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承岛(2 / 2)
“毕竟我们是在岛上长大的不懂世故之辈——所以先说出结论,或者拐弯抹角的表达,您可以认为我们是听不懂的。”
“嗯……是这样啊。”
点了一下头,咎儿这时,
“啊啊,既然是这样的话,我希望七实能离开一下。”
说道。
“因为这是尽量不想外漏的话题——。”
“那是做不到的。”
不让她说然,七花将咎儿的话,这次不是反射性的,拒绝了。
“理由有两个。一是,虚刀流是血族的招式——即使爹还活着,他也一定会让我和姐也在场吧。还有一个……我不善于思考问题。理解不了难懂的话题。如果你要说的事情是很重要的话,还是让我姐也一起听比较妥当,这也是为了你好。”
“……也好。”
对依旧不改变傲慢的态度的她来说,还真是轻易地同意了七花的意见。哎,先不说第一个理由,既然听到第二个理由的话,咎儿也只好退一步了吧。
“确实,你说的没错——很有道理。那么,若你们能保证绝不外传,我便一五一十从头道来。”
“尽量说得容易懂一些啊。”
“你知道名叫四季崎记纪的刀匠吧。”
“不知道。”
“果然是这样啊,即使住在这么偏僻的小岛上,毕竟是一名剑客,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名字的。不使用刀的虚刀流也是同样的——不,对不使用刀的虚刀流来说,四季崎记纪可以说是天敌般的存在吧。不论是初代还是第七代,作为当家的心情果然还是一样——我日,原来你不知道啊!!”
反复技法。
这也是任何时代都有的。
“七花——你不会真不知道吧。爹应该提起过几次了。四季崎记纪……战国时代的著名刀匠——是这样吧,咎儿小姐。”
“……?只用这点程度的认识——吗?”
好像真的觉得奇怪似的,向七实确认的咎儿。看来她认为向七花连确认都不用确认了——不过也正确啦。既然是姐姐这么说了,恐怕爹曾经确实对自己提起过那个刀匠了,可是七花练就了一身不用刻意就能将难度超过一定程度的单词当成耳旁风的,这一和虚刀流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技能,所以一点都不记得了。
“是谁啊。那个叫四季崎的,是刚才你说的,呃呃——什么来着,哦对了,是富岳三十六刀匠当中的一人吗?”
“不对,不是这样的——不是这么简单的。七实。六枝先生到底说到多少关于四季崎记纪的事呢?”
“如方才咎儿小姐所说的一样——家父说过他是虚刀流的对立面。据说——和虚刀流的鼻祖,有着不浅的因缘。”
“还有呢。”
“只有这些了。我也不清楚是怎样的因缘。”
“……。”
沉默后,开始思索的咎儿。看来两个人关于那个刀匠的知识过于匮乏,因此困惑了。只是七花就算了,连七实都不知道的话,那是因为父亲的六枝没有详细说明那名刀匠的事吧。那么那究竟是为什么——也许她正在想着这种事呢。
虽然七花连想都没想过这点。
岂止如此,他心里正想着别装模作样了快讲讲那个刀匠的事吧。
不过也觉得不讲也无所谓了。
“战国之世,是这个国家历史上,剑士剑客最活跃的时代——战场上的主角既不是大名也不是指挥官,而是他们。”
然后。
咎儿好像开始说明比“从头”更早的事情了。
“虚刀流鼻祖,鑢一根也是其中的一人——但是从背地里使这样的战国之世绽放异彩的是他们刀工,刀匠。如果剑士是演员的话,刀匠就是后台了——不,是导演。那也是当然了,没有刀就无法挥剑。除了虚刀流。”
“说的没错。”
七花附和道。这种程度的话题,连七花的理解能力也足够能赶得上了。他心想要是话题到这里结束就好了,不过那是不现实的。咎儿继续言道。
“先前所举的富岳三十六刀匠也是其中之一角——其中异端中的异端,就是四季崎记纪。不属于任何流派的,孤独而孤高的刀匠。但是,相传他就是最支配战国的刀匠。”
“我有些不明白支配战国是什么意思——。”
对于七实的提问,咎儿说“你就理解成字面之意就不会错了。”
“和虚刀流是战国六大名之一家,彻尾家专属的剑客不同——四季崎记纪不属于任何一国,只将自己所锻造的刀毫无节操地撒满全国。向总计二十五国——共一千把刀。”
“一千把——真多。”
“一千把——好少。”
七花和七实的意见相左了。
两个人递了一下眼色。
“……那就,好少吧。”
七花让步了。
真是明确的姐弟俩的力量关系啊。
“一千把分散到二十五国的话——每一个国家就拥有四十把左右了。”
“不,他们拥有的数量是或多或少的——而这就是问题的所在。如果用图表表示的话倒是明显地有些残酷了——二十五国的优劣,基本上以拥有多少四季崎的刀而决定的。拥有四季崎的刀越多的国家——越能控制战局。这样不是支配了战国还能是什么?我想说的就是这件事。”
“……那样,是不是说反了?”
