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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却海棠飞絮尽(1 / 2)





  竹摇清影罩幽窗,两两时禽噪夕阳。

  谢却海棠飞尽絮,困人天气日初长。(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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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的栾城外花团锦簇,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城门去时,即刻吸引了众人目光。小贩,劳工,菜农,无不惊慌让路,看一眼马车前的龙首就知车上坐的是尊主门下重臣,何人敢惊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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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宽敞的马车里用具一应俱全,还有一架子古籍,苏棠翻着一本道德经,越来越烦,却还是不肯撒手。

  只觉顾清影从小到大都读这种东西,一定人都读傻了。

  马车周围有四个大汉骑在马上护着,玉面先生坐在车外,霜夜已直接取道回暗杀府,不同路了。

  周围是精兵强武几十号人跟着,除了马蹄声,风声,就只有浅啼的莺鸣,是唯一的雅致点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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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人敢来查问他们,因此进门时马车也未减速,更不用暂停,张扬跋扈地去了,很合苏棠一向喜欢的作风。

  她将龙尾石系上在手腕袖鞘上,温润石头的触感被那些裂纹破坏了,不再平滑可人,但至少它还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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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中漆缮的手艺已经完美,可细细抚去,裂纹无所遁形。那些伤再怎么掩盖,都是自欺欺人而已。

  道德经又一次读到一半,苏棠摸过身旁小瓶,一颗一颗地吃里头的红枣山药丸子,虽然有药气,但红枣的甜香仍浓,比那些药汤好多了。

  她昏昏沉沉,又实在睡不着,几次想去拿那个微透苦气的瓷瓶,最后还是作罢。镜子里的人脸色太差,她强撑着扑了些脂粉,仍盖不住那种枯竭入骨的苍白,恼怒间将台上的东西全部扫落。

  玫瑰胭脂,茉莉花粉,金钿青黛,缤纷一地。

  百般煎熬里她忽嗅到一缕甜香,飞快掀开车帘,正看到玉面先生要来叫她。

  男人道:“已在栾城。”他往街头一指,“夫人自己下来找找?若不是这条街,再继续走便是。”

  苏棠非要绕路,路过栾城,不过是想再来吃一回酥糖,却实在不记得上回顾清影带自己去的是哪个小摊,只得道:“随意罢,就这里了。”

  几个壮汉立刻清场,亮亮刀锋就吓跑了众客人,小摊的老板和老板娘瑟瑟发抖,看到一身华服的小姑娘缓缓坐在破旧的木凳上,气血虚弱之状,身边跟着个面无表情的侍女,双腰佩刀,正用手绢细细擦着桌子,随后抬头催促老板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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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栾城的酥糖点心里用的是牛乳和杏仁露为主料做酱心,要冷冻一夜风味后更加,所以秋冬时节做来更好。外头的酥壳炸得金黄,里头的酱心将化不化,奶香浓郁。天气渐热时,小贩们只能借用酒楼或大家里的冰窖,需付些银子,故而有些人便不在此时制卖。

  侍女擦完了桌子,退出几步远,苏棠形单影只地坐在那里,手中还握着本道德经,头顶的布棚遮住午后的日光,纱裙上一簇松枝自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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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圈一阵马蹄声,很快是玉面先生端然过来坐下,递给她一个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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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骑驰来,片刻不歇,已经复命。

  苏棠从信封里取出那张红笺——

  来自花草昌荣的琦州,那棵许愿树上。

  笔风稚嫩的顾清影三个字,和拥挤如一串葡萄的元宵。

  苏棠多日以来未笑过,终于神色柔和一点,摩挲着薄薄一纸,将它夹进道德经里,暂当书签。

  玉面先生正打开一个食盒,苏棠低声问:“算起来,她已经到南域境内了罢。”

  玉面先生点头,端了一碗澄清透底的汤出来,“夫人,这是东边一村落的特产,以一名清叶的幼枝熬汤,炮制得汤色透明,清香绝伦,名字取得秀气,叫……一顾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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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棠呆滞片刻,终于噗嗤乐出声。

  原来还真有啊。

  她一股脑灌下去,其实未留意什么味道,握着白亮的碗壁,仰头藏起眼底湿润,笑道:“可惜啊,要是她也在就好了。”

  玉面先生无声一叹,一旁的老板娘踌躇着不敢上前来,苏棠温柔招一招手,露出袖鞘一抹银光,“搁这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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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随手从头上摘了支温润的羊脂玉簪,“方才我们把人赶走了,让您亏了不少银子,这个就当抵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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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娘顿时面露喜色,颤颤巍巍地收了过去,心里一块大石落地,胆子也大了不少:“姑娘好心,您趁热吃。”

  她急忙转身回去,不一会儿又端来一碗红枣羹,“姑娘,这是自家熬的,您气色……”

  苏棠怔怔摸摸自己的脸,老板娘紧张得一手在围裙上搓抹,“您喝就是了。”

  说着又摆上一碗酥糖给那发色异样而姿容似仙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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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面先生一一验过,点头表示可以,苏棠五味杂陈,忽就没什么胃口,抬头问:“先生,我是不是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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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面先生道:“并不。只是一看就知道气血虚亏,弱得很。”

  苏棠嘲讽一笑,笑的同时也蹙眉闷哼一声,握住筷子的手微微打颤,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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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惚中仿佛顾清影坐在对面,乐呵呵地望着她。

  她痴迷地看着前方,玉面先生被盯得心头一软,“夫人,只要派人追,就可以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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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棠大梦一醒,轻抚着心口喘气儿,“不了,多事之秋,多事之地,三年内都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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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嘴硬道:“要是真那么舍不得,就不让她走了。其实谁没了谁不行啊。”

  自欺欺人之时,身后传来一阵喧闹声,因这里被侍卫团团围住,看不真切,苏棠疑惑回头望过去,玉面先生已起身,正有人过来回话:“先生,外头是辆马车路过,有个女的从车上摔下来,车夫骂骂咧咧,似乎是个贩子,不是什么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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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歹人的意思,是跟他们没关系。

  人影外隐约一句女声哭嚎,紧接着便是一阵打骂声,车夫执着鞭子抽打滚落地上的女人,车上也是女人哭声,另一大汉赔着笑脸冲众人拱手,示意担待。

  打人的车夫气喘吁吁:“个小贱蹄子,还想跑?待会儿把你腿也捆上,再跑,打坏了脸只能拿去当贱妓可别怪我!”

  苏棠不知何时已到了他身后,莫名惊得男人浑身一个激灵,颇惶恐地转身,看到来人弱不禁风我见犹怜,正忍不住弯起嘴角,却见人家周围护卫无数,忙点头哈腰地赔罪:“哎哟,这是哪家的大小姐,小的有礼了,惊扰小姐,小姐莫怪……”

  地上的女人被绑了双手,脸上满是尘土,狼狈不堪,但看见苏棠,突然疯了般就要扑过去,被一侍卫如拎小鸡般抓住,嘴里仍不停喊:“姑娘!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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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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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苏棠皱眉未理她,阴森打量两个男人,“你们这是要卖人去青楼?”

  车夫道:“不是,是她们家里要卖,两边儿情愿。我们只送个货,赚些小钱……”

  女人挣扎哀哭,“姑娘!我是被他们掳来的,姑娘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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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棠歪头想了想,“先生。”

  玉面先生心觉不妙,总觉得在大街上杀人不妥,但恐怕她想起儿时的自己,怎么也不可能放过这种贩子,“夫人吩咐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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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男人也直觉不好,各退两步便被人按倒在地,车夫慌中大喊:“光天化**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