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真心,毫无虚假】(2 / 2)
「祈祝是我的妹妹,对我来说真的非常重要……我不想再让她有不好的回忆了。如果你的提议是骗我的,我就会永远失去她了。」
这些话令人不得要领。在由宇眼中,他肯定显得狼狈不堪吧。
「……没有时间等你哦,桃原同学。盟主大人明天就会回来了。」
由宇叹了一口气,以严厉的声音叮咛道。
「我之后会再来的。」
他向后转,走出房间。
由宇也没有留下来监视他,脚步声马上就走远了,还让门大剌剌地开著。誓护发现附近没人后,就按捺不住地撞起墙壁。
(被摆了一道!)
事到如今才后悔也太迟了,然而他也不能不否定。
如果刚才那是铃兰的计谋,在誓护使用Aegis的时候肯定就会被怀疑了。虽然没有露出马脚──应该如此,但一定会失分。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完美演出,桃原誓护!)
他狠狠斥责自己。他觉得在这种极为重要的时刻都做不好事情的自己很可耻,无法原谅。
诚然──他不能认为这是「陷阱」。
应该要把它当作「这是要考验我的真心吗?」才对。
当心里出现「铃兰设下了陷阱」这样的想法时,无异于证明自己背叛了。如果誓护真心投降,就没有必要害怕「陷阱」。
但是,被Aegis的光芒保护因而放下心来也是确实的。
一加诸暗示,被强行收起来的想法便涌现出来。救出祈祝,救出祈祝,救出祈祝。我不能输。哪能忍受屈服于他人?绝对不能沦为的铃兰的手下。少骗人了。别开玩笑了。我要把祈祝带回来。带回来,一起回家。然后,回到艾可妮特身边……
充塞于胸口的感情突然扩大。誓护想起了数天前在银莲花家的王宫里,自己是如何对待艾可妮特的。
Episode 13
「誓护……」
艾可妮特细如蚊蚋的声音从门对面传来。
「把门打开,我给送餐来了。」
誓护没有回答,仅沉默地伫立在门前。艾可妮特或许是被这股沉默逼急了,她加重语气说道:
「你从早上就完全没吃东西吧?」
「抱歉……我现在……有些事得想。」
他虚弱地回答道。他的语调中带有非常露骨的「让我一个人独处」这层含意。
当然,艾可妮特似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沉默了一阵,气息就离开门前。轻轻的脚步声渐渐远离,很快就听不见了。
誓护紧咬牙关扛住罪恶感。
那位艾可妮特,那位高傲、不坦率的公主,居然如此挂心他。我到底是多么恶劣的家伙啊?
一颗脑袋轻轻地从心情低落的誓护背上探出头来。
身高仅有十五公分的少女。不消多说,她就是伊诺塞茜娅。她粉红色的眼瞳透露出因悲伤而动摇的神情,
「……这样好吗,誓护先生?艾可妮特公主看起来很悲伤耶──啊!我这种人竟敢不自量力被打死算了!」
「现在这样也是无可奈何。等救出祈祝后,我会补偿她的,一定会。」
誓护一面说著,一面啃著金穗花的果实。这些是伊诺塞茜娅偷偷带进来的。清爽的甜味在口中化开,让脑袋彻底清晰起来。
是的,誓护不能不进食,如果不吃点东西,头脑就无法运作。
做出这种和欺骗没两样的事情,会感到抱歉也是理所当然,但誓护的作战早已开始。在艾可妮特的面前时,他一定要继续演下去。
「那么,我们继续吧,伊诺塞茜娅。」
誓护彷若斩断迷惘般如是说道后,离开门前。
他坐在床上,张开Aegis的结界包覆住自己。伊诺塞茜娅也轻轻跳下,伸直著脚坐在誓护面前。
接著,「作战会议」再次开始。
「关于仪式定理呢,很遗憾的,要注入魔力我是无法办到的……对不起都是我太无能了!」
「魔力那方面没关系的。那边应该有更厉害的使用者吧?」
「啊──」
「你做得出来吧?」
「是的,只需要构筑术式的话是可以的。以我所会的知识,我可以画出设计图。接下来,只要能借到油性笔就行了。」
「咦,要用油性笔画……」
该怎么说呢,神秘性都被糟蹋了。
「不,嗯,我明白了。然后,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
「〈奥伯特‧弗莱施尔的骨髓〉。」
「靠那个没法让对方暴走哪……就像御子神同学的事件那时一样。」
「这是魔术的增幅器。可以强化,但没有使受施者暴走的效果。」
「是吗?之前看到的时候,艾可妮特似乎就暴走了。」
「那恐怕是因为敌人的魔性血(Figment)对精神产生作用的缘故。我认为艾可妮特公主是因为受到敌人『我强化了』的精神攻击,因而动摇了。」
「原来如此。增幅器吗……那么,就用来强化轧轧的力量吧。」
停止所有人的动作,趁此机会救出祈祝,这样如何?
