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巴赛迪尔要塞(1 / 2)
希斯帕尼亚帝国的将军,弗拉基·路易斯·冈萨雷斯正烦恼着。
【没有援军吗?】
【陛下说“用现有的战力击退吧”】
负责传令的年轻骑士深深的低下了头。
——就算你这么说,做不到的事情还是做不到啊!
虽然弗拉基在内心怒骂着,但是他可不会把这心情写在脸上。
虽然不知道其他国家是怎样的……
但是在这个国家,信念会极大的左右社会对某个人的评价。
不论在表面上有多么完美,但只要对国王的忠诚、对神明的信仰被人们质疑,那就会在一瞬间失去现在的地位。
弗拉基说到。
【也就是说,陛下对我们充满了信心是吧】
【是的!】
【看来陛下认为我们现在的战力足以击退贝鲁加利亚帝国了是吧】
【是的】
【我明白了。感谢陛下的信任。愿神佑我军】
【愿神佑我军】
年轻的骑士将手合在胸前。
然后他敬了一礼,离开了司令室。
哈,弗拉基叹了一口气,掀起隔开房间的垂帘,朝里面看到。
【玛丽亚……又被你说中了啊】
这里面有一个小桌子和小椅子,一个少女正在西洋棋上移动着一个棋子。
【……】
她左手拿着棋子,右手用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我听到了哦,父亲大人』
玛丽亚·路易斯·希梅涅斯不能说话。
(另外一说,路易斯是父亲的姓氏,希梅涅斯是母亲的姓氏。这就是希斯帕尼亚帝国的取名方式)
她出生于高级军人家庭,相貌也不差。本来应该是让她进行贤妻良母的修行然后早点出嫁的。
但是,她天生就无法说话。
无法咏唱圣词的人是不吉利的人,若她是平民恐怕就会被抛弃了。
而对于弗拉基来说,这可是自己上了年纪后才得到的第一个孩子,因此没有丢弃她。
不过,弗拉基将她放在了没人注意的房子中,虽然天生不幸但只要能够活下来就好了。
弗拉基身为一个将官经常不在家,而母亲又忙于宗教活动。在看到孩子的天生缺陷后,便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宗教中去了。
结果就是玛丽亚的大半时间都是跟随退役军人的祖父一起度过的。
祖父是被讴歌为现代《军神》的名将。虽然他是一个只会讲军事话题的男人,但他对于玛丽亚来说就是世界的全部了。直到祖父年老逝去。
玛丽亚写下文字。
『因为陛下害怕贝鲁加利亚的蒸汽船呀』
由于她是从祖父那里学到写字的,因此字迹也跟祖父相仿。
弗拉基有时甚至惊疑的认为女儿是被祖父的灵魂附身了。
【就算他害怕蒸汽船,但要是这个巴赛迪尔要塞失守了,贝鲁加利亚就能直接攻击到帝都了啊!】
『说得对。但也正因如此,对方才会出现破绽。那就是贝鲁加利亚必须考虑之后的战况才行。所以他们想尽可能的压低攻打要塞遭受的损伤吧。因此他们会自己约束进攻的强度』
【那帮家伙可是有大炮的啊。难道他们不使用大炮进攻吗?】
『南北的大道都处于海洋上军舰的射程之内。他们并不会想来互相对射的吧。东边就是海洋了。剩下的西边则是广袤的森林』
【嗯……这么说,那就是要从森林中来了】
弗拉基断言到。
玛丽亚一边移动着棋子一边写下文字。
『每个人都会这么想,但是贝鲁加利亚的司令官却不会』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从上一次的会战中我已经明白了敌军司令官的能力。他的思虑出色又灵活。也有可能这是军师的功劳吧』
回想起昨天的大败,弗拉基皱起了眉头。
【没想到贝鲁加利亚的新式大炮威力如此巨大。没人能想到啊】
『对方在战场上看到我军的布阵后,既不进行迂回也不采取牵制的手段。就该预想到他有对策了呀』
唉……玛丽亚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举动也很像祖父,弗拉基的心情有些微妙。
要是把这个女儿带到战场上来,恐怕就能避免那样的大败了吧?
