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柏哈说着，在奈迦隔壁坐下，取过缰绳。



「大家路上要尽量表现出充沛的活力哦。」



站在马车旁的艾茵丝望着众人说道。



「知道——」



「我会，努力。」



「当然。」



「包在我为身上。」



魔女们纷纷做出回应，举起手表示了解。



「好，我们走吧，蓝柏哈。」



接到奈迦的指示，蓝柏哈轻轻挥着缰绳，驾马前进，马车的车轮喀哒喀哒响着，向前转动。



马车前进后，在马车的前后左右，半裸——正确来说，几乎接近全裸——的舞娘们也跟着走了起来。



「我们是奈贾雷旅行艺人团——」



「表演即将开始——」



「欢迎各位有时间务必前来观赏——」



「我们将进行舞蹈表演——有激烈的舞蹈演出哦——」



「请、请务必，赏光。」



舞娘们同时负责宣传，向路过行人吆喝，告知旅行艺人团将进行表演的消息。舞娘们个个都是美人，身上又只穿着不只是轻薄短小可以形容的暴露衣裳，相当吸引行人的目光。一行人背后已经有几位观众跟着前进，艾茵丝向这些热情的观众搭话，询问适合表演约场所，接着向奈迦报告。



「好，我们就过去那里吧。」



奈迦应道，望着艾茵丝回到观众身边的背影——几乎完全裸露的臀部——不禁佩服。



（她会照顾人，又待人和善，给人一种邻家大姊的感觉。她似乎也能寻常地和人类对话，在这种时候很靠得住。只可惜黄汤下肚就变了个人哪。不过……）



有像乌琪那样极端讨厌人类男子的魔女，也有像艾茵丝这样坦然接触人类的魔女。魔女大多不擅长与人类接触，不过会这样，一方面也是受到单纯缺乏经验这点影响。



（只要常接触到我还有蓝柏哈，她们有一天也会习惯人类的吧。荷丽歌恩那里的魔女事实上确实是习惯多了，今后她们接触人类的机会将会愈来愈多。魔女方面没什么大问题，问题在于……人类这一方面啊。）



蓝柏哈算是迅速接受了魔女的存在，不过那是因为他的宗教信仰不怎么坚定，像他这样的人极为少数。大多数的人类信仰虔诚，这种人不可能轻易认同魔女的存在，也不会肯接受与魔女共存这种事吧。



（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事，看来一开始只能硬逼他们接受。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了。）



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的困境——与凯萨德拉王国之间的战役。就目前情况看来，这场战争不知何时才会结束。一般人只要全力投入眼前的难关，便没有余力思考将来的事，然而奈迦在面对眼前的难关时，仍有心力放眼长远的未来。



换句话说，他的战术与战略能力都优于常人。



奈迦下一步的动作，是为了用来实现在十数步后将出现的局面。



在奈迦眼里，十数步后实现的局面即是建立魔女的国家。



（为此，得找到一个方法解决凯萨德拉王国，而且不一定需要战胜消灭那个国家。好啦，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突破目前的僵局呢。）