七实有些犹豫地说。
“因为国力强大刀能控制战局——所以才能收集更多的四季崎的刀。”
“确实,现实一点还是这样的见解较为妥当。”
咎儿轻易地同意七实意见。
“可是,至少那种幻想是确实产生过的。得四季崎之刀者得天下——这一幻想。得以脱离这个幻想的,也仅有拥有虚刀流的彻尾家一家罢了……或许这就是原因也说不定。六枝先生没有对你们多说四季崎记纪德事的原因——。”
作为虚刀流的矜持。
大概是这样吧。
可是,七花想到爹可不是那样的人啊,他却并不说出来。并不是因为觉得麻烦,而是稍微对名叫四季崎记纪的刀匠提起兴趣罢了。他现在担心的是跑题。
原来如此,确实是虚刀流的对立面。
丢弃刀的一名剑士和。
支配了战国的一千把刀。
“有一个象征性的故事。七花——在现在的尾张幕府成立之前,战国时代末期,不是有一个在极短暂的期间内,统一了天下的人物吗。”
“我知道。”
“哼,看来就算是你也知道这种程度的事——我日,原来你知道啊!!”
“嗯。”
“咕……。”
不甘心的咎儿。
任何时代都是如此。
这类对话明明重复三遍才是王道的。
“哪里来着——对对。四国的土佐(译者:现在的日本高知县,盛产鲣鱼、香鱼等鱼类)吧。和阿波、赞岐、伊予结为同盟,试图从四国支配全国——叫什么旧将军来着?”
哎,只有这点知识也算不上是知道。七花和七实的父亲对他们进行过一定的教育——七花仅仅是碰巧记住了历史课的一环罢了。
旧将军。
给长达二百五十年的战国时代写下句号的大名——可是,当他创下统一天下这一伟业时年事已高,而且没有继承人,因此就算统一了也未能构筑起支配天下的制度。虽成为了“将军”却未能成为“将军家”。即使如此旧将军的力量是伟大的,说白了,现在的尾张幕府只不过是继承了旧将军的功绩罢了——六枝是这么说的。
“您的意思是说,那个旧将军——他也拥有过四季崎记纪的刀吗?不对,按你刚才的话来说,拥有过最多的四季崎记纪的刀的就是——。”
“没错。”
咎儿肯定了七实的推测。
“统一天下之际,究竟军所拥有的四季崎的刀的总数为五百零七把——过了半数。要是这样还得不到天下才怪呢。以幻想的观点来说的话。”
“过半数——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啊。真孩子气。”
“可以说是贪婪了。之所以如此,虽说是短期间内,他也得到了天下——虽然这个话题打算过一会儿再说的,时机也刚刚好,我就先提一下吧。虽然旧将军在统一天下后的短期间内所进行的政事并不多——但在其中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这不是对我们来说是重要的——而是对天下极为重要的事。知道是什么吗?”