但是,玛丽亚不仅不能说话,体力也不行。而且她从小又没有受过成为军人的训练,所以也不会骑马。虽然走在大道上的话可以乘马车,但要进到森林里就困难了。
【不要再说昨天的事情了。今天怎么考虑?敌人不会从西边来吗?】
『不会的』
【嗯……】
弗拉基也不是笨蛋,明白剩下的路线就是大道了。
对方又没有军舰,应该是不可能从海上来进攻的吧。
『是夜袭。贝鲁加利亚绝对会在晚上来进攻』
【嗯嗯……我明白了。我通知士兵们做好准备】
弗拉基掀起垂帘离开了屋子——
来到了走廊。
【来人!】
听到叫声,在旁边待命的一个人马上走了过来。
【到!】
【是夜袭。贝鲁加利亚绝对会在晚上来进攻】
弗拉基干脆的断言,就像是自己想出来的一样。
年轻的辅佐官睁大了眼睛。
【这是玛丽亚大人的……】
【嗯?啊啊,是的】
虽然看到对方很明显的舒了一口气,但是弗拉基并没有批评他。
就连他低声说出的话——
【哦哦,神之子啊】
——也强行的无视掉了。
不论玛丽亚说了什么,下达命令的人都是自己。
【快去!增多火炬,加强监视的力度,警戒敌人的夜袭。还有传令海洋上的提督要提高警惕】
【明白了!】
辅佐官跑出了走廊。
弗拉基也有自尊,对“神之子的信鸽”这种称号相当不满。
但是,要塞的士兵只有一万五千人,而逼近过来的贝鲁加利亚兵多达四万人。
己方又没有增援。
现在可不是逞强的时候——
三天后的夜晚,行动开始了——
今天的晚上云层很厚,甚至连月光都透不下来。
森林中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贝鲁加利亚的士兵们压低了呼吸声。他们在白天就来到了这里。但现在却是一动不动。
周围一片漆黑。
砰,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这是贝鲁加利亚军使用开炮的声音当作行动开始的信号。
士兵们紧张了起来。
【到时间了】
他们按照练习过的操作方法在黑暗中使用了点火箱。
火炬被点燃了。
呼,火焰燃烧了起来,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虽然驱散了生理上的恐惧,但现在又由于理论上的恐惧而颤抖了。
在黑暗的深夜中点起了显眼的火把,这里一定会引起海洋上希斯帕尼亚军舰的注意。
不过这里不是在大道上而是在森林中,因此处于敌方大炮的射程之外。
但要是他们靠近陆地了呢?
当然,巴赛迪尔要塞的士兵们也应该注意到了吧。虽然这是大炮打不到的距离,但要是他们从要塞中冲出来呢?
位于森林中的士兵还不到十人,甚至不满一个小队。
——要是敌人行动了的话,自己就死定了。
恐惧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那个军师真的有所考虑吗?】
——这个军师,疯了。
同样的时刻,正在划船的几个士兵们也在腹诽着。
静悄悄的。
他们划着渡河用的船只来到了漆黑的大海上,来到了希斯帕尼亚帝国军舰正在游弋的洋面上。
军舰为了防止相互冲突而点燃了灯。
由于能够看到他们的位置,只要不靠近应该就没问题的吧……
但是不能保证敌人没有眼尖的哨兵。也不能保证月光不会透过云层的间隙照射下来。
甚至不能保证敌人没有耳朵灵敏到可以听见划桨声的哨兵。
坐在小船上的士兵们,背后都被冷汗打湿了。
从海上看过去,巴赛迪尔要塞就如同引诱飞蛾扑过去的灯火一样明亮。虽然这不是一个城市,但还是有很多人在这里生活。
明亮的灯火照亮了周围的区域,似乎是在警戒着夜袭。
不过,他们也考虑到要长时间的守城,所以没有点上多余的灯火。
刚才听到了作为信号的开炮声。
不久,森林里就点起了两处灯火。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军师雷吉斯·杜·欧里克居然就坐在小船的最前面。
【好,到这个位置就行了】
听到军师的声音,小队长就朝士兵们发出【停下】的命令。
