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童话王国(1 / 2)
I
贫寒的一排排房屋转眼间消失在身后,出租车继续奔驰在萧瑟的田园风景之中。天空灰蒙蒙的,远方的景色略微带有些苍青,树木依然裹着冬装,田地也仍未自沉睡中苏醒。路上丝毫见不到来往的行人和车辆,一派荒无人烟的风景。
“请别担心,两位客人。现在这时候,不可能会有其他出租车的。也没有汽车出租这种服务,所以不用担心会被追上来。”
“托您的福,帮大忙了呢。”
听了亚弓圆滑的应对,司机很愉快地点了头。不过他那双映在车内后视镜中的眼睛正端详着年轻女乘客的脸蛋,眼神里包含着好奇和怀疑。
“客人,我指这位小姐,我们在哪见过吗……感觉似乎在电视里见过您。”
亚弓泰然自若。
“我参演过邮购和信用社的广告拍摄,也能算是艺人的一份子吧。演出公司倒闭了,社长则背着一屁股债销声匿迹,于是我们便落得这种下场。”
“是吗,这还真是不幸呀。”
司机重重点了下头,耕平则保持着沉默。当他将脸转向窗外,借以隐藏表情时,司机则换了个话题。
“我们把这块地方叫做泡沫村哪。”
“这里是一个村子吗?”
“不是,从行政上说,这里包含有好几个城镇和村子哪。不过如您所见,这里的地形都很适合建造高尔夫球场吧?”
司机的话语中掺杂着身为当地居民的自我嘲讽。依他所言放眼窗外风景,能看见到处是地势平缓的杂木林和草地。云层变得更低了,灰色的湿气凝结在车窗玻璃上,让人感觉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只巨大的手掌所笼罩。在耕平心中,不安的心情越发强烈。
“就我所知道的高尔夫球场建设计划就有十来个,另外,主题公园记得也有四家。如今却已经一家都不剩了哪。话说回来,费劲千辛万苦熬到开业的也只有一家。可也是撑不过半年就关门大吉了呢。之后嘛就是建设中的公司倒闭啦、开工前计划就流产啦什么的……你们往那儿瞧。”
茂密的树林消失后,面前是一片令人感到荒凉的大地。地面一半裸露着土壤,另一半则是杂草蔓延。
“买下土地、砍光树木,到头来计划却中止了。真是件蠢事哪。要是还留着树木的话,至少之后还能有出路哪。”
司机的感慨被亚弓的提问声给打断了。
“这附近是不是有座叫做Märchen Kingdom——童话王国的游乐园?”
司机紧锁眉头了一阵,然后发出了近乎怪叫的声音。
“啊啊!有的有的,哎呀,的确是有过呢。不过,客人您知道得真清楚呢。就是那家呀,开了园,却没撑过半年的那家。”
Märchen Kingdom。把德语*和英语毫无节操的混合在一起,从名称上看就乱七八糟的。亚弓在耕平关注的目光下,继续追问司机。
*译注:Märchen是德语单词,意为童话。
“知道地方吗?”
“知道知道。再开个十分钟就到了。笔直往前就是。”
“请开到那里去吧。”
司机双眼在车内后视镜中转动。
“这没什么问题,不过你们去那儿干嘛……”
“有点事。”
尽管这回答毫无意义,不过或许是被亚弓的语气给压制住了,司机点了点头,握紧了方向盘。
亚弓也重新将身体埋进后座,她稍稍靠向耕平,悄悄问道:“你知道不良债权吗?”
“要我正确地解释说明的话,这比较难办。”
“大致说说就行了啦。”
“就是指没责任心的银行把一大笔钱借给了无能的企业,然后便要不回来的意思吧。”
从报纸或电视上得知的内容也就只有这种程度。不过看来有这点就足够了。
“我父亲就是所谓的大银行的有关人士这件事你知道吧。”
“嗯。”
去年秋天,耕平经由奇妙的因缘,而与小田切亚弓一家扯上了关系。亚弓的父亲是个从财务省的精英官员转行成为东西银行行长的大人物。沿着这条略微有些令人不快的记忆顺藤摸瓜,耕平知道了亚弓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那个叫童话王国的,就是从你父亲银行那儿贷款的吗?”
“你悟性那么高真是谢天谢地。反正就是这么回事。童话王国就是东西银行的不良债权之一,虽然在金额上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算你这么说,也要有几亿日圆了吧?”
“差不多五百亿日圆吧。”
“真是不得了呢。”
这声叹息来自司机之口。
“客人,令尊是银行职员吗?”