马车摇摇晃晃，奈迦陷入了沉思。



艾伊乌普召集魔女讨伐军一事，奈迦此时仍一无所知。但在不久的将来，他终究会得知这件事。



12



在艾茵丝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街上的广场，奈迦命令马车停下。



他走下马车，确认四周情形。已经有不少观众聚集，他于是吩咐艾茵丝：



「好，就在这里进行表演，开始准备吧。」



但其实只要把乐器摆出来，舞娘们在空地上各就定位，就算完成准备了。



负责乐器的有蕾菈、洛洛薇尔、莉丽、薇妲、亚尔卡茵，负责跳舞的有艾茵丝、可舞、伊可希奴、凯雅、朵娜。昨天晚上魔女们在讨论之后，决定了这样的分组方式。



「真可惜，没办法看到蕾菈跳舞。」



奈迦向手拿笛子的蕾菈说着，她的脸色有些难看。



「我不是很想和那些人跳舞这样，正好。」



听蕾菈这么一说，奈迦重新打量起站在空地中央的舞娘们。



艾茵丝、可舞、伊可希奴、凯雅、朵娜。



接着奈迦再把目光转到负责演奏的魔女。



蕾菈、洛洛薇尔、莉丽、薇妲、亚尔卡茵。



「我懂了，大小正好分成两边，除了凯雅以外。」奈迦喃喃自语说。



他没具体说出是什么东西的大小，即使不用说也是一目了然。



「我大概能明白你不想加入她们的心情了。」



奈迦说了之后，蕾菈垂下双肩，无力地点了下头。



（原本一心想跳舞的薇妲改为演奏乐器，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这时，薇妲凶狠地瞪向奈迦。



「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那可不是真正的原因，绝对不是喔？」



（你说漏嘴了吧！）



奈迦不由自主想吐嘈，好不容易才忍住没说出口。



（话说回来，凯雅那家伙还是一样勇气十足，简直是到了蛮勇的地步。）



裸露的巨大双峰四处摆晃，只有凯雅一个人的胸前没有地方可以晃动，但她高挺起胸膛，毫不以为意，威风凛凛地盘踞一方。



（哎，本人不在意就算了。）



舞娘在空地上排排站着，正中央的艾茵丝举起了手。



「好——我们开始吧——」



听见这声号令，负责演奏的魔女们拿起乐器，抵在唇边，演奏出乐音。乐声响起，舞娘们开始优雅地摆动身体。



观众纷纷送上掌声，高声喝采。



起先舞娘们以缓慢的动作跳着舞，随着节奏愈来愈快，舞蹈动作也愈趋激烈。



舞娘们个个是巨乳（凯雅除外）。



而且身上只穿着衣不蔽体的衣裳。



舞蹈愈激烈，上半身的动作自然也愈大。



上半身晃动（凯雅除外）。



上半身剧烈晃动（凯雅除外）。



上半身猛烈晃动（凯雅除外）。



小块遮胸布——虽然没有发挥什么遮蔽效果——简直就像是要弹飞了出去。



下半身的动作也一样激烈，绳索般的服装随时有滑落的危险。



观众的视线追逐着舞娘的一举手一投足，其中肯定也有人送出念力，叫着——快飞出去！快滑下来！



奈迦自然也不例外。



（可恶，为什么不会掉下来？为什么不会滑下来？她们不可能用浆糊黏住吧？难不成是魔法吗？）



奈迦和大部分的观众有相同的想法。



观众们睁大的双眼显得激动万分，全神贯注地紧盯着比半裸更裸露，又不至于全裸的舞娘们激烈的舞蹈，甚至是深受吸引。现场热气沸腾，仿佛受到这阵热气的刺激，也有观众站了起来鼓掌叫好。