毕竟打手旗士兵们看不到,而用笛子太大声的话恐怕会传到敌人的军舰那边。
因此【停止】的命令一个人接一个人的传到了划桨手那里。
军师拿着奇怪的道具。
既不是步枪也不是弓弩。道具的上面雕着刻度。
【十四、五、二十、三……】
同行的护卫官记下了他说出的数字。不过,这么黑的环境能看清手中的字吗。
一个士兵指向陆地。
【有火光】
最开始的大炮声首先让森林里点起了灯火。但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接下来,大道上也燃起了数个灯火。那些是拿着火把的士兵吧。他们朝巴赛迪尔要塞冲去。
【军舰行动了!】
不假思索大声喊出口的士兵马上就被周围的同伴们打到说不出话了。
希斯帕尼亚帝国的军舰慢慢的朝岸边靠去。
然后就开炮了。
虽然他们比贝鲁加利亚的战列舰要小,但是炮火仍然强劲。
嗯嗯,军师点了点头。
【……果然,比起运过来的《四零艾连炮》,对方的射程更远啊。毕竟战列舰的甲板挺高的】
负责记录的护卫官问到。
【雷吉斯先生,可以不使用火炬而攻击要塞吗?】
这个雷吉斯也有考虑过。
【……让队列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中行动的话,撞到一起摔倒就麻烦了。若是有月光照耀的时候还好,但那样的日子对于敌人来说就看的更清楚了】
【但这总比被军舰大炮轰击要好吧?】
【……遗憾的说……如果要塞射的是火箭的话,海洋上的军舰仍然能够知道贝鲁加利亚军在哪个位置。因此就算强硬的从黑暗中进攻,结果还是会被军舰轰击。】
【原来如此】
队伍在靠近要塞之前就会受到战列舰的单方面攻击,损害会非常大。
连士兵们都清楚这些事情的……
所以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要坐小船出海。
【雷吉斯先生,这里差不多要变得危险了】
【……啊啊,嗯。想看到的东西已经看到了,我们回去吧】
小队长立刻命令【向右转】,因为这能更快的传达意思。
由于船上的士兵不是水兵而是步兵,因此他们不会使用右满舵这样的专业术语。
士兵们快速的脱离了有敌舰漂浮的海面。
这真的有什么意义吗?
【真是搞不明白】
——尽管如此,这个军师肯定有什么考虑。肯定是的!
若是不这么相信,恐怕就会产生怨言了。
那个军师是不是真的疯了?
这是没有月亮的夜晚。
士兵们拿着火把朝巴赛迪尔要塞跑去。
当然,位于海洋上的军舰朝这里开火了。
虽然一开始的着弹点比较远,但现在已经慢慢靠近了。
打中队伍了。
有好几个人被打飞了,又或者是被碎片击中,发出了惨叫。
他们已经不成人形了。
但是距离要塞还很远。
一般来说,不论受到多么猛烈的攻击,攻击一方都要用更多的人数来一齐进攻,这才是攻城战。得用杀也杀不完的人数来冲锋才行。
然而,接到冲锋命令的士兵却只有一百人而已。
还想着有什么计策,但似乎并没有,还没有朝要塞射出一根箭,撤退的喇叭就吹响了。
那个军师一定是疯了吧——
弗拉基奋力的推开门扉走进了屋内。
【终于起来了吗,玛丽亚!】
【…………】
女儿穿着睡衣迷糊的看向窗外。不过她仍然待在床上,只是坐起来了而已。
旁边的小桌子上放着两个小时前就准备好的早餐。
她拿起一个拉丁果吃起来。
【姆,姆】
弗拉基摇着手说。
【不要在床上吃东西啊!换衣服了再吃!还有先下床!】
【……】
玛丽亚叼着拉丁果磨磨蹭蹭的下床了。
她穿的是希斯帕尼亚帝国普通的睡衣,是一个质地较薄又宽松的连衣裙。不论男女都可以从头上套下来,但是没有裤子。随着气温的变化,可以使用细绳和带子调整领口和袖口的宽度。
玛丽亚的睡衣已经完全翻到了腰间,下半身都露出来了。
弗拉基用手挡住自己的眼睛。
本来她都已经长大到可以嫁人的年龄了。
身体很有女人味。
正因为如此,当看到她毫不羞耻的做出与妙龄女性不相符的粗鲁行为时,身为父亲的自己不禁觉得前途暗淡。
而且她还突然开始脱起睡衣来。这没把父亲当作异性来看的想法真是让人伤脑筋,难道她不会感到害羞的吗?
