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忻挪到了沈再青的枕头上，像一只被顺了毛之后心满意足的小奶猫，人畜无害地眯着眼睛。

  