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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灵气时代第90节(2 / 2)


  有本来就和吕家不对付的乡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扯着嗓子喊道:“吕老三家的,不是说警察到你们家里逼死了你男人么,咋个人死的时候你就晓得哭嘞,连句杀人犯都不骂,这不像你家的作风嘛!”

  苗族嬢嬢金秀春本来就不信老实本分的大侄女季思情干得出逼死人这种事,也在人群里跟着叫嚷:“胡文月,你家男的到底是咋个死的,要是真着人逼死,你家屋头那么多人,还会把人放走?”

  吕家仗着人丁多、男人多,在乡里横行霸道不是一天两天,金秀春点出这一点,跟着起哄的乡人就更多了。

  “就是说哦,你家男边(男人)啷个多,哪个在你家惹事的人走得脱?”

  “怕不是亏心哦,吕老三是和他家老大一样着天收了咩,死得啷个脆!”

  吕家长孙、吕老大的儿子也混在吕家人堆里,一听乡人提到吕老大,这个年少时跟着家中长辈欺行霸市的中年人哪受得了这种气,腾地一声站起来冲着人群骂骂咧咧:“哪个杂种敢提我家爹,找死是不是,给老子滚出来!”

  几大百乡人围在现场,哪个还怕吕家长孙在这里耍狠,七嘴八舌指责的声音更多了。

  老乡长深深看了眼吕家长孙,刘队也面无表情地看了过来。

  吕庆生看到刘队掏出看着像是个普通手机的执法记录仪时便晓得坏事了,忙不迭挤出人群,一把将大侄子推回去,满脸堆笑地走到人前来:“对不住,乡长,刘队长,是我家弟媳妇气糊涂了,实在对不住,你们不要和她计较,她就是刚死了男人,脑筋都不清楚了,看到哪个都觉得是坏人,真不是存心的,对不住对不住。”

  还被季思情摁着的胡文月眼珠子一转,也不顾被捉着的手腕还疼得厉害,哭天抢地地嚎起丧来。

  刘队腻味地看了眼吕庆生。

  干了这么多年一线工作,刘队用膝盖都猜得到这个吕家老二才是真正拿主意的,胡文月和吕子华不过是被推出来利用遗属身份打前锋罢了。

  再腻味,这事儿也得按规定处理,刘队对吕家人及围观乡人解释了下胡文月母子俩涉嫌触犯的《治安条例》,当众给胡文月和吕子华戴上了手铐。

  碰瓷属于敲诈勒索,非累犯、且没有提出具体勒索数额、也未造成较为严重后果的,顶格十五天拘留。

  母子俩灰溜溜进了警车,季思情眼见着其他吕家人只是被批评教育几句就能收拾东西回家,挺有些气不顺,拉了拉老魏的袖子:“这就完了?就抓俩?”

  “你还想抓几个呢,人家进了局子,解释几句只是背不过一家人的情面、跟着过来凑下数,又没当众闹事又没打砸伤人,就是跟着哭几句丧,你除了批评教育放人走,还能怎么着?”老魏好笑地道,“得了,咱们还是给老刘省点事,还有正事要做的。”

  季思情只能深深地吸了口气。

  老魏没说错,他们还得抓紧去找苗代芬四人的生魂,被吕家耽搁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已经误了不少事了。

  这边专案组摆平了被碰瓷事件继续走访调查工作,另一边,吕家人灰头土脸地把吕全有的尸体又抬回了吕家。

  吕老爷子和吕老大的白事才办完没多久,家里的丧葬用品都是现成的,但因为吕全有老婆儿子都被抓了的关系,给吕全有主持白事、摆灵堂的事儿就落到了吕庆生的头上。

  吕庆生年轻时也是狠过的,脾气谈不上好,白忙活了半天没碰瓷到半个子儿、还得装孙子给人家赔礼道歉说好话,弟媳妇和侄子还给折腾进去蹲局子,肚子里的火气旺得没法说。

  把兄弟的尸体抬回堂屋里,喝骂侄子们摆灵堂,打眼一看侄女吕燕萍跟个鹌鹑似的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吕庆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就是一脚。

  “没得出息的东西,你家妈你家哥都晓得为你家爹出头,就你一个废物烂货,一声都不晓得吭!”