“不知道。”
“啊,唔……。”
事到如今的第三次,咎儿犹豫这次到底该不该吐槽呢——这个踌躇让她讲话的势头被打断了。不上不下不爽得很。
“你要说的,应该就是刀猎吧。”
七实接上了话。
看来她已经习惯了弟弟的讲话方式。
“刀猎令。是日本历史上,最为愚蠢的恶法之一——同时也是旧将军的天下仅一代就终结的原因之一。”
“哦哦,我想起来了。”
七花说道。他不是明明没有想起来却因为答案被公布就假装自己知道,他是真想起来了。这也是在上历史课时听六枝说的——刀猎令。对外是为了用于大佛像的建造的材料,而强迫全国人民交出刀剑的荒唐法令。
“可是这只是表面的,旧将军实际上是为了狩猎剑客——对吧?从这个日本将武士、剑士这一生物斩草除根的——据说那简直是剑客废止令一样的法令啊。”
“确实有那种背后的理由——旧将军是杂兵出身,真的是从一把剑开始夺取到天下的人物。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深知剑士的恐怖。他应该是这么想的——这世上存在的剑士只要自己一个人就足够了。当然,表面上的理由也不是假的。由刀猎令收集来的刀剑建造的御佛,俗称‘刀大佛’确实就建在土佐的鞘走山清凉院护剑寺里。有个说法叫‘参拜清凉院’,如今的鞘走山对剑士们来说是圣地一般的场所,已经是一个著名观光胜地。”
咎儿这时侧眼看了一下七实。大概她看出七实也许已经猜到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注意到咎儿意图的七实,
“可是,背后的理由和表面的理由都不是真正的事实的——没错吧。”
接上了话。
“既不是背后的也不是表面的,刀猎的真正目的是——收集四季崎之刀——。”
“没错。”
咎儿很满意似的,像一个说书先生一样敲了一下腿。
“旧将军打算从其他大名拥有的,一直到市井个人持有的,将四季崎的一千把刀搜罗一空——他是为此而颁布的刀猎令。旧将军认为自己能取得天下事因为四季崎的刀。这不就是幻想吗?也可能是妄想吧。他信仰着。要说真正的事实的话——对旧将军来说那才是无可动摇的事实。因此为了坚固自己的天下,他试图得到剩下的四百九十三把刀。”
“所以才有了那个恶法啊。”
连七花都吓傻了。
“权利者东西,有人可以有有人却不能有。连狩猎剑客这个目的还显得更现实一点呢。”
“也许是吧。从颁布到停止执行的三年间,刀猎令确实发挥了效用——哎,表面目的的大佛建造还好,背后目的的武士的消灭当然没有成功。虽说如此,旧将军还是收集到了超过十万把的刀。”
“十万把——真少。”
“十万把——好多。”
七花和七实的意见再一次相左。
这里就不说是谁最后让步了。
对他们的答案,“为了收集五百把刀的十万把,还是太过火了。”咎儿也同意了。
“虽然其中大部分都是胡子眉毛一把抓,量产品堆得跟山一样高——即使如此他还是收集到相当数量的四季崎的刀。嘛,大半都是从有名的战国大名那儿得来的,这也很正常——不过最重要的是成功收集到原本不知所在的市井个人持有的四季崎之刀。”
“相当数量?不是全部吗?”
“不是全部。收集到的是——总计四百八十一把。也就是说——旧将军最终拥有的四季崎之刀加起来一共是九百八十八。”
“这样不是很奇怪吗。不,那就——是这样吧。也有几把在战乱中折断了或者什么的。”
“不——你错了。到了最后旧将军放弃了。”
“放弃了?”
得到天下之人——竟会放弃?
“刀猎令确实是个恶法,可是恶法也是法,旧将军已经调查到所有一千把刀的所在之处。仅仅是所在之处。”
“知道在那里也就能收集吧。虽然现在已经成旧的了,可是当时是无能能阻的将军哎。就算是不该有的人有了,可权利还是全力——不是吗。”
“事情不会那么容易。刚才我也说过了。四季崎记纪所铸的刀和别的刀不一样——说实话,我不知道那种东西还算不算是日本刀。以‘不是人用刀——而是刀塑造一个人’这一思想为起源制造的一千把刀——一部分人称其为变体刀,也许这样叫更合适吧。”
“是异端中的异端么。”
“是的,没错。还有,据说最后剩下的十二把刀都是无可争议的尤物。现在的见解就是,旧将军所收集到的九百八十八刀,都是为了制作那区区十二把刀的试验品。”
“为了十二把而作的一千把?”