曲调持续改变，舞娘们的动作也一再变化，时而缓慢，时而动感奔放，时而出现异园风情的奇妙曲调。不管是什么样的音乐，舞娘们都展现出了精彩的舞技。



（真厉害啊，实在不像外行人的表现。不愧是每次在庆功宴上喝了酒就脱光衣服跳舞的人，果然不同凡响。）



奈迦心术不正地感到钦佩。



现场响起疯狂的鼓掌与欢呼、喝采声，以及用手打拍子的声音，热烈气氛沸腾到了顶点。



曲调接着更加激烈，舞娘迅速而狂热的动作让台下观众目不暇给——衣服始终没有掉下实在非常不可思议。



接着，音乐骤然而止，舞娘也同时停下动作。



舞娘们保持着音乐停止时的动作，接着慢慢放松身体动作，向观众深深鞠躬致意。



观众这下终于回过种来，爆出如雷的掌声与喝采，奈迦也不由自主拍起了手。



舞娘们香汗淋漓，笑脸盈盈地挥手或是行礼，热情回应现场观众。



（嗯，厉害，这样确实是有让观众掏出钱来的水准。）



奈迦正感到佩服时，腹侧让人轻轻顶了几下。奈迦转过头，发现蕾菈正仰望着自己。



「你在看，什么？」



「咦？没有，我什么也没看。」



（大骗，子。）



蕾菈看着奈迦，露出不屑的眼神。



「话说回来，你到最后还是没跟着跳舞。」



「那是因为……」



蕾菈瞥向艾茵丝等舞娘，又立刻移开视线。



「我没有那个勇气加入，她们。」



「凯雅就加入了。」



「因为她一点羞耻心也，没有。」



奈迦内心极为赞同这样的意见。



（毕竟她是个在游泳前，会全裸做热身运动的人嘛。）



「不提凯雅了，我倒是很想看你跟她们一起跳舞。」



奈迦说着，视线打量起蕾菈身上的装扮。负责演奏乐器的蕾菈和舞娘一样，都穿着比半裸还要裸露，又不算全裸的服装。裸露程度确实是高，不过和平常的穿着相比又不到极端裸露的程度。只是让奈迦目不转睛地这么瞧着，蕾菈实在掩不住羞赧。



「呃……」



蕾菈面红耳赤，自然而然地低下了头。



「下次……我会努力。」



「我很期待哦。」



蕾菈感觉全身发烫，迟迟不敢抬起头。



舞娘们拿着竹笼，在人群中穿梭。观众们热情地洒着铜钱。在热烈的掌声中，舞娘们捡拾着掉落在地面的铜钱，其中有一名魔女的动作特别不得要领。



（可舞啊，她在搞什么……她怎么又打翻笼子，把钱洒出来了！她的手脚没有这么笨拙吧。）



奈迦无可奈何，只好下场帮忙，往可舞走了过去。



「欸，你看来很辛苦啊。」



身体往前屈，伸长了手，捡拾地上铜钱的可舞抬起了头。



「啊，奈迦……这个，很难。」



「什么？什么很难？」



（每次都只讲一两个字，要了解你的意思才是真的难啊。）



奈迦想着弯下了膝盖，把手伸向散落的铜钱。



「捡铜钱这件事很难吗？」



可舞摇着头，回答的神情有些哀伤。



（唔，她的头一摇，下面的身体也跟着晃动。如此就近一瞧才发现，她的身材也是厉害的凶器啊。舞娘的服装本身就已经够凶残了，这下威力更是强悍。）



奈迦一时间陷入迷惘，不知道该不该移开视线，到头来他的目光始终紧盯着同一个地方。



「用手拿重的笼子很难。」



「什么？什么意思？」



奈迦急忙把眼神从可舞丰满的双峰和双峰间的深沟移开。



「有、有那么重吗？里面不过是装了几个铜钱而已吧？」



「平常我都是用皮带拿的。」



「啊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换句话说，可舞因为平时使用魔法操纵皮带，鲜少有机会亲自动手拿什么东西。



「我没拿过比餐盘更重的东西。」



「你这家伙是哪个国家来的公主啊。」



「玩笑话。」



「噢，这样。」



「不过要用手拿重物很难。」



「这算重物啊……」



「如果用皮带就简单了，这种笼子要拿十个、二十个都不成问题。」



奈迦看着可舞把装入铜钱的竹笼放在膝上，捡拾地面的铜钱，忍不住纳闷。



（我还是搞不懂她们这些魔女的想法啊。）



「表演也很难。」



「是吗？你跳得不错啊。」



「不是跳舞，是衣服。」



（我又搞不懂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奈迦一露出不解的眼神，可舞像是察觉他目光中的疑惑，继续解释。



「平常有皮带缠着身体，没有皮带之后，身体很难取得平衡。」



「是这样的吗？」



可舞点了下头。



「身体缠上皮带等于有魔力缠身，没有皮带在身上，感觉就像全身光溜溜的，所以穿着这样的服装让我觉得很难为情。」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在我看来，缠着皮带还是穿成这样实在没多大的差别。」