不,行不通。万一无法作用──若遭遇「抵抗」──就完全没有意义了。如果有个闪失,便会只有身为人类的誓护和祈祝无法行动。
「那么,就不要用那个仪式,改用阿札莉亚公主……」
「隶属咒印(Virus)吗?确实,它是极其强力的〈精神支配〉魔术。」
若是使用它强迫铃兰从属,又是如何?
……不,这也是下下之策。阿札莉亚当初使用它的时候,艾可妮特就抵抗了。无法保证铃兰不能抵抗,而且就算支配了铃兰,也无法阻止她的其他同伙。
伊诺塞茜娅把手抵在下巴上深思一阵后,战战兢兢地说道:
「那……那么,要使用其他的术式吗?我的脑中储存了两百五十六种仪式定理,可以阻挡所有魔术型窥探的『完全欺瞒』、或是连所谓的〈变身(Metamorphosis)〉术式也能──啊对不起我这种死蟑螂竟敢多管闲事!」
确实如伊诺塞茜娅所说,也可以使用誓护不知道的魔术。
……但是,没准备就上阵很恐怖,然而要尝试也需要勇气。铃兰在人界是没错,但冥府可能也有她的间谍。如果被铃兰一帮人探出魔力的发动,一瞬间计画就会败露。找来有实战经验的人还是比较妥当。
「以现在来说『完全欺瞒』是很有吸引力……但还是用奥伯特什么的那个好了。」
誓护的脑海中已经大致建构出作战的计画。只要决定方针,就能找出问题。比如说,仪式定理要设置在哪里?如果设置在战场上,要如何做才好?这些问题也……没问题,每一个都有方法解决。
在这之后好几个小时,直到彻底入夜前,誓护都在仔细推敲著战略。
「……完成,就这样做吧。」
虽然在脑里模拟过很多次,但只要一次就好,谨慎起见还是再确认一下……OK,是很粗暴的手段,但这样就能救回祈祝!
誓护在床上用力伸展身体。
眼前的伊诺塞茜娅正打著瞌睡。看来是等得厌倦,便打起盹了。誓护不由得露出微笑,一边以手指戳她醒来。
接著,他解除Aegis的结界,对著天花板说道。
「你也听到了吧,阿札莉亚公主。」
他以衰弱,却十分锐利的语调呼唤。
「你可以下来见我吗?我有些事想拜托你。」
这些话语应该有传达给阿札莉亚听到吧。
而且──她听到后,应该也会回应他吧。
他和伊诺塞茜娅等了五分钟后。
一道身影如花瓣一般轻轻落在阳台上。
悄悄的不发出一点声音,宛若潜入的来访。阿札莉亚果真是个智者,即使誓护还没说明,她却已经理解他的意图了。
「居然把我叫出来,还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呢?」
阿札莉亚一面非常嫌恶地说著,一面走进房内。
「我『看到』大致情况了。竟敢把我的艾可妮特打入冷宫,和人偶沉溺在忝不知耻的行为里。」
「噗!?别讲得那么奇怪好不好!」
「不好意思竟然是和我这种东西!」
「伊诺塞茜娅!?你说这什么让人误解的话!?」
誓护不由自主地脸红起来。其实他没有做什么亏心事──照理说应是如此。
阿札莉亚红色的眼眸清清楚楚的显露出厌恶的情绪盯著他不放,以打从心底讨厌的语气说道:
「那么,你有什么事情要拜托我?」
「……不用我特地说你也明白的吧?若是可以,我不想用说的。毕竟还有Fragment,我的记忆中也不想留下〈发声行为〉的痕迹。不过──」
他直直看著阿札莉亚,用些微暗示的语调说道:
「硬要说的就是,『成为艾可妮特的力量』。」
「不用你特地和我说。无论如何,我都是艾可妮特的伙伴。」
「那么……?」
「想当然尔,要拜托我都是扯淡,毕竟我和艾可妮特站在同一边。」
阿札莉亚果真明白。明白誓护的意图;明白「成为艾可妮特的力量」这句话真正的意义。
明白依靠阿札莉亚的智慧与异能,做出这项提议的本意。
「但是──唉,多么令人不愉快、不讲理啊!」
阿札莉亚仰头面朝天空,如悲剧的女主角一般哀叹。
「我可爱的主人,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即使是你这种喜欢玩人偶的变态家伙,她也绝对不会拋弃你的,也就是说……」