“和为了五百把的十万把一样,都够疯狂吧。”
讽刺地说后——
咎儿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纸。
用朱墨在上面这样写道。
绝刀·铇斩刀·钝
千刀·锻薄刀·针
贼刀·铠双刀·鎚
恶刀·鐚微刀·钗
王刀·锯诚刀·铨
毒刀·镀炎刀·铳
“这些铭都有些非常规啊——。”
七实第一个说出感想。
“——每一个都很有名吗?”
“要说有名还是无名的话,应该是无名吧。可是其凶恶远远超出那些名刀和妖刀。……为了说得容易些,我先举一个例子吧。比如,这个第五把——。”
咎儿把纸放在地上,用食指指出那个刀名。
贼刀·铠。
“旧将军颁布刀猎令后最开始找到的就是这个贼刀‘铠’——当时持有这把刀的是,在濑户内海称霸的海贼头目。嘛,对方也不是那种可以交涉的人,他们也不愿服从刀猎令。于是旧将军立刻颁布了另一个法令——海贼取缔令。表面上是为了维护治安,就凭借这个大义名分,为了得到四季崎的刀,举兵讨伐海贼。”
“为了区区一把刀,至于吗。”
“他真的这么做了。这还不算什么,他还做过一些其他事情。海贼取缔令在这些事情当庄还算正常的法令。可是——他却失败了。旧将军旗下的强悍军队,败给了区区一把刀。”
“输了——。”
“是全军覆没。当然了,历史年表上可没有记载这种事——旧将军这时第一次认识到了四季崎记纪的完成形变体刀的恐怖之处。而这样的事,在三年间连续发生了十二次。”
“……。”
沉默遽然降临。咎儿语气认真地道来的事情是多么的荒唐无稽,就算是在被隔离的小岛上长大的姐弟也能感受得到——可是。
“国力强大到能够控制战局的大国才能收集大量的四季崎之刀——这一说法,听您一说似乎也是个有谬误的见解呢……。”
“虽然我不知道虚刀流有没有这种说法,大多的流派都有‘刀选择人’的观念。这一说法有时是褒义的有时却是贬义的。这儿和四季崎的‘不是人用刀——而是刀塑造一个人’这句话看似很近实则很远……就当时,持有那些刀的每一个人都确实具有非比寻常的本事。所以同样的可以看成,之所以能得到各自的刀是因为他们都是终极的高手。包括那个海贼。可是,也有无法借此解释的事情——。”
我说过幻想吧,咎儿说道。
“我想那也许并不是幻想。”
“也不是——妄想。”
“虽然不敢说是那才是真相。”
“故此——是名刀、妖刀么。”
“所以说——比那还要厉害。刚才七实说,施行刀猎令这个恶法是旧将军仅一代就丢掉天下的原因之一,不过最主要的原因应该就是,绝不会被世人提起的那十二次连续的战败吧。当时的状况不给他挑选血缘之外的继承人的闲暇。旧将军的最终国力应该不足五万石。”
“和对外公布的差的好远啊。”
“毕竟实在是见不得人呢。说到底历史年表只不过是胜者的日记罢了。根本不必要在日记上写下讨厌的事。”
好,接下来,咎儿把纸片叠好,这时才想起来似的喝光了白开水。然后,还以为她要收起来叠好的纸片呢,可她却将纸片递到了七花的面前。
“现在告诉你们我来访这个岛的目的吧——虚刀流当家,鑢七花。我想命你收集传说的刀匠四季崎记纪最后的十二把刀。”
“…………。”
这也太……。
鑢七花也不会不懂风情到在这时立即回答“我拒绝”的——虽然这可能对已经摆好架势的咎儿来说有些沮丧——不过他之所以没有立即回答,一半是因为对这番话感兴趣,另一半是因为事情太大条了所以脑子的运算跟不上。
因此,七花求助似的看向七实。七花的性格就是,有困难靠姐姐。而七实——正闭着眼睛。她似乎正在心中慢慢地嚼烂咎儿的话。接着果然还是慢慢的——叹了一口气。
“您的是否想要天下——这一提问,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七实睁开了眼睛。