「完全不同，就算身上只有一条皮带，我也会觉得安心多了。」



（有一条皮带就能安心啊……以后你也可以只穿着一条皮带哦？可舞。）



奈迦决定把这个提议搁在心底。



「大家好像捡完钱了，我们快一点吧。」



奈迦手脚俐落地捡起铜钱，放进可舞拿着的笼子里。



「谢谢……」



「别客气，我们走吧。」



「还没捡完。」



「只剩那么一点不用捡了，何况我们来这里真正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跳舞赚钱，收集情报才是最重要的。」



可舞轻轻点头，抱着竹笼，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整个人歪歪斜斜的，少了皮带，她的身体动作好像真的很不稳。）



奈迦见状又是佩服，又是错愕。



观众三三两两散去，奈迦等人正进行收拾准备回旅店时，以大衣裹覆全身的苓兰和苓娜走了过来。



13



「听到了什么值得注意的消息吗？」奈迦悄声问道。



她们两人在空地的另一头，照理来说听不见奈迦的声音，但是她们用魔法提升听力，清楚听见了奈迦问的话。两人一边警戒着周围人群，若无其事地走上前去，在经过奈迦身边时回答他的问题。



「我们听见即将爆发一场与魔女有关的大战。」



（与魔女有关的大战！？）



「那是……」



说到这里，奈迦想起他们人还在街上的广场。



（还有些观众留在这里，这地方不适合详谈，我看先回旅店再说吧。）



奈迦摆出团长的架势，集合所有舞娘，压低了嗓音向她们宣告。



「苓兰和苓娜似乎听到了什么事情，大家先回旅店。」



舞娘们急忙收拾乐器，与捡来的铜钱一起放进马车，一行人随之离开现场，返回旅店。



14



所有人集合在艾茵丝等人入住的大房间，奈迦向两人问道：「你们听到了什么？」



「我们不只听到那些观众的交谈，也到了港边听到船员之间的对话。」



苓兰和苓娜说完，接着在所有人面前讲游听来的消息。



「原来是这样啊……」



听完两人的话后，奈迦盘起胳膊，脸色相当凝重。



其他魔女们似乎也在反覆寻思刚听到的事情。



「格拉毕斯坦近郊有大军集结……吗？」



「兵力大约三到四千，阵容很庞大呢。」



艾茵丝说着，蹙紧了眉心。



「问题在于为什么会有大军聚集在那里，诚如谣言所说，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讨伐我们……应该没错吧，奈迦？」薇妲问道。



「是啊，我想不会有错。」



「嗯，既然对方有这样的动作，我们该如何行动？」



「……看来我们得加紧脚步了。」



「加紧什么脚步？」



「我们要赶紧前往凯萨德拉王国的王都，确认凯萨德拉王国和讨伐魔女的大军之间有什么样的关联。」



听奈迦这么说，蕾菈「嗯？」的一声表现出疑惑。



「一般来说大军南下凯萨德拉王国当然会与他们，合流不过凯萨德拉王国也有可能与这支军队无关，吗？」



（不愧是蕾菈，观察得非常仔细。）



「是有这种可能，如果凯萨德拉王国事先知道有大军助阵，不可能只派千名兵力就来攻打要塞。」



「原来是这样，啊。」



实际情形有点不太一样，凯萨德拉王国事前早得知会有讨伐军前来此地。在此同时，由于受到艾伊乌普枢机主教的逼迫，使得凯萨德拉王国不得不单独出兵攻打要塞。尽管与实情不符，奈迦的分析确实道中了凯萨德拉王国与讨伐军之间微妙的关系。