她马上以再冷酷不过、且掺杂杀气的视线看著誓护。
「你接下来打算做的事情,会把艾可妮特卷入危险之中。」
「……这我明白。」
「我到底该做什么好呢?要为了保护艾可妮特,乾脆直接让你动弹不得吗……?」
杀气突然涌来,吓得伊诺塞茜娅直发抖。然而,誓护依旧面不改色,还噗哧轻声笑了笑,说「真矛盾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指你现在讲的事情哦。艾可妮特就是个那么温柔的女孩子,若是祈祝出了什么事,她会很悲伤,而且她看到难过的我,就会更悲伤。」
「你还真骄傲啊。」
「虽然有一半是愿望就是了。不过,正是我才了解艾可妮特。她应该认为,她在和你的战斗中──得到了我的协助,而且她也不是愿意别人继续帮助自己的性格。所以,她一定会为了我而行动的。」
阿札莉亚叹了一口气。她露出无比厌恶的眼神瞪视誓护(不过气焰消长了一些),紧咬嘴唇,接著就像被惊讶到一般甩了甩头。
「哼……听到你说『了解她』真是令我惊讶。你连她的一半也……」
「咦?」
「先不说这个。为什么我要看著你?我可没有偷窥的兴趣哦,更对像你这样的人偶控变态没有兴趣。」
「我可没有这种兴趣啊!?都是你自己随便说的吧!?」
誓护笑得很苦,
「原因很简单哦。若你真的是艾可妮特的伙伴,就会担心她。我认为,若你担心艾可妮特,你就会偷偷看著艾可妮特所担心的我。」
「毕竟我可是艾可妮特的敌人呢。」
阿札莉亚的双眸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
「所以看著最大的威胁,也就是你──这种说法也行。」
这一刻,誓护「噗!」地笑了出来。
「你啊,居然让我看这么害羞的告白场景,到现在才使坏还真是──」
誓护之所以只说到一半,是因为阿札莉亚的手摀住了他的嘴巴。她的出力宛如台钳一般,紧紧掐住誓护的下巴,把他整个人吊挂起来。
弃王族威严如敝屣,脸红得教人直同情,
「我决定改变作法了,看来现在把你消失掉最好!」
「啊啊啊阿札莉亚公主!请冷静一下!」
伊诺塞茜娅死命拉著阿札莉亚的群襬。阿札莉亚或许是因此而冷静了些,她总算放开誓护,「咳咳」地清了清嗓子。
她转过依旧红通通的脸蛋,抱著胳膊装出很有威严的样子。
「确实如你所说,我的艾可妮特是通晓情理之人。她始终是明白情义的人,也因为拘于人情,所以也会前来帮助注重礼义的你吧。她一定不会听进我的谏言……」
接著,她「哼」了一声挺起胸膛看著誓护。
「既然无论如何都有危险,那么保护你们就是我的任务了。虽然让我很火大,但要我照著你的计划走也不是不行。」
「谢──谢谢你!」
「另外,我也是──」
阿札莉亚即将说出的话语如鲠在喉。她看向旁边,一点一点地低喃道:
「多少懂点情面的人嘛。」
她如是说完后猛然转身,在因为大吃一惊而摆出架势的誓护面前自阳台栏杆蹬起,飞向天空。
誓护张口结舌,只能目送她远去。
「──刚才那是什么意思啊?」
「阿札莉亚公主一定……」
伊诺塞茜娅开心地露出天真笑容说道:
「和誓护先生道了谢哦,因为你击败了她。」
Episode 36
誓护发觉现在不是沉浸在回忆中的好时机,赶紧把思绪拉回来。
Aegis的结界依旧维持著。光是被带有温度的乳白色光芒包围,内心就能沉静下来。
他深呼吸一口气并摒除杂念后,开始重整起思路。
他慢慢地、仔细地回想由宇说过的话,和自己说过的话,还有直到启动Aegis之前的过程。
就在刚才,他被由宇的话语打动,内心一瞬间产生了动摇。他认为对方背叛了自己的阵营。
但是,那并非决定性的。
被教唆做出违背本意的背叛,只会产生迷惘而已。
再来就是下一个。「陷阱」这个词汇在他脑中化为语言。
──这也没问题。铃兰视誓护为死敌,就算陷害誓护,或者想出伤害祈祝的藉口、猜忌他也完全不意外。
