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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京夜献第22节(1 / 2)





  白容顺从地接过丹药,一口吞下。

  沈鹮道:“右手伸出。”

  白容探出自己的手,他的手臂上覆满了银色的蛇鳞,像是一层光滑的铠甲,就连脉搏都把不出。

  沈鹮叹气,她取出夜明珠,仔细照过了白容的脸。

  因他满头银发,无需多少光,便是那一粒小小的夜明珠便能将他的脸照看清楚。上一次在深林中,白容的蛇鳞只有几许,但也或是因为沈鹮的出现给他及时用药,才没让他的蛇鳞继续蔓延,反而让这类生长痛的病症在短短一夜内消失。

  如今看来,以他身上覆满蛇鳞的程度,他至少疼了有五、六日。

  竟也没有熬过去,没好转,真是奇怪。

  白容的脸依旧足够惊艳,只是他的鬓角与下巴处斑驳了几点银鳞,周身妖化,若再蜕变,大约会变成一条真正的蛇,那是一个妖最原始、最赤/裸的状态。

  “你眼睛的颜色……是不是变了?”沈鹮的夜明珠照在了白容的双眼上。

  纤长的银色睫毛遮挡半边眼眶,白容因乍见光芒微微眯起双眼,再睁大,让沈鹮看个仔细。

  浅茶色的瞳,像是覆了一片薄金。

  “失礼了!”沈鹮此刻已然变成当初在灵谷为那些妖看病时的状态,本着医者的心,抬手轻轻盖在了白容的头顶。

  她指腹柔软,一寸一寸地按压下去,同时道:“若摸到了你的痛处,便告诉我。”

  白容有些排斥与她肢体接触,他耳畔听着东方银玥翻书的声音,还有她浅浅的呼吸声,勉强克制住了挣扎。

  片刻,沈鹮碰到了他额前的发际边缘,白容闷哼一声,沈鹮也微微一怔。

  她的手指不可置信地轻轻按戳那里,就在白容眉峰往上三指节处,隔着皮肤竟缺了一块头骨,那里略微凹陷,如被人挖出了一个洞。

  难怪会痛。

  “以前你的头上可曾受过伤?”沈鹮问他。

  白容抿嘴,沉默了许久才点头。

  “何时,何地?因何?”沈鹮站着累,顺腿勾了个板凳坐在榻旁,刺啦的声音叫那边翻书的声音停下。

  白容喉结滚动,声音微弱却清晰道:“八年前,青云寺,我的额前曾被狼牙锤击打过。”

  当时血流不止,白容甚至觉得他的头骨被人敲碎,他恍惚听见了破碎的声音,紧接着耳畔便是一片嗡声,失聪、失明,目色浑浊,他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白容没有算时间,他不知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总之生了一场病,身体寒冷地像是陷入了冰窖,即便蛇为冷血,却也没有那样叫他瑟瑟发抖过。他蜷缩在被褥中,以为自己会在寒意中沉睡,彻底死去,恍惚间又想起那一个月他都没去公主府,没向东方银玥报上自己近来学习的成绩。

  青云寺的人恐怕也担心他死了,每日都有人围在他的床边喂他各种丹药,也不知那算是历练还是折磨,总之那一次白容熬了过来,后来反倒不容易受伤。

  他不曾与东方银玥说过这些,因为青云寺里的人说他如一条野性难驯的狗,东方银玥是他的主人,而他的主人不喜欢他的妖性,所以才特地将他送到青云寺去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忠诚又懂得屈服的玩宠。

  八年前……

  沈鹮深吸一口气,她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八年前委实太久远了些,白容头骨上的洞若真是八年前留下来的,也不会现在才痛,应当会是个长久的病,亦不会如生长痛般,每月复发。

  可青云寺里的人都是御师,谁知道他们是否有其他折磨人的手段,又是否在他养病期间,对他的伤口做了怎样的法术诅咒。

  沈鹮抿嘴,比了个简单的结印手势,室内符光微动,朱红色的符文贴上了白容的额头,又如融化的冰,一滴滴顺着他的眉心落下。

  没用。

  也没探出什么法咒禁制来。

  “你先熬过这一晚,待身体好些了,还是将你的血给我一些。”沈鹮说罢正要走,又想起什么才将一个瓷瓶递给白容:“这里还是之前那些药,但平日不要服用,只等你痛症开始时再用。”

  索性白容在脆弱的时候,还是能接受霍引的血液的。

  沈鹮掀开珠帘走到东方银玥的身后,她重新跪下道:“禀殿下,白大人的病非一日形成,也非短时内可除,还得仔细研究,在下还需些时日才能找到病症原因。”

  东方银玥放下了书,起身道:“沈御师,本宫送你。”

  沈鹮微顿,就连白容也抬起头来看向她。

  能叫东方银玥屈尊相送,想来是有重要的话要和她说了。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出了凝华殿,殿内又重新安静了下来,空中残存着东方银玥的气味,白容捂着疼痛暂缓的额头,盯着桌面上烛火下翻阅一半的书籍发呆。

  东方银玥领着沈鹮一路出了凝华殿的范围,这一条路沈鹮来时因心中忐忑没仔细看,此时离开,意外地静下心来,瞧见了许多昔日皇宫中沁园的影子。

  凌霄花顺院墙坠下,月色下的花像是覆了一层白霜,东方银玥的裙踞拖在汉白玉铺就的地面上,她的身姿比沈鹮印象中的要高了些,性子也不像过去那么温柔了。

  时间总会教人改变。

  “沈御师。”东方银玥终于开口:“本宫着人调查过你,还望沈御师切莫介意。”

  沈鹮脚下一顿,心又悬了上来。

  东方银玥道:“本宫知晓柏州两名御师之死是白容下手,与沈御师无关,也知因你被柏州州府追杀从而与白容一路,搭着魏家的船来到隆京。白容到隆京后并未立刻回公主府,而是随你去了福卫楼,那时本宫心里便有顾忌……”

  “殿下放心,在下与白大人并非……”沈鹮还没说完,东方银玥便轻笑摇头:“本宫不是顾忌那种事。”

  的确,拈酸吃醋,不是东方银玥的作风。

  “他啊,万事藏在心里,若非这病被本宫撞见,怕是永远也不叫我知晓。”东方银玥的目光落在一汪池水上,回想起方才凝华殿内白容对沈鹮说的话,八年前青云寺内的事,她偶尔问过,他总说都还好。

  急切表现出自己的优异,急切地想要离开青云寺,却学不会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