「凯萨德拉王国军准备封城这举动也很可疑，他们或许会因为过度高估你们魔女的战力，害怕魔女来袭，可是有这么一大支军队前来支援，根本没必要封城。」



「唔……凯萨德拉王国为了这支大军征收，军粮结果让旅人和商人误会是为封城进行准备……没有这样的可能性，吗？」



（蕾菈不只正中要点，观察力也很敏锐。）



奈迦大大地点了个头。



「不能否定有这样的可能性，因为调度军粮确实是地主国的责任……这样的理解没错吧，蓝柏哈？」



「是，基本上是这样没错。只是如果有教会支援，教会也会提供军粮，分配给参战的军队。因为如果只有神的祝福，喂不饱那些士兵。」



听到这里，薇妲探出了身子。



「凯萨德拉王国的动向是让人在意，不过有件事情更让我耿耿于怀，奈迦。」



奈迦看向薇妲，看见她露出了异常严肃的表情。



「怎么啦，脸色那么难看。什么事情让你那么在意？」



「刚才的消息里面提到，集结在格拉毕斯坦的大军里也有教会所属的精锐部队……对吧？」



「确实是有提到这件事，那不是他国的军队，是直属于教会的兵力对吧？这支部队怎么了吗？」



「这下事情可严重了，直属于教会的部队又称『神的军团』或是『神的旅团』，是专门训练用来攻打异端或是敌对势力，以及讨伐魔女的军力。要是这样的部队出动，这一战想必会是一场苦战。」



听见蹙紧眉头的薇妲这么回答，奈迦忍不住啐舌。



「啧。简直和僧兵一样嘛。」



「僧兵？什么是僧兵？」



「啊？我刚说了什么吗？」



「什么？你不是才刚说出口吗？难道你自己没发现吗？」



「抱、抱歉，我不记得了。」



奈迦一脸困惑地搔着头，这时艾茵丝出面帮忙缓颊。



「奈迦偶尔会说些奇怪的话，其实也不是奇怪，那大概是和他以前所在的世界有关吧。」



「嗯，也就是说，是遗忘的记忆或体验让他说出了这些话啰？」



「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说用不着在意！」



听奈迦说得不以为意，薇妲露出了怀疑的表情。



「你最好多在意一点吧？」



「哎，反正在意不在意，想不起来的事情就是想不起来，我早就放弃了。」



「真是果断啊。」



「比起我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们魔女的事情。」



「这话倒是没错。」



「现在怎么办，奈迦？依照苓兰和苓娜听来的消息，需要变更计画吗？」



艾茵丝问道。奈迦发出了沉吟。



「刚才我也说过需要加紧脚步。总之预演完成了，明天早上等天一亮，城门打开后，我们马上离开这个地方，前往凯萨德拉王国。反正安殷要塞就在路上，我们到时候再顺道过去，和荷丽歌恩讨论这件事，说不定她那里也有什么新情报。」



薇妲咧嘴笑了出来。



「然后我们就被占领那座要塞的魔女赶了出来对吧？」



「没错，在设定上，我们是在被魔女赶了出来之后，才急忙赶往凯萨德拉王国。」



「看来是没办法购买不足的物资，和复习表演项目了。」艾茵丝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兵闻拙远。」（编注：典出《孙子·作战》，谓用兵打仗当求速胜而不计战法的巧拙。）



「噢，有这样的谚语啊。」



「应该有吧，我记得是……孙子？」



「谁知道，别问我。」



让薇妲这一吐嘈，奈迦搔了搔头。



（我的知识……正确来说是记忆，老是只有一些零碎的片段，没办法构成完整的内容，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这次的事情也是一样，看不见整体的样貌。如果凯萨德拉王国可以弥补其中缺失的片段，也就能清楚呈现出这场战争的整体轮廓。只要整体看清楚了，或许能找到因应的对策。）