“姑且算是支行长吧。”
亚弓马上撒了个谎,耕平竭尽全力不露声色,陷入了沉思。或许日后会后悔,不过现在只能先和亚弓共同行动。尽管他已下定了决心,可这小小的同盟实在是令人心里没底。
“你被人盯上了,我也被人盯上了,这样两人行动的话,危险就加倍了。”
“形势可不是都靠数学计算的。”
亚弓直视着耕平,眼光里仿佛带着磁性。
“不过,对你来说也算增加了个机会不是吗?我想你也没什么别的选择了吧。还是说,就在这里下车步行?”
“我现在可没有远足的心思。奉陪到底啦。”
出租车爬上了缓缓的上坡。海拔高度逐渐增加,周围的季节也随之逆转。绿色完全自色彩中消失,风景中只剩灰色和褐色。过了两、三分钟后。
“到了哦。”
道路的末端是一片半圆形的广场,竖立着罗马字的招牌。
一片德国小镇的废墟,矗立在残雪之中。这就是“童话王国”。听说,它是将德国拜仁地区的古旧民家和商店拆解之后,再运至日本重建而成的。耕平心情变得很差,因为他想起了差不多一百天之前发生的事。那时,他在从苏格兰移建而来的古堡中,碰上了不得了的大麻烦。
耕平甩了甩头,向司机发问:“这里没拆掉吗?”
“拆除也要花钱哪。是要三亿日元还是要五亿日元来着的,不,好像还更多些。在如今这不景气的世道下,谁还会出这么一笔钱来浪费。”
“……您说得是啊。”
耕平视线所在之处,是一块标有“禁止入内”的标示板。没有大门的门口用铁链围了起来,这块板则挂在铁链上,在寒风中静静地晃动着。
“禁止入内的牌子根本没必要哪。这种破地方,哪会有好事之徒过来哪……啊,不,我不是指两位客人哦。”
“非常感谢。”
亚弓递出一万日圆的纸币,并对他说出了所有出租车司机都梦寐以求的那句话。
“不用找了。”
“这真是太感谢了……需要的话我会再来接你们,如果指定好时间的话。”
“不用了,请让我们下车吧。”
二十秒后,两个人目送出租车离去后,便转身面朝童话王国的正门而去。笼罩在周围的灰色湿气不知算云还是算雾,变得更加浓重了。
“刚才那站名,你还记得吗?”
“嗯,真是个怪名字,要怎么读啊?”
“naoriso——要这么读。Na加上连用形再加上So。怎么样,想起来了吗?”
耕平脑中重新回想起来了,在高中时期的古文课上老师曾经教过。Na加上连用形再加上So。Ka变、Sa变的情况下则是未然形。意思是“不要做~”。
“‘不要在这儿下车’,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回答正确。”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写作“勿降”,读作“naoriso”。原以为只是个毫无个性可言的山间小站,看来自己早就站在了异界的门口。这样的话,那名载着两个人的司机,其真面目究竟是不是人类呢。
“难不成,刚才的出租车也是勿乘出租车吧。”
“谁知道呢,说不定还是不归出租车呢。”
亚弓短笑一声,向前走了三步,而后回头望向耕平。
“那么,你是一起过来呢?还是不来?我是随便的啦。”
“我来的啊。”
耕平没有多余的时间能浪费在烦恼和迷茫上。先付诸行动,如果做错了,那么一定会收到某处的警告。哪怕设了陷阱,如果故意中计,说不定反而能接近来梦所在之处。既然无法在东京老老实实地等待来梦归来,那就只有前进一途。
耕平和亚弓跨过铁链,进入了童话王国的地界。
自古以来德国就是文化与艺术之国。歌德、席勒、海涅、格林兄弟,巴赫、贝多芬、勃拉姆斯等等,这是个洋溢着诗歌、音乐与舞蹈的欢乐国度。不过二十世纪下半叶以后,最有名的德国人则是阿道夫·希特勒。他其实是奥地利人,却将自己的毒血涂满了整个德国地图,将其染成了暗红色。
两人踏着残雪走在主大街上。街道姑且铺设着路石,不过石头是廉价货,也没人来打理,所以走上去并不舒服。排列在道路左右的房屋是收购了类似于“浪漫街道”的民家或商家后,将其解体运至日本,再搭建起来的。走过主大街上的小型旋转木马一百米后,道路便在一幢比周围大上一圈的五层旅馆处一分为二。从空中俯瞰的话,或许会是拉丁字母T的形状。一路上餐馆、糖果店、玩具店、啤酒屋鳞次栉比,精心设计的招牌和模仿煤气灯外形的路灯让人目不暇接。
不过,当夹杂着灰尘的寒风吹过无人的街道时,只使得凄凉又增了一分。这些房屋远离自己的归宿万余公里之处慢慢腐朽,而无人为之关注。
耕平抬起头望去。他看见旅馆的背后,耸立着一座更高的灰褐色塔。
登上那座塔看看吧。耕平这么想道。既然已经闯入了异界,那么也看不到什么好风景。不过,登上高处后,视野应该会比地面更加开阔吧。
“我去那座塔看看。”
耕平的言外之意是让亚弓自己随意,不过她却点了点头,带着理所当然的表情与耕平肩并肩走着。
没有直通高塔的路,便先往右拐。在丁字路口右侧的街道上走了不一会儿,房屋便消失了,两人来到了荒地上。看来这里原本是想营造出一个广场的氛围吧。面前有条小河流过,上面则横跨着一座古色古香的石桥,总觉得有些怪异。
亚弓仿佛看穿了耕平的心事,她开口说道:“这是萨克森豪森之桥。”
“诶?”