弗拉基开始深深的懊悔将教育的责任推给祖父了。
——她简直就像是八岁的男孩一样。
但其实她都已经十六岁了。
玛丽亚不高兴的朝罩衫伸出手。她喜欢那种可以从头套下来的没有扣子的衣服。
弗拉基无奈的说。
【穿上内衣】
【…………】
她从床铺的旁边拿出纸笔和墨水。
『男人不穿内衣』
【你是女人啊!而且都到了可以嫁人的年龄了】
『是父亲大人太守旧了吧?』
【是你太没常识了啊!够了,快点穿衣服!你今天是想裸着过吗?!】
『真是有趣的提案』
【啊?!】
弗拉基瞪着叛逆的女儿。
她耸了耸肩,首先拿起了内衣。
还算是有点羞耻心,就像是含羞的露水一样,她背过身去收起胸脯。
弗拉基可没有看女儿换衣服的兴趣,因此将视线看向了窗外。
【昨天晚上,贝鲁加利亚帝国终于开始进攻了】
穿好罩衫后,玛丽亚又单手写字了。
『虽然我不能说话,但还是可以听到声音的。大炮的声音让我睡不着觉』
【嗯,也是啊】
毕竟这个要塞的士兵都没能睡好吧。
『有损伤吗?』
【没有。因为贝鲁加利亚军是拿着火把冲过来的,所以我们能很轻松的能应对。军舰上的大炮就把他们炸飞了,那帮家伙连要塞都没有靠近就撤退了】
【…………】
玛丽亚陷入了沉思。
弗拉基看了她一眼,又再次看向窗外。
【下面也要穿上,下面】
【……】
【喂,玛丽亚?】
她无视了父亲的话继续思考着,之后总算动笔了。
『敌人是贝鲁加利亚的精锐。是击退海布里塔尼亚的元帅。这种白白损伤士兵的行为真是令人疑惑不解』
【总会有一些失败的时候吧。对手也是人类。又不是神】
『父亲大人,指挥官往往要考虑到最坏的情形』
【唔,嗯……但不论怎么想,贝鲁加利亚兵都是白死了呀。我们损失的东西充其量也就是油和炮弹而已】
『储蓄呢?』
【若是像昨晚那样的,连续一个月也没问题】
突然,弗拉基想到了什么。
说起来……
【大道上的尸体很少呀。也许贝鲁加利亚军的士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少吧】
『也许这是虚假的夜袭』
哈!总算注意到了。
【我明白了!贝鲁加利亚的计策是打算每天晚上都用少量的人数进攻,让我们把炮弹全部消耗殆尽啊!】
『NO』
被女儿的两个字简单驳斥了,弗拉基不禁僵硬住了。
他咬着牙齿说到。
【你能肯定吗?应该稍微有一些这种可能性的吧?】
『士兵怎么可能会服从这种愚蠢的计策』
【唔……】
确实,就为了让对方射击而不断的令士兵冲锋,不知听到这种命令的士兵会露出怎样的反应啊。
愚蠢的命令只能强硬的奏效一次。
要是长期如此,就难以维持军队的士气了。
玛丽亚继续写到。
『贝鲁加利亚军的想法并没有变化,跟我们前些日子推测出来的一样。毕竟战况没有变化,这也是当然的了——他们的想法就是将攻打这个要塞的损伤压到最低的限度。我们不可以忽略这个前提条件』
为了让对方的弹药耗尽而进行冲锋,这可是与原意图完全相反的消耗战。
弗拉基还是明白这一点的。
但是,仍然想不出对方的打算。
【若是真有什么计策……那这就是用来麻痹我们警惕心的陷阱吧。他们打算用不间断的虚假夜袭来麻痹我们,在我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就会进行真正的攻城。是这样吧?】
『这比刚才的玩笑要好的多了』
【唔,嗯】
尽管这是在和女儿对话,但感觉自己的心情就像是在士官学校等待教官打分的时候一样。
弗拉基结束了此次对话。
他呼呼的摇着手。
【嘛,不管怎样,只要我们警惕夜袭就够了。我们不会放松也不会大意。所以,你快点给我穿上裙子!然后去教堂。已经快到礼拜的时间了哦】
【……】
虽然她还想写什么,但还是放下了笔。叹了一口气后拿起了裙子。
弗拉基背过身去。
——哎呀哎呀,我的女儿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如果她是“神之子”的话,那神明大人也是为养育孩子而操碎了心吧。
仅从叹气的行为来看,这两父女还真是相似呢——
贝鲁加利亚帝国还是反复进行着同样的夜袭。除去没有云层月光明亮的夜晚,已经进行三天了。
然后,在第五天的傍晚——
统率步兵的巴拉斯科二等武官满脸通红的来到了本阵。
【今天晚上也要让我们去冲锋吗?!】
雷吉斯将木板铺在地面,把这里弄得像是一个巨大的桌子一样。把类似绒毯的大小的纸张铺在地上,用线缝起来,再在上面写上数字。
【啊,不要踩那里】
【哎哟……】
巴拉斯科后退了半步。
但是,他的气势仍未衰减。
【军师殿!请你说明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的步兵队可不是为了进行这种愚蠢的夜袭而训练至今的!】
