷入危机。」
铿——两把短刀发出尖锐声响收回刀鞘。
「爱丽丝大人理应最能明白个中缘由。在与使徒圣对阵也未曾使出的『冰花』,竟然在一名士兵的面前施展出来……那名剑士是个怪物。若爱丽丝大人进攻帝国的那天到来,那么,那名剑士便可能是您最强大的阻碍。」
这么告知的少女,脸上带着些许不甘的情绪。
明明身为爱丽丝的护卫,却亲身明白帝国存在着自己打不赢的对手。她恐怕是对于力有未逮的自己感到气愤吧。
「因此,就算今天的相遇之中有令您挂心的部分,也请您悉数忘记。那名剑士有可能会成为皇厅最严重的不稳定要素。」
磷的建言相当合理。就算在爱丽丝的眼里,伊思卡的强度依旧极不寻常。
若是加上他才只有十来岁年纪这点,那他就有可能在历经今后的经验和修练后,成为难以想象的恐怖对手。
……不过,以今天的氛围来说……
……他完全不会让人感到恐怖呢。
磷虽然说过「在中立都市不表露战意是理所当然」,但爱丽丝对此有别的看法。当时的他根本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杀气。他并非刻意隐藏或压抑杀气,而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要开战的意思。
……而且我的星灵也没有反应。
……明明就连部下偷偷说我坏话时都会告诉我的说。
星灵没将那时候的他视为敌人。
更重要的是——
在一起观剧、一起用餐之后,自己有那么一瞬间愿意接纳他的存在。而对此有所自觉,无疑是爱丽丝目前需要面对的问题。
她没办法狠下心肠。
他寄放在自己这边的手帕理当该扔掉,她却对此感到犹豫。
「……不过,我觉得磷也有该负的责任呀?」
「您的意思是?」
「都是因为磷在那时候说了『意大利面的硬度应该要煮到「弹牙有劲〈Al dente〉」才是常识』,才会害我和伊思卡变得趣味相投呀。」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最为美味的硬度乃是『弹牙有劲〈Al dente〉』,我不接受任何反驳。」
「傻瓜!」
在把手边的枕头扔向站得稍远的随从后,爱丽丝钻进了毯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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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第三管理区·帝国宿舍03大楼一楼。
在其中一室的伊思卡正躺在地板上,仰望着天花板的照明。
「……睡不着。」
明明眼皮沉重,但不管闭上眼多久,意识都迟迟没有淡化的迹象。
是紧张吗?还是太兴奋了?
……都不是。
……一定是因为我看到了那一面。
以冰祸魔女之名受到帝国全土畏惧害怕的爱丽丝,不仅欣赏了帝国人也会看的歌剧,还享受了美食,并对在中立都市看到的一切表达出喜怒哀乐。
「全是谎话啊。」
从嘴角泄漏而出的,是宛如微风般的悄声低喃。
「所谓冰祸魔女乃是没血没泪的怪物云云,全是帝国杜撰的传言。她明明就哭得那么夸张,这不就代表星灵使与一般的人类没两样吗?」
她展露了真面目。
纵使是排斥星灵使的帝国人,在看过哭得梨花带雨的爱丽丝之后,还有多少人能断定她就是冰祸魔女呢?她明明就是个纤弱又楚楚可怜的少女啊。
无论是人在帝国的自己,还是身在涅比利斯皇厅的爱丽丝,都一样是普通的人类……
「……啊啊真是的,为什么我会如此辗转难眠!」
「……啊啊真是的,为何本小姐会如此辗转难眠!」
于同一时间。
遥遥相隔的帝国和涅比利斯皇厅两国之中,少年和少女同声发出了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