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手札这样的好东西在手，思维方式正在发生变化的赤哲也不再像从前般好说话。

  以一起学习更为方便做筏, 姬部落定了个统一的日子，邀请姬水两岸三百里范围内的所有部落参加聚会，提示有重要事情商量，要求派出能拿主意的人来。

  这已经算是明示了。

  然而在姬水两岸的区域, 姜部落因距离太远鞭长莫及，掌控力早就随着帝魁和帝明的相继离开而越来越弱。

  现任大首领虽还是每三年来巡游, 却往往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偶尔补贴些种子、陶器等物资也不能从根本上的解决问题，大家并非心里都有不满, 但也升不起对帝魁、帝明那样的崇敬来。

  这样情形的结果，就是相互间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与尊敬，实则还是靠自己挣扎求存。

  反倒是与邻近的姬部落来往，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好处。

  而竹笋与水芹菜的诱惑, 就好似勾走野驴的最后一个胡萝卜。

  有些人收到消息后心里就彻底倒向了姬部落，还在犹豫的也打算慎重对待此事。

  明珝来到姬部落的一个多月后，聚会在姬部落中央区域的大屋中开始, 收到邀请的部落无一缺席，派来的大都是在各自部落中很有话语权的长老或智者，更有小部落是首领放下了所有事情亲自前来。

  更远处没收到邀请的部落也有派人前来的。——那些位于姬水以北三百里开外的部落, 从来受姜部落的影响就较小, 如今消息灵通的得知了姬部落又有了新的几种产出稳定的食物采集，当然会趁机派人来探听探听实情。

  万一就有什么机会呢？

  虽然这些部落的首领本人, 可能也没怎么想明白, 他到底想要个什么机会。

  牵着明珝前往举行聚会的大屋途中, 赤哲瞧着手里的名单，就忍不住夸奖：“幸好明儿提醒了我，让人有意将消息散出去，又给了他们十几天时间做准备，否则来的部落可不会这么多。”

  比她预期的整整多了一倍。

  明珝对这个称呼敬谢不敏，但已经没了反抗的力气，暗自翻了个白眼，才道：“这可不关我的事，我就是提起‘传消息总是要人和时间的’，这话是帝明首领说的，还是山大叔说给我听的，是姐姐你自己总是想得多。”

  “那我可不管，这就是明儿的功劳，你现在还小，功劳都给你记下，等你成年了一样也不能少了你的。”

  “哦。”

  聚会的过程倒也不必详细描述。

  赤哲先介绍了竹笋与水芹菜的产量，而后向所有人展示了一份姬部落未来半年的扶持计划。

  第一期是竹笋与水芹菜的辨认与采集，时间定在今年立秋之前；

  第二期是猕猴桃、山梨、野香蕉、野地瓜等十二个母亲河流域常见野生果实品种的生长地与成熟时间，时间定在立秋后到初雪前……

  而明年开始，将会对菘菜、水芹菜等生长较快或者容易成活的植物进行试验，尝试人工栽种或者人为扩大野生规模；以及改进野牛、山羊、野兔、田鼠、竹鼠等肉食的人工养殖，设法缩小圈养范围，并尝试人工喂养让它们繁殖得更好。

  更多具体的计划，就暂且不透露了。

  单是这份扶持计划，就让前来参加聚会的各个部落都红了眼。

  赤哲看着这些部落的长老们、首领们交头接耳，只微笑的牵着明珝坐下，并未去打断他们的议论纷纷。

  讨论才好呢，一个人的智慧总是有限的，一群人才能多多发现姬部落能给他们带来的好处。

  这时候对于营养这个概念的认知还比较模糊，但也知道人不必天天吃肉才能长得健康。之所以渔猎仍然在食物的获取方式中占有较大比重，不外乎是采集和种植所得的食物远远不够人口生存所需。

  “我们部落附近的土壤不好，稷、麦都种不活，黍和菽能活也生长不好收获不多。好在麻生长得不错，但麻的种子少根本不够吃，全靠编织渔网去别的部落换取食物。”

  “咱们两个部落挨着的，情况还不是一样。咱们部落附近的水芹菜可不少，如果能够准确的辨认有毒无毒，那以后可不缺吃的了。”

  “我们部落倒是五谷都能种，但土壤很贫瘠，用粪便和草木灰进行改善后的收获也还是没有人家一半好，倒是积水的草地有不少，也不知道里面能不能种水芹菜。”

  “我们部落人口少，附近也没有大的草地，只能慢慢砍掉大树来做，好几年了围场也只做了很小的一片，肉还是不够吃的，每年大猎都死很多人，人口就更少了……”

  “你们部落附近不是有好大一片竹林吗？”

  “竹林是有，可一年大到头也没看见有竹笋啊，我们都以为那是不长竹笋的竹林……”

  “瞎说，我刚才听姬部落最近的露部落首领说了，姬部落首领说每种竹林都要长竹笋的，竹子就是竹笋长大后的样子。”

  “那……”

  帝魁发现了五谷并进行种植，帝明以粪便和草木灰使土地肥沃，两位大首领的贡献使得人类可以通过耕种获得许多谷物。

  此外帝明教会大家养殖鱼类、虾蟹、蚌类，并驱赶掉低矮灌木和草地区域的大型野兽，留存山羊野兔等攻击性低的野兽，使得打猎出现了小猎与大猎之分。

  小猎就是在部落的养殖区进行捕鱼和打猎；大猎则是像从前一样远行数里甚至数十里路去到深山里获取食物。

  两位大首领的贡献，让人们在风调雨顺的年头获得足够的食物，所以备受人族尊敬。

  但不是每个部落都能生活在水草丰茂、土壤肥沃、植被茂盛还没大型野兽的地方，至今仍有许多小部落在冬日里忍饥挨饿。

  哪怕是姬部落这样的大部落，遇上干旱、水涝、野兽破坏、虫害等任何一种灾害严重些，都可能导致种植的谷物颗粒无收，让围场中的野兽大量死亡无法进行小猎。

  温饱的美满下藏着随时可能灭族的危机，所以人族对食物的执念仍旧强烈，吃不饱的部落想吃饱，吃饱的部落想存粮，存粮多的部落还想增加人口。

  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难处或者野心。

  按照姬部落给出的说法，生长得好的一亩竹林，每年的产出足够五十人的小部落吃一整个月；而水芹菜如果采用多茬收割的方式，一年最多可以收获五六次，一亩水芹菜就足够百人的小部落吃上两个多月……再加上五谷和小猎的收获，年景好的时候一年能存两年的食物，就不怕干旱的时候没食物了。

  谁能不动心呢？

  讨论渐渐平息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赤哲的身上。

  于是赤哲才温和的说出了姬部落接下来的条件。

  ——姬部落愿意无偿教会大家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