接着奈迦重振精神，向在座魔女和蓝柏哈宣布：



「为了替明天的行动养精蓄锐，很遗憾，今天到街上散步和采买的活动必须中止。」



15



隔天一早——



天还没亮，一行人就起身准备，往城门走去。



城门一开，众人马上离开兰斯尔城，让马和马车沿着悉拜斯河的小径前进。近来很少有人走这条路，道路有些荒废，幸而路宽勉强可供马车通行，一行人急忙赶路。



一行人在途中露宿野外，于隔天午后经过从前的战场。



海茵朵娜一族与奈迦曾在此迎战凯萨德拉王国军。而蓝柏哈当时虽然不在这战场上，不过他也是参加过这一役的当事者，自然是感慨万千。



望着四周荒凉的景象，蓝柏哈想起这一阵子以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起先我还不满自己被贬职调到锱重部队，要是那时候率领中队作战，或许我已经战死在这个地方了。现在回想起来，我因此保住了性命，说不定反而是因祸得福。后来杰欧巴尔克将军负起战败责任，引咎请辞，改由古斯卡尔就任将军职位。他让我重新担任中队长，命令我监视悉拜斯河。）



想到这里，蓝柏哈悄悄瞥向奈迦和魔女们。



（那时候我也以为自己走了霉运，诅咒自己的遭遇，结果却让我碰上魔女和奈迦，来到这个地方。多么奇妙的机缘啊，原以为倒楣，结果不一定真是那么倒楣，原以为幸运，结果也不一定真有那么幸运，人生就是这样的情形一再反覆发生啊。）



蓝柏哈坐在马车上，眺望逐渐远离的河川，情绪有些感伤。



16



离开悉拜斯河后，奈迦一行人一路沿着通往安殷要塞的道路北上。



日落时，她们遇上在要塞外论巡逻的两位魔女，趁夜色低垂回到了安殷要塞。



奈迦立刻找来荷丽歌恩，开始进行讨论。



17



「……苓兰和苓娜在兰斯尔城听到了这些事情，你这里有得到什么情报吗？」



「凯萨德拉王国正在进行封城的准备，这消息应该没错。」



听完奈迦带来的消息，荷丽歌恩一开口就是这一件事。



「看来你这边有消息可以确定这个情报？」



「没错，我派乌琪飞往凯萨德拉王国的王都附近侦察，发现他们不只囤积军粮，也在着手进行城墙的补强，以及强化周边要塞。先前我不了解这么做有何用意，听了你带来的消息后，这件事总算说得通了。」