瞪视着咎儿。
咎儿因为那视线胆怯了。就在咎儿重新振作,打算说什么之前,
“可是。”
七实接着说。
“姑且不说在战国的乱世会怎么样——事到如今,就算收齐了那十二把刀,也是取不了天下的。不论那是传言、幻想、妄想、真相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如今的幕府坚若磐石。连先前的大乱,都能靠力量平叛——。”
“没错——是靠力量。”
咎儿回应七实的话。
“旧将军收集的九百八十八刀由现在的幕府继承了。假设幻想就是真相的话,也可以说他们能筑造磐石的天下——就是因为那些刀。”
“那样的话旧将军为什么会没落啊。”
“并没有没落。只是没有继承人罢了——虽然孤苦伶仃的将军简直就像神话一样不现实。不过,七实的意见基本是正确的。在这个天下太平的世道上,就算收集了十二把刀也得不到天下。我问了是否想得到天下,仅仅是为了说明四季崎之刀的前奏。并不是将天下让于你的意思。”
“是这样啊。”
不过七花觉得不仅仅是这个原因。
可是要被问还有什么原因他就没法回答了,所以七花不继续追问。
但是。
“可是我实在没有想到你竟然对四季崎之刀浑然不知。所以我想说的并不是——。”
“你不会是幕府的人吧?”
七花直截了当地说。
七花完全打断了咎儿的话头说道。
“或者是和幕府敌对的组织的人吗——不对,不可能和现在的幕府敌对的组织了。毕竟在大乱的年代都被捣毁了。”
“……我本来打算再等一会儿才表白的。”
一副被搞砸了的表情,好像受够了似的,咎儿说道。顺便说一下,她现在还傻乎乎地把写着十二把刀的名字的纸片递在七花的面前。
“说的没错——不过你怎么会知道的?”
“没啥——这又不是想出来的。只是看你不管是表面的还是背地里的都很精通——关于那个谁谁刀匠和虚刀流的事情也是。还说什么‘命你~~’那种大条的话也让我在意……还有我认为你想要剩下的十二把是因为——现在,拥有旧将军收集到的九百八十八刀是尾张幕府。”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穿着这么华丽的白发女人不可能是幕府的人吗?”
“嗯?不呀,想都没想过。”
“…………。”
只有胡乱的猜测是没法预防的。
虽然咎儿也应该知道这一点,她还是不服气地眯起眼睛。
“算了……我也不是为了变装才穿成这样的……好吧,既然被看出来就不得已了。我重新自我介绍吧。我是尾张幕府家鸣将军家直辖预奉所——军所总监督,奇策士咎儿。”
“军所——总监督吗。”
恐怕七实事先想到了咎儿来头不小吧——所以已有所觉悟了。也许比七花还要先看出咎儿是幕府的人。可是,看来名号比想象的还要响亮,这让她禁不住吃惊。虽然她不是那种表现在表情的性格,不过嗓门还是变高了。
相对的,七花就显得轻松多了。虽然知道幕府的名字,他可从来没听说过那种组织,也想象不出总监督一职是多么的尊贵。只是在心里想想,哦原来是大官啊。说到底这个男的根本就不知道“尊贵”的含义。
所以他问道。
“姐。军所是啥?”
“七花,那是把军师组织化的地方——只召集了军师的预奉所。也许是经历了战国时代才成立的组织呢。和现在的幕府同时成立的。因为在先前的大乱时,爹也在军所的旗下使用了虚刀流。”
“哦~。那么说,我爹是在你爹的指挥下干活的吗?”
“…………。”
咎儿没有马上回答七花的提问。
话说她好像很不愉快似的。
“……?干嘛?”
“没什么……只是因为你过于和平痴呆所以有点生气了而已。听好了,我并不是继承了父亲。和虚刀流不一样,军所总监督不是世袭。是用实力说话的世界——不管是女人还是小孩,有实力的人才能站到顶点。”
“不会用刀也可以吗?”