“别名是魔鬼之桥。你瞧,明明是石桥,中间部分却是用木头连接起来的。”
“啊啊,真的呢。”
魔鬼受造桥师傅所托建造了石桥,作为回报,它要求人们献上人祭,收取第一个过桥者的性命。然而造桥师傅让一只公鸡最先走过了桥,使得魔鬼没能收得人祭。愤怒的魔鬼撕碎了公鸡并把它砸进了桥中央。于是桥的中间部分塌了,再也无法修复。人们便用木头将桥的中间部分连接起来,并用黄金制作了一尊牺牲公鸡的雕像安设在桥上。这是格林兄弟流传下来的故事。
如果是黄金制成的话,那应该不会生锈才对,可这座桥上的公鸡雕像却满是铁锈,看了很让人心疼。两人跨过小桥,又走了三分钟左右,总算来到了塔的门前。
“欢迎光临流血之塔!”
肮脏的巨大招牌上用血红的文字写着这些字。亚弓朗声念了出来。
“这座塔中重现了德国当地的罗滕堡中世纪刑事博物馆、法兰克福司法博物馆、柏林近代警察博物馆中的展示内容,并将其改造为展览……”
高塔的外墙上贴着砖红色的花砖,可看起来也是水泥制成的。左右对开的大门正面也刻着字。
“这里展示着自神圣罗马帝国时代以来横亘千年的德国犯罪、拷问、处刑历史,请在这恐怖而令人战栗的世界里尽情享受乐趣……”
真是品位低俗。耕平带着反感的表情推开了大门。门扉咯吱咯吱的开启,仿佛在说上锁很麻烦。
“伦敦有一家很有名的‘杜莎夫人蜡像馆’,那里也展示有许多的杀人狂和拷问工具呢。”
这次亚弓则是用自己的话来介绍,并快步地踏入了高塔内部。
耕平和亚弓向着塔的深处前进。在这种设施里,大多没法沿着路反方向走回去,所以只有向前行进。
“童话王国”的整体印象是“荒废”,而在塔里,这样的氛围则更让人觉得浓厚。原本就是为了惊吓游客而建造,和正统的博物馆比起来也明显造得更寒碜、更廉价。
尽管装有电梯,可按下按钮也没有反应,两人便顺着狭窄的螺旋楼梯爬上了楼。
II
溺杀、火刑、车裂、活埋、斩首……各种各样的处刑场景在耕平和亚弓面前经过。尽管不想去看,可无论朝哪儿望,视野里不是大幅的绘画,就是用蜡像重现的场景。哪怕是那些拙劣的绘画,也足够使人食欲不振了。这样下去,就算开张了估计去餐馆的客人也会变少的吧。
“公元1444年,格赖芬塞湖畔的屠杀。”
亚弓时不时会将说明文字朗读出来。
“这天仅有一名刽子手,却对七十二名俘虏进行了斩首。头颅和无头尸体在美丽的湖畔堆积如山。那时正值柏林与苏黎世这两座城市国家争夺瑞士霸权的时代……”
“瑞士?不是德国吗?”
“反正,从历史上看是算在德语圈里的。”
塔的内部很幽暗,耕平不得不用上了事先准备好的笔形手电筒。亚弓也是一样,不过她大多用来照说明文字。
“这是那个著名的彼得·库尔滕。他被称作杜塞尔多夫的吸血鬼,恐怕是二十世纪全世界最有名的连环杀手了吧。自1929年起的31年里,他至少虐杀并吸了九个人的血,最终被送上了断头台。传说他的遗言是‘想听听鲜血从自己被斩断的脑袋里喷出来的声音’。”
手电筒的光照出了玻璃柜里的一颗人头,把耕平吓了一大跳。
“库尔滕的奇特外貌很出名。他脸的左半边和右半边一点都不相似,像不同人的脸一样。请看看他头部的立体模型,从左边看去和从右边看去完全是两张侧脸。”
耕平耸了耸肩。
“不会产生人权问题吗?”