「所以说，他们不只囤积军粮，也在补强城墙，强化要塞。这么看来，他们正在进行封城的准备这点应该不会有错。」



「可是，奈迦，他们进行封城准备不可能是为了防备我们吧？也就是说，他们要防御的是……」



薇妲指出这一点后，奈迦重重点了个头。



「聚集在格拉毕斯坦的军队……应该是为了防御他们吧。」



「从目前得到的消息判断确实是如此，只是到底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的局面？」



薇妲显得困惑不已，也难怪她会有这样的反应。



「我也不明白，这下看来更有必要潜入凯萨德拉王国了。」



「这样的话——」荷丽歌恩露出充满期待的眼神看向奈迦和薇妲问道：「我也非去不可了吧？」



「我说你啊，你得留在这里负责指挥啊。」



「薇妲说的没错，荷丽歌恩。这个地方只有你能坐镇指挥，要是你离开了，这里要交由谁来指挥？」



「呃，艾、艾茵丝啊……」



「艾茵丝确实是很有能力，不过要指挥要塞，经验还不够吧。」



「就是说啊，我不过是个小角色，根本没有足够经验。」



同席的艾茵丝微笑说出这种话后，荷丽歌恩立刻往她瞪了过去。



「这个家伙，只有对自己有利的时候才会藉口说经验不足。」



荷丽歌恩马上把头转回来，神情相当严肃。



「可是，我也很久没到人类的城镇瞧瞧，只有你们能去实在太狡猾了。」



「终于说出真心话啦。」



「啰嗉。薇妲去过兰斯尔，接下来该轮到我了。」



「就算你这么说，这里大多是你族里的魔女，照常理来说，应该由统帅大部分士兵的将领负责部队指挥吧？」



「不、不然，奈迦留下吧。」



「欸欸，别无理取闹了，荷丽歌恩。」



「是啊，何况奈迦要是不在，收集情报的任务要如何执行。」



「……知道啦，我只是说说而已嘛。」



荷丽歌恩不满地说。



「再忍耐一下吧，荷丽歌恩。等到以后，你随时什么时候想去人类的城镇都不成问题。」



「这话是什么意思，奈迦？」



「我们迟早有一天会统治人类国家，到时候你就能随心所欲地去那些地方了。」



「唔……是、是这样的吗？」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我们必须收集情报。情报的多寡和准确度有时会左右战局，不对，是必定会左右整个战局。所以我们若要打赢下一场战，就必须确实收集情报。可是万一在这时候失去这座要塞，那可真的叫做得不偿失了，所以要拜托你在这里坐镇。」



奈迦这番话说得真诚，神情慎重。荷丽歌恩轻轻叹了口气，喃喃说着「好吧」。



「反正我也只是说说而已，用不着在意。我会尽自己的责任，所以你们也要确实完成自己的任务。」



奈迦稍微放松了脸上神情，应道：「好，我们会的。」



「不如我买个礼物回来送你吧，毕竟那些器具和宝饰卖到了出乎意料的高价。你想要什么？梳子吗？还是手镜？两个都买也行哦？」



「什么叫做都买也行，薇妲，那些本来就是用我们海茵朵娜一族的器具卖来的钱吧！」



「嗯嗯……这么说来也是。」



「对付你这家伙真是不能掉以轻心。」



「别生气嘛，不然买给我们自己的礼物节制一点就是了。」



「居然还想买礼物给自己！」



荷丽歌恩吐嘈道，接着把脸转向艾茵丝。



「艾茵丝，那些卖东西得来的钱你可要管牢一点。」



「是，大姊，我会确实管理的。」



「这座要塞恐怕也遭到监视了，不宜逗留太久，我们马上出发吧。」



「说的也是，虽然距离有点遥远，这里似乎也有侦察部队。」



「在我们离开要塞后，你们最好往我们砸石头。」



「不用做到这种地步吧？」



「这是为了以随万一，反正做了也没有损失，还是做做样子吧。」



「就照你说的做吧。」



荷丽歌恩点头答应后，薇妲马上出声叮嘱。



「别丢得太用力哦。」



「用不着你说……不，薇妲，我确实想用力地把石头砸到你身上。」



「你这家伙到底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



「我是半开玩笑的，别在意。」



「有一半是认真的啊，我当然会在意！」



「好了，我们走吧，薇妲、艾茵丝、蕾菈。」



在奈迦的催促下，三人应声站了起来。



18



造访要塞的旅行艺人团遭魔女毫不留情赶了出去……在这样的安排下，奈迦一行人离开要塞，沿着道路北上。



接着，在走到凯萨德拉王国王都附近的要塞时，被守备兵拦了下来。



19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要去什么地方？」



面对士兵的质问，奈迦落落大方地给予回应，只是听在那些士兵耳里，想必会觉得他说起话来口齿不清。



「偶们从兰斯尔来的，要到王都，进行表演。」



看着一字排开的表演艺人，有些士兵眯细了眼，有些士兵露出下流的眼神。由于这地方接近凯萨德拉王国的王都，所有魔女都换上了舞娘的装扮，也就是布料面积极小，质地极为轻薄的衣裳。



「偶是团长，她们是旅行艺人团的舞娘，偶们有这荣幸，为各位献上一曲吗？」



接近要塞前，奈迦曾询问蕾菈，贴在身上那张用来沟通的咒符是否能降低效用。因为他认为——没办法顺利沟通，比较能给人异国人的印象。蕾菈表示可以做到，降低了咒符的效果，因此对方听他讲话，会觉得他说话不太流利。