“我的专业是头脑劳动。不携带一切武装是我奇策士的矜持。因为不会用刀,所以我才能指挥刀的用法,听明白吗。”
虽然她的怒火四溢的语气好像在说“武艺白痴是不会明白的”,可是七花在那之前就不太明白,也有不用实力说话的世界的想法。看来说她好像沾了父亲的光让她不爽,可也没必要这么生气吧——就算是生气也不能说什么,和虚刀流不一样,这种话。七花还想到你说什么不携带一切武装,还不是用刀子了嘛,这种小事。
七花和咎儿——这两人的对话说到底还没有一次是对上号的。
“当然,军所和隐密比肩,大多负责背地里的工作——哎,虽然现在已经不比肩了。能肯定的是绝不会登上后世的教科书上的的组织。所以也没有什么名片。关于事情的真伪,只能看您们信不信了。”
“我信啊。”
七花轻松地说。
“我就以你那看起来傲慢的态度,视为名片吧。”
“…………。”
也许七花的说法又让咎儿生气了,她这次差一点就要扑过去了,不过仔细一想能被相信的话比什么都好,她还是从七花移开目光,冲着七实的方向,问了一句“七实也是这样吗”。
“因为虚刀流的当家的七花——既然七花这么说,我只要服从他就是了。而且知道了你的所属和身份,也解开了至今几个疑点——。”
“啊啊——对话确实通顺一些了。可是——这对我来说并不是有利的局面呢。你们一直到我是幕府的人后,态度变僵硬的话,就算对话再通顺,对我也没有任何好处。”
“为什么我们的态度会僵硬啊?”
“那是——。”
对于没有任何用心的七花的提问,咎儿一时回答不出来,不过七实说了句“请不要在意家父的事”。七实的语气丝毫不在意到可以说是冷淡了。
“关于家父被流放到这座岛上的事——家父本人也好我们姐弟也好都已经服气了。所以不会因此而憎恨幕府的。”
“——既然这样,就好。”
“比起这个请您说下去吧。咎儿小姐。既然您的幕府的人的话,你是因为幕府的命令而寻找那十二把刀是吧。可是,事到如今为什么要这样呢?确实,如果集齐那十二把的话,幕府就能将四季崎记纪锻造的一千把刀都收入囊中——可是我不认为有那样做的必要。自从尾张幕府的成立,已经过了近一百五十年——在这一年间,说到让幕府的根基动摇的事件,只有先前的大乱罢了。”
“那个大乱才是问题的所在。没错,尾张幕府已经有一百五十年的历史了——如今已经没有人真正了解战国时代。四季崎的刀也是,现在只不过是被视为附身符那种程度的东西吧——但是,试想一下。如果先前大乱的领导者都是,那十二把刀的持有人的话——。”
九百八十八和——十二。
单看数量根本没得比。
可是——如果说九百八十八刀仅仅是那十二把刀的试验品的话——。
“——不一定能单靠力量压下去,这应该就是冷静的判断吧。连旧将军都没办法的十二把——而且当时的进攻一方是旧将军。对方只不过是回应了进攻,绝没有做过那以外的动作。假设,让对方攻过来的话——就算是旧将军,也不知会怎样呢。”
“可是,那已经是一百五十年前的事了吧?因此持有者应该改变了才对。”
“话虽如此,持有者是谁并不重要。问题是刀匠四季崎记纪和,四季崎的刀。……不过变体刀的持有者都变更了,这对幕府来说并不是坏消息。再怎么说现在是太平盛世,持有者不会都像当时的十二个猛将的——。”
“也就是说幕府害怕叛乱吗。”
七花虽然不善于用脑,但还是思考了一下。
幕府,至少其领导阶层把先前的大乱当成反面教材——打算对四季崎的刀先下手吧。确实,如果旧将军连续十二次的战败是事实的话,他也理解想这样做的心情——如果每一把都会构成威胁的刀,想先前的大乱那样,结成同盟向幕府举起反旗的话,事事还要小心为妙——可是。
他觉得光凭这一点理由还是不充分。
这个作战也应该有背后的目的吧。
如果一个不好,打草惊蛇的话——。
“为此,我奇策士出马了。”
看出七花的疑问了吗,咎儿威风地说。
“这需要像我一样在背地工作的人。”
“那个……,我本来想看好时机再问您的……请问,奇策士是什么?是在这二十年间新出现的幕府职位还是——。”
“不,这只是我自封的。”
咎儿丝毫不害羞地说。
是自封的啊。
……原来是自封的啊。
“现在也不会有刀猎令了——要行动就要谨慎起来。确实,我个人对这个想法不是没有意见,可是以我的立场不允许我对已经下达的命令说三道四。既然要我收集四季崎之刀的话,我要做的就是拿出奇策了。”
“奇策——。”
“献策的是策士的话,只献奇策的就是奇策士了。不一般的命令,会下达给不一般的我。”
咎儿像是在舞台上大亮相似的说道。
“所以——请你协助我好吗,虚刀流当家。作为不使用刀的剑士——你应该是对四季崎的刀,对其真髓的十二把有兴趣才对。”
“……那,也不是说没有……可是,为什么是虚刀流啊?刚才我差点要说你的真面目是个幕府敌对的组织的人,我那样想是因为你来到了这座岛上。你原本不是想拜托我爹的不是吗?”