“又不会有人来抗议。”
亚弓轻描淡写地回答之后,便关掉了自己的手电筒。
“不能浪费电池。暂时就只使用你的手电筒吧。”
真是擅作主张。尽管这么想,可耕平还是无言地走在了前头。这时,墙壁上出现一处散发着昏暗光线的地方。
“有窗子。”
耕平暂时关掉手电筒,握住了窗把手尝试开窗。半透明的厚玻璃窗仿佛很不情愿般地呻吟着向外开启,灰蒙蒙的寒气渗了进来。
就算向外张望,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看。能看到的只有寒冬下枯萎的森林,耕平便想缩回头。这时,他又停下了动作,重新凝视远望。因为他看到有人影在动,并且还不只是一个人。
“是那群家伙。”
听到耕平的话,亚弓好像马上就了解了情况。耕平让出位子后,亚弓便向窗外看去,发觉就是那群原本应该被丢在勿降车站的凶恶男人。
“有七、八个人哦。”
“真是纠缠不休。”
“话说,追逐你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你以为先父是靠着品德或是信用来统领各方业界的吗?就算是地下社会的人也对他恨之入骨哦。”
亚弓没有为自己父亲开脱的样子。对她而言,父亲不过是个长期虐待母亲的暴君。就算如此,耕平也不想把自己牵连进亚弓的人际关系中。
“你觉得该怎么做?”
“你怎么想呢?”
“一旦有情况就跟他们战斗。或许正中你下怀吧。但是,就算如此,我们还是要多了解一些情况,还有对手的真实身份不是吗?”
“曾经有一名自由记者想要写一篇报道,揭露东西银行的非法融资,可他在一年前失踪了,再也没有音信。”
“被他们给杀了吗?”
“谁知道,不知那个人究竟是生是死,反正,之后我就再没见到过他呢。”
耕平的背上窜过一阵不舒服的凉意。
“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很严重吗?”
“我觉得啊,可现在也于事无补了。只能认为他没被杀掉了哪。”
“你能这么乐观真让人羡慕呢。”
这是在取笑自己吗?耕平这么想着望向亚弓,可出人意料的是她的表情一脸严肃。
地面上,八个凶恶的男人正杀气腾腾地走在主大街上。穿着白西装的中年人被其他人叫做“主任”。看来到了二十一世纪,“大哥”这种称呼也过时了。
“把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的嘴堵上,然后在那儿埋了。”
主任下了个不怎么友好的命令。
“亚弓的话,一定要活捉她。她可是会下金蛋的鸵鸟啊。”
“那个,我记得不是鸵鸟而是鹅才对。”
说这话的男人被狠狠地扇了个耳光,他惨叫着向后踉跄了半步。
“烦死了,到什么地方都要装做有学问。总之要把亚弓给我抓住喽,懂了吗!”
“那个,主任,给她吃点小苦头行不行?那个女人把我受之父母的身体给伤了啊。”
被亚弓踢飞过的男人晃了晃自己肥胖的肚子。
“白痴,她是重要的商品,她的脸还有手脚不准伤着一点。要驯服一个人办法有的是。”
男人们进行着刺耳的对话,逐渐来到了旋转木马前。他们聚集在一起,就像群第一次外出春游的小学生,估计是因为都很提心吊胆吧。
“把脏活一股脑儿扔给我们做,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就把我们当做工业垃圾处理掉。那帮开银行的混账,根本不把人当人看。”
“话说回来,到底躲哪儿去了?”
“还没开始找,就先来问我?”
“啊,不,对不起。”
“亚弓那混蛋,又不是因为无人问津才引退的。要是她认真工作,一年能赚三十亿日圆都不止。想要出道做偶像却不成的人有成百上千,她竟然还急流勇退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叼在嘴里的香烟还有些长度,不过被叫做主任的男人却狠狠地把它从嘴里拽出来,不等熄灭就扔到了路面上。
一个声音轻轻响起。
“本乐园内禁止乱扔香烟。”
主任皱着眉四下环顾。
“什么?你刚才振振有词地说什么呢?”
“不、不是、不是我。”
男人们都慌慌张张地摇头摆手,这时,又一个声音轻轻地传到他们耳中。
“请遵守社会规范。不遵守的人必将受到惩罚。”
“……一定是亚弓那混蛋!”
主任眼露凶光,咆哮起来。
“开什么玩笑。躲哪儿呢。给我滚出来!”
一阵缺乏创意的痛骂声如暴风般席卷而过,却无人回应。气喘吁吁的主任沉默下来后,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又低矮了一层,四周显得越发宁静。男人们感觉脖颈窜过一阵恶寒,有一半人将手伸进了衣服的内侧口袋,检查从俄罗斯走私来的手枪是否还在。
“刚、刚才是亚弓的声音吧?虽然听上去像园内广播的声音……”
“怎么可能。这里早停电了,不可能会放园内广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