「这样啊，看看表演好像也不错。」



士兵咧嘴笑着，这时其他士兵赶紧提出警告。



「欸，现在不是看什么表演的时候吧，小心被队长痛骂一顿！？」



「唔，说、说的也是。」



士兵清咳了一声，重新转向奈迦。



「很遗憾，难得你们一路过来这个地方，可是就算进了王都，应该也没办法进行表演。」



「咦？没办法吗？」



「战争就要开打了，王都里的居民也没心情看表演吧。」



「咦咦咦？」



奈迦表现出大为震惊的模样，压低了嗓音，将脸凑近士兵向他打探：



「该不会是……贵国和魔女，要开战了吗？这件事，兰斯尔到处都在传。」



「不，不是那样的。」



奈迦故作惊讶，显得很是纳闷。



「不然，要和哪里开战？」



回答的士兵同样压低了嗓音。



「对方是试图侵略我国的势力。所以你们要到王都无所谓，只是不能保证一定能进行表演。」



奈迦意志消沉，失落地垂下肩膀。当然这是演技，奈迦的演技意外出色，内心却是暗自窃喜。



（这下确定凯萨德拉王国军不会和魔女讨伐军合作了！）



「用不着那么失望，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攻打过来，说不定你们还有机会表演个几天。」



「那么，偶们得尽快过去，可以吗？」



「去吧。」



士兵点头后，一旁有声音叫住了他们。



「慢着。」



部队队长耳闻有旅行艺人团来到这里，带着数名部下赶了过来。



「队长好。」



原本与奈迦应对的士兵向队长敬礼。



「你们说自己是从兰斯尔来的，也就是沿着悉拜斯河，在中途转向，走到通往这里的路啰？」



「是，没错。」



「中间有经过一座要塞吧？你们过去的时候没发生什么事吗？」



「偶们本来顺路，想在那里表演，结果魔女占据要塞，把偶们赶出来。」



奈迦这么回答后，队长等人纷纷变了脸色。



「欸，快告诉我们详情！」



「可是偶们想早点到王都，否则没办法表演。」



「只是稍微问一下话，不会花太多时间。」



「噢，这样，应该没问题。」



「要塞的魔女们在做什么？」



奈迦早料想到对方会提出这个问题，给了事先准备好的回答。



「偶看到她们在补强城墙，整备了望台。详细状况偶不清楚，因为偶没进到里面。」



「好，要塞里有几个魔女？」



「唔……」奈迦假装思考。「出来应对的大概有五、六个，还有进行城墙补强的，不过刚才偶说了，偶们没进到里面，不知道全部有多少人……」



「有见到男人吗？」



「这个嘛，偶没看见。」



奈迦答道，拚了命忍住笑意，好不容易没笑出来。对方口中的「男人」，指的正是他自己。



「没见到啊。」



队长和一旁的部下窃窃私语，交谈了起来。



「好，我会派兵护送你们到王都。」



队长这提议让奈迦听了也大感意外。



「有军队护送，偶们很安心，不过可以吗？」



「我要你们去见在王都的长官，向他报告刚才那些事情。」



「啊啊，原来是这样。」



（原来如此，这么做是要直接从我们这里了解关于魔女的情报吧。与其派传令兵转达，这么做确实是更万无一失。我们实际见过魔女占领的安殷要塞，在他们看来可是宝贵的目击者。）



「小的遵命。」



奈迦低头致意，开心地在心里吐着舌头。



「我马上调派护送的士兵，你们在这里稍等一下。」



「是，小的在这里等。」



（比我原先料想的还要顺利就进入凯萨德拉王国的王都，真是个好预兆。）



就这样，奈贾雷率领旅行艺人团，在凯萨德拉王国的士兵带领下，一路往王都前进。



伊可希奴的魔法



可操纵身上有如刺青的图样。



透过控制肌肤上的图样，可制止对方的行动，或是勒住敌人的脖子。



伊可希奴本人认为在与人类作战的战场上，这样的魔法派不上太大用场，但奈迦似乎看出了这项魔法的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