【当然】
【如果你也是这么想的,那就请你解释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策略!】
雷吉斯瞥了巴拉斯科一眼。
他稍微考虑了一下。
【……不用了吧,已经进入到下一个阶段了】
【你是不信任我吗?!】
雷吉斯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他蹲着看向巴拉斯科。
【……不如说,是卿不信任我吗?】
【啊,没有……】
巴拉斯科退缩了一步。
他是资历最老的士官。至今为止一直亲眼目睹了雷吉斯的计策。应该是一个相信雷吉斯军师能力的人吧。
他颤抖的说到。
【但,但是,什么都不解释,就让士兵们去送死……我实在是忍耐不下去了】
雷吉斯放下笔。
他站起来看向对方。
【……对不起。但你只能将“这是军师的命令”这句话传达下去。毕竟士兵有可能会被俘虏呀】
【确实如此……那我能向部下透露计策吗?】
【嗯……但若是如此,岂不是跟即使我没说出来但是士兵们也能领会到一样了?】
【咕……是吗】
此时,本阵的垂帘被掀开了。
进来的人,是赤发红瞳的少女——阿尔缇娜。
看来她在外面听到了里面的对话吧。她瞥了雷吉斯一眼,便看向了巴拉斯科。
【看来你有所不满啊?】
【啊,不是……】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雷吉斯也是为你考虑才会这么做的哦?】
姆,巴拉斯科无法忍耐了。
【要是为我考虑,那就请告诉我计策吧!】
阿尔缇娜说教到。
【如果你知道了计策,当面对不得不把士兵派送到死地的时候,你对士兵们的态度就会改变了吧?】
【诶?那是……】
【现在的你不知道雷吉斯在想什么——这样跟士兵们站在同一边的对吧。你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吧】
巴拉斯科点了点头。
【阁下说的是】
【但如果知道了计策呢?就算知道也不能说出口哦?就算知道也不能讲给他们听而只能命令他们“出发”而已。你觉得士兵们会怎么看待这样的士官呢?】
【唔……?!】
他正在想象部下们的心情吧。
他沉默了。
雷吉斯挠挠头。
【……当这么想的时候就已经露出态度了,这才是为难的地方】
阿尔缇娜也用同样的语气对雷吉斯说到。
【你不要总是充当恶人角色啊。不是谁都能够把感情完全压抑住的】
她的言行让人感到非常成熟。
确实,如果感情太过激昂,恐怕有时会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也许是自己太着急了——雷吉斯想到。
然后,当他注意到这个一直接受教导的少女却反过来教导他之后,不禁产生了小小的惊讶和感动。
雷吉斯的嘴角自然的舒缓下来。
【……元帅阁下说的对……连有没有计策这件事都要隐藏下来确实是有些过分了】
【对啊】
巴拉斯科问到。
【果然,至今为止的这些夜袭,都蕴含着军师殿的深谋远虑吧?】
雷吉斯点点头。
虽然很想否定深谋远虑这个词。
不过,就算说“没有自信”这种话也没意义,雷吉斯也是明白这一点了。
【……既然和你说了那就一定要保守秘密哦?绝对不能让士兵们注意到这里面蕴含着计策哦】
巴拉斯科认真的点点头,敬了一礼。
【遵命!】
他的脸上充满了决意,已经没有迷茫了。
但是遗憾的说,仅仅是这种表情上的变化就足以传递某种程度的信息给士兵们了。
雷吉斯将作战计划的一部分内容告诉了他。巴拉斯科尽管很惊讶但也理解了。
他离开了本阵。
剩下的雷吉斯再次将视线放到地图上。
【……嘛,也应该要进入计划的下一个阶段了】
就算泄露了一些内容,这个计划也应该不可能会被敌人看穿。
阿尔缇娜撩了下头发。
【那我就再去睡一觉了。是晚上才行动吧?】
【嗯】
雷吉斯想起了克拉丽丝的话。
虽然想跟她闲聊一下,但现在完全挤不出能够两人独处的时间。
她挥了挥手。
【我也不再是一个小孩子了,不会打扰雷吉斯的哦】
【……是吗?那你今晚上就留在本阵进行指挥吧】
阿尔缇娜微微笑道。
【我·拒·绝】
唯有这个地方还是没有改变啊——雷吉斯耸了耸肩。
今晚是新月。
没有月光。
而且云层很厚,甚至连星星都看不到。
就像是拉下黑幕的夜晚。
天运在己方一侧。
但是,刚朝海洋眺望过去——
雷吉斯的背后突然打起一阵冷颤。
【那个光亮是什么……?!】
一直到昨天,夜晚的海面上只漂浮着希斯帕尼亚的军舰而已。他们只打着防止相互冲撞的灯火而已。
一共有六艘军舰。
但是今天晚上却不一样。
海洋上亮起了许多小小的灯光。甚至到了数都数不清的地步。
应该不会是敌方的军舰增加了十倍那么多吧。那又应该是什么呢?