因为这层意思,用「陷阱」这个词汇来描述也可以。接著,靠直觉知道这个想法会让别人怀疑自己的誓护,在被人找麻烦之前连忙将它藏在心底。……这样子,逻辑全部都通了。
不论铃兰是否接受,自己都需要先想好一套说词。
用心倾听。走廊很安静,似乎也没有人攻过来。反正,看来是不会被马上处死的。
(──没事的,我还不会输。)
誓护放下心中的大石头。这是直到欺骗艾可妮特之前都再三琢磨的计画,绝对不允许失败。
如果还有一点缓冲时间,就冷静下来分析状况吧。只要解除Aegis的结界,就不会再有那样的自由了。誓护带著最后确认的动机,把已经想过很多次的计画再重新想一次。
说起来,千秋「以威胁」拉拢誓护为同伴是因为铃兰在背后指使,这点肯定不会错的。但为何前一次,千秋「靠说服」试图让誓护动心的时候,铃兰却说:「不可以擅自做主哦,刀真」?
也就是说,前一次是千秋独断独行。
千秋听从铃兰,甚至可说是盲从了。他应该不会违背铃兰的意志,拉拢誓护为同伴才对。
所以,这次是出于铃兰的意思。
绑架祈祝的人,十之八九是铃兰。
那么,铃兰是从何时开始把祈祝当作手牌的?
从责备千秋到绑架祈祝之间几乎没有多少时间,说不定铃兰自一开始便打算藉著祈祝要胁誓护。
说不定──千秋因为知道这件事,才拉拢誓护的?
若是如此,千秋是为了他……?
不,现在下此结论还太早。
将思考的丝线逆向推导回去。他现在还必须思考其他事情。
若这次是出于铃兰的意志,那么她是为何而威胁誓护?
……很简单。誓护最大的利用价值无非就是魔书Aegis。铃兰打算让誓护屈服,好得到Aegis。
但是,又为什么不直接提议拿祈祝和它交换?
是认为誓护拋弃了祈祝吗?还是害怕我方反过来发动救人作战?
她似乎隐瞒了什么企图。正是因为誓护想知道她真正的想法,才冒著危险执行伪装成投降的作战。如果能深入敌阵,就能从内部观察,从而及早对应事态的变化。
而现在,这「隐瞒的企图」其冰山一角似乎在眼前显露出来了。
就是刚才由宇的劝诱。
敌方的手法与誓护名为投降的策略相反。
若是铃兰设下的陷阱自不必说,即使是出于内心纯粹的由宇的意志,哪怕也有可能是铃兰事先安排的。
由宇的心意究竟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心,他想帮助祈祝吗?真是如此,那又是为了什么?
是心境产生变化了吗?还是因为同情祈祝?
客观来看,祈祝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明明是非常主观──但说是这么说,由宇也未必会选择站在祈祝那一边。
对由宇来说,千秋这个人在他心中占了不少份量,不如说相当大。千秋在之前说过,海王「就像家人一样」。这句话对由宇和亚托莉应该也适用,当然,反过来也是一样。千秋之于由宇理应像家人一样重要,或许重视的程度如同誓护对祈祝一般。
(──不对,难不成正是因此才会有这样的行动?)
也可以认为因为觉得对方很重要才采取行动。比如说,不想让重视的人弄脏双手,这样的想法应该每个人都有。所以,由宇打算阻止千秋征服世界……?
誓护无力地摇摇头。
不行,不能随意下判断,情报尚未足够。
誓护并不了解他们,连他们打算做些什么都未彻底看透。因为他只顾著祈祝,忽视了对他们的调查──结果就是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状况。
「千秋在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要能知道这点……这股想法化为自言自语从他嘴里蹦出来。
或许是因为有Aegis的结界保护产生的安心感让他看不见周遭吧。
等他感觉到背后有人的气息时,已经太迟了。
他犹如被反弹回来似地回头,果然有个人站在那里。
(被听到了──!?)