“并一定是这样。毕竟从全盛期已过了二十多年——他也有可能不肯陪我旅行寻刀。我打算到时候向六枝先生取得许可,借助在岛上成长的他儿子的力量。”
“太任意而为了……。”
无法忍受的七实说道。
不好,七花想到。
这名叫咎儿的女子,虽然她和七花仅仅是对不上号罢了,但她和七实却是性格不合。因为她们都很聪明,所以只是看起来对上号而已。
“当然,那也是如果他的儿子的实力要足够才行——。”
“不,比起这个。”
打断想继续说些挑衅话的咎儿,七花硬是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来。对于一个怕麻烦的男人来说,这个行为实在是太少见了。
“不管对象是我还是我爹,你也没必要依靠虚刀流的人吧——我想说的是这个。既然你是幕府的人的话。虚刀流确实号称是最强无敌——但还是个被流放的重犯的流派唉。幕府完全可以花钱雇佣更好的人才呀。”
“拿钱做事的人不行。”
咎儿说道。
“不用你说,我最开始也想到了那个方案。不如说——作为这种情况下的常规手段,军所雇佣了外部的忍者。”
“忍者呀。”
“真庭忍军——这个名字……你应该不知道的,嘛,他们和伊贺甲贺齐名,是历史悠久的忍者。以前也委托过几次工作,往来也有许久了——但是,这些忍者背叛了。”
咎儿说出了不得了的事。
忍者竟然会背叛——以这个时代的常识来说,那是绝无可能的事。这可是个即使海水干枯了忍者也绝不会背叛的世道。
“他们——为什么要背叛。”
“还说为什么。只不过是因为四季崎的一把刀的价值足够购买一个国家,是高级艺术品。拿钱做事的人会因金钱背叛——。”
咎儿用眼神指了一下地上的纸片。
“绝刀‘铇’——虽然成功从现在的持有者夺取了,但是真庭忍军拿着那把刀消失了。不只是参与收集的忍者。连同真庭之乡都消失了。”
“连同——。”
“整个忍军变成了逃忍。……托他们的福,忍者在幕府中的信用已经猛跌谷底。隐密的那帮人被周围白眼相向,都显得有些可怜了。”
“啊啊,好像你刚才提到过……可是,忍者背叛什么的……竟然会有这种天方夜谭。拿钱做事的人会因金钱背叛么。原来如此。那么,名誉怎么样。也有一些人是为了用钱买不到的矜持而行动吧——我爹教我作为剑士就应该那样。”
“剑士也不行。对剑士来说四季崎的刀——毒性太强了。”
“毒性?”