  把不成器的侄女踹进墙角里窝着、半天起不了身,自觉受了一肚子气的吕庆生还不解气,指着吕燕萍骂道:“你家爹躺在那点,你是瞎得吗,哭也不会泼也不会,你到底是不是人?你家妈你家哥着人家摁得动不了,你也是和看不到一样,帮都不会上去帮!你家爹生你养你这么多年,你有个屁用?安?你到底有哪样用?!”

  差点没被踹厥过去的吕燕萍捂着肚子,腹部传来的绞痛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脑门也是嗡嗡嗡的响。

  偏偏她难受成这样,二伯骂她的话还是一个字一个字钻进了她的耳朵里,甚至连堂屋里的堂兄弟、姑表妹堂妹们投过来的看垃圾一样的眼神,嘴里发出的嗤笑声和嫌弃冷哼声,她也看得清楚明白,听得一清二楚。

  她痛得直不起腰、坐不起身,二伯还在骂,其他人还在笑。

  吕燕萍干呕着吐出两口黄水,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混合着眼泪直往下巴淌。

  一直是这样的……她自己的亲爹妈眼里都没有她这个人,她自己的亲哥哥都不拿她当妹妹,所以……家里的长辈只要觉得她做错事,都有资格来教训她,都不用看她爹妈的脸色。

  家里的兄弟姐妹们也从来不觉得她也是个人,她也需要被尊重,说她不好,嫌她丢人,都不会背着她来。

  这就是她的家。

  吕燕萍一动不动,低着头默默忍受着二伯的咒骂,一句嘴都不回。

  吕庆生骂够了走出堂屋去,其他人没得热闹看了相继离开,直到堂屋里没了人,吕燕萍才挣扎着坐起来。

  透过凌乱的发丝冷眼看着二伯的背影,吕燕萍的双眼,渐渐充血。

  她其实只是想要她爸死。

  她是知道的,她爸惦记着跟蒋家结亲,就是想结成亲家后,让大哥去蒋家的包工队里混饭吃。

  蒋家有门路,包工队一直能找到好活,老爷子和大伯从一开始就是图蒋家的门路人脉,才会把她这个大学生喊回来跟蒋家人相亲——大伯从来都心大(贪心)得很,想搞包工队赚大钱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爸倒没自己拉包工队的野心,只是操心唯一的儿子没出路……谁叫吕子华只有初中文化又吃不得苦呢?要是不给吕子华盘算好将来,争多少家产给他当爹的都不放心。

  蒋家那种做工程的人家是有些迷信的,相亲的时候还要了她的八字去找大师看,吕家连续死人,连“亲家公”都没了,这桩亲事自然是成不了了。

  她都想好了,爸的白事办完就赶紧回学校,给大三时去实习过的学校发简历,一毕业就出省去工作,离家里远远的,老死不相往来最好。

  偏偏二伯不安分,要她妈去找那些查案子的警察讹钱,反倒把自家人赔了进去。

  这也就罢了……反正她妈和她哥蹲局子是活该,她不仅不恨那些警察,还巴不得她妈和她哥能被关久一点,最好等到她爸的白事办完、她回学校了,他们两个才能出来。

  但·是。

  二伯踹她的这一脚,真狠啊。

  就像是恨不得把她踹死一般。

  吕燕萍缓过劲儿来,扶着墙慢吞吞地起身,一步步走到盖着白布的尸体前。

  吕全有的额头朝下磕在水泥地上,整个额面都磕凹下去了,哪怕盖着白布,尸体的脑袋看起来也非常奇怪。

  吕燕萍盯着她爸那下凹的、不像是正常人的额头,乱发之下的惨白面孔上,神色愈发扭曲。

  “你听到二伯骂我的话不,爸,二伯说我不是人,没得屁用,你养我这么大,我都不晓得要为了你去和别人撒泼耍赖,去帮你家儿子讹别个的钱。”

  吕燕萍惨然一笑,眼睛瞪得极大,眼球上的血丝愈发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