他一面对刚才是否无意间讲了什么不恰当的话感到十分焦急,一面装出平静的表情观察眼前的这名少女。
亚托莉如人偶般空洞的眼眸盯著誓护不放。
是为了监视他而回来的吧。在大开的门外面,她双手抱著坏掉的娃娃,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突然之间,亚托莉的脑袋「叩咚」往旁边一斜。
虽然誓护吓了一大跳,但她大概只是略微歪头而已。
亚托莉保持这样的姿势,以完全没有气势的态度说道:
「要不要……我告诉你?」
Episode 07
他始终责备父亲,在内心某处责备逃避的父亲。
然而,真正逃避的人说不定是我。
少年一面奔下坡道,一面如此想著。
他害怕和父亲面对面,害怕知道事实,让自己受到伤害。
父亲憎恨没有保护好母亲的我。
照理说,他不会爱著这样的我。
他如此深信。把最坏的情况当成事实,假装接受它,却曾未试著了解真相。
但是,或许明天不会到来。
我,或是父亲,可能在今天就会死去。
所以,我想现在就传达给父亲知道。
真理惠给予他的的温柔和勇气充满了他的胸膛。
他在街上奔跑,脚步未曾停歇。他没办法悠悠哉哉的慢慢走到那里。少年汗流浃背,一面吐著炽热的气息,一面奔向父亲的事务所。
看见儿子气喘吁吁地冲进来,就算是他爸爸也惊讶地抬起头来。
「爸爸。」
少年把手抵在父亲的桌子上,宛如宣泄一般说道:
「我喜欢爸爸!」
亲情之爱化为言语。
「和妈妈一样喜欢……」
他讲不下去,才知道自己哭了。
即使已经国中三年级,还是哭得唏哩哗啦,眼泪停不下来。
真理惠给他的温柔病原体在少年心中不断增殖。
这是传染,和水一样是可以分出去的。
当然,父亲也被传染了。
思想的洪水自少年心中满溢而出,渗入父亲的心灵,产生的变化可以清楚看见。
证据就是父亲眼眶通红说道:
「……我对不起你。」
笔直的眼神。在母亲过世后,父亲似乎还是第一次正眼看他。
他抓住少年抵在桌子上的双手。
「你是我的宝物。」
父亲瘦骨嶙峋的双手意外用力,热得如同燃烧起来一般。
「和那个人一样……!」
空气似乎清澈起来。
原本还以为如果不倚赖言语就不能互相理解的。
但为什么现在明明没说什么,彼此的内心却相互连通了?
别人会不会说这只是幻想?
若这是幻想,他也不介意;若这是幻想,他就是毫无根据的坚信世界可以靠幻想得到和平。
父子经过了几年终于心灵相通,过著彼此都不好意思,但相当幸福的时间。
以数字来说,只过了几分钟。
他想要现在就把充满心中的这股想法传达给她,也想和她道谢。
少年把这份幸福怀抱在内心里,再次飞奔出事务所。
日已西垂,街道染上橘红色彩,路灯也逐一亮起。在这美丽的街道上,隔著车道的另一边站著一个高䠷的身影。
穿著修道服的假修女。
但是,说不定她是比真货更像真货的存在。
「真理惠小姐!」
少年带著笑容挥手。挥了几下手之后发觉这样实在不像自己,羞得满脸通红,红得连自己都能感觉到。
他就是如此高兴。真理惠在这里──就表示她会往我这边来,她一定很担心少年的。
真理惠看见少年开朗的神情,似乎安心了下来,脸上的表情缓缓地放松,露出和往常一样呆呆的笑容。
少年走到斑马线前面,好巧不巧碰上红灯。和刚才在事务所那时不同,这一小段时间在他眼里就像永恒一样漫长。但是,号志灯迟早会由红转绿的。转为绿灯的那一瞬间,少年再次往前飞奔。
真理惠带著满面笑容朝这里迈开脚步。
「你和爸爸说过话了呢,真是太──」
忽然之间,那副笑容消失了。
宛如陷入沉眠一般,真理惠的表情消失得实在太过唐突。
少年只能注视著慢慢倒下的她,什么都做不到。
突然倒下的真理惠,其身影和山口氏重叠──让少年发出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