雷吉斯站了起来。
此时响起了脚步声。
这是轻装铠甲摩擦的细微金属声,有人在这黑夜之中过来了。帐篷中的灯笼照亮了来人的金发。
【雷吉斯先生!】
【啊……是艾利可啊】
雷吉斯听到声音后才明白来人是谁。毕竟周围就是这么黑暗啊。当他靠近过来后,才看清他的表情。
他着急的指向海面。
【有好多艘哨艇位于海面上!他们似乎打着火把在警戒周围的状况!】
【什么?!】
雷吉斯的心跳加速了。
——计策被看穿了?!
雷吉斯感到自己的手在发抖。
付出巨大的牺牲才准备好的计策……
哈!他凝神朝巴赛迪尔要塞看去。在这一片黑暗之中,只看到要塞点亮的灯火而已。
其他什么都看不到。
【……大道呢?!敌人连大道都?!】
【那边没有异样,也没有报告,不清楚具体的情况】
——应该要中止吗?
雷吉斯咽了一口唾沫。
他看向艾利可。
他将步枪放在地面,单膝跪着。抬着头等待雷吉斯的话语。
如果计策被敌人看穿了的话。
也许会遭到毁灭性的损伤。
脑袋已经乱成一团了。
雷吉斯挤出声音。
【……作战】
此时又听到了脚步声。
咯吱,咯吱,就像是重装步兵扛着大炮的脚步声。
看到赤发红瞳少女的身姿出现在了煤油灯的灯光中。她的肩上背着比身高还长的巨大宝剑《帝身轰雷之四》。
【差不多到时间了吧?】
【阿尔缇娜】
听到雷吉斯软弱的声音,她睁大了眼睛。
【怎么了啊,雷吉斯?!】
【……计策,被看穿了……不是,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
雷吉斯慌张得都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了。
确实如她所说,现在已经快到开始作战的时间了。
现在要中止?
陆地上的部队还能来得及通知吧。
但是,海洋那边的部队应该已经去到海上了。
雷吉斯感眼前一阵晕眩,脚步踉跄得要摔倒了。
阿尔缇娜冲了过里啊。
咔!抓住了他的肩膀。
【振作一点!】
【?!】
【我相信你哦,雷吉斯!】
就算灯光暗淡,但这个距离都近到能够看清她的眼睛了。
她红色的眼瞳中隐约闪烁着光芒。
雷吉斯吞了一口气。
混乱的思考渐渐明晰起来。
【……对不起】
【把你的想法告诉我】
雷吉斯看向海洋。
【……不单单是希斯帕尼亚帝国,海军都有独立的,与陆地不一样指挥系统。我不清楚那个索敌行动是敌人的海军司令官独自进行的,还是跟巴赛迪尔要塞的部队联合进行的】
【你不能判断出来吗?】
雷吉斯摇了摇头。
【……不行。不对,哪边都行了。这已经没关系了啊。在犹豫是A还是B的时候,就会忽略C了,原来根本就不需要烦恼——这是物语中经常会出现的情节】
考虑到敌军内部有共享情报的途径,所以不论是哪边主导都无所谓了。
海上的监视变得很严厉了。
虽然要塞这边没有动作,但也不可能毫无戒备吧。
【……我的计策被看穿了吗?】
【是吗?】
看到皱着眉头的阿尔缇娜,雷吉斯摇了摇头。
【……若是如此,对方就不会派人来海上监视了。毕竟对方会有更多有效的应对方案呀。他们没有看穿计策。不过,我们海上的布置还是被敌人看出来了】
恐怕这是对方的直觉吧。
毕竟如果敌人得到了什么足以判断出来的情报,就不会采取这种应对方式了吧。
【要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