“这个还是不用你说,我也想到了——接着实践了。挑选了在幕府所知范围之中,最强大,最看重忠义的剑客。是个叫锖白兵的二十出头的男子——。”
“锖(译者:锖在日语中是铁锈的意思)……怎么听起来一点都不强啊。而且二十出头……比我还年轻呢。”
“你这样想也情有可原。但是,他的本领确实很高。是无人能比的剑客。从旧将军的刀猎经过一百五十年,包括刚才的‘铇’,目前已判明所在和持有者的刀有六把——他只用惊人的极短时间内就拿到了,被认为入手最为困难的薄刀‘针’。”
“哦哦。”
“拿到后——他失踪了。”
“哎。”
“我不是说了嘛。毒性太强了——剑士为了名誉而行动,所以无法从得到四季崎之刀这个名誉逃脱。因为幕府的领导层基本上都是剑士出身的,所以没有像剑士的信用下降这种事发生——可这次陷入危机的是我的信用。”
这不是废话吗。
虽然她傲慢的讲话方式容易混淆视听,但她已经若无其事地连续失败两次了。而且两次都附加了被对方夺走刀这个丢人情节。仔细一想,她做到的好像只是让刀的所在转移到了更强的人那里。
有句话叫事不过三。
所以——咎儿已经不允许再失败了。
“所以——您找到了虚刀流吗?”
七实说道。
“不是拿钱做事的剑士——也是不用刀的剑士——在收集四季崎之刀这件事上,没有比这更适任的了——我说的没错吧。”
“没错。刀的毒性只有对虚刀流是无效的。说实话,时间不多了——不论是真庭忍军还是锖白兵,他们一定都会试图收集十二把刀的。他们就是这种人。背叛者如今已经变成了恐怖的敌人,该打到的敌人。虚刀流当家鑢七花——能否为了尾张幕府千年的历史,献出你积累的技术。”
这次一定要。
摘起纸片,咎儿将其递给七花。
直视着七花。
看样子——该说的已经说完了。
“……你想说的,我虽然明白了。”
可是。
七花仍不肯接过。
到了这种状况应该只能接过纸片了呀——
“那仅仅是你选择虚刀流的理由——并不是我要收集那十二把刀的理由。我确实对钱这种东西没有兴趣,也不关心刀这种东西——我对幕府之命,没有兴趣也不关心。虽然剑士为了名誉而行动——但我不认为为了幕府之命而行动是中荣誉。”
“……。”
“当然,就像刚才我姐说的,我对爹的事情已经无所谓了。虽然二十年前啦,还是个小鬼的时候确实恨过你们尊贵之人——现在也就是觉得麻烦罢了。只是,我喜欢在这座岛上的生活。我没心思跑到本土噼里啪啦去打架。”
“你怕了吗。”
“当然怕了。”
七花不否定咎儿的挑衅台词。
“不过比起这个,我觉得麻烦啊。”
“——七花。”
“姐,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被姐姐叫到时,七花反过来这样这样回答她。被打乱了势头的七实,没能接上台词。七花确认好后,再次看向咎儿。
“我确实有些在意四季崎记纪这个刀匠的事——如你所说,他也是虚刀流的对立面。但是,也不至于特意渡海走出去。既然和初代是同一世代的人,那个人应该早就死了吧?你也特意跑到这么偏僻的孤岛上还真是苦了你了,不过,你还是另请高明吧。你的带来的话相当精彩。如果是在睡前听确实会是个好故事,可是,在这种清晨说也——。”
“哼。”
但是。
对于七花明确的拒绝的答复——咎儿好胜地笑了。那样子好像在说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似的。就像这番对话,虽然有些跑题而且顺序也被打乱,但最终还是沿着一开始就设定好的路线达到了目的地似的。
“你以为我没有想过这种情况吗?我当然想过了你可能会这样说的。你以为被真庭忍军和锖白兵,连续两次被耍弄的这个奇策士,会不带着让你心动的理由就傻乎乎地来到这座岛的吗?”
“……你还有什么啊。”
看到咎儿那故弄玄虚的态度。
七花露出诧异的表情。
“让我——不得不行动的理由。不得不收集十二把刀的理由——。”
“没错。”
咎儿自信满满地点头。
“拿钱做事的人是不行——为了名誉行动的人也不行。那么剩下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爱。”
“a,ai?”
“为了爱而行动的人,是可以信任的。”
咎儿说过。
一副好身材。
长相也过得去。
虽然脑袋笨,我也忍了。
“鑢七花。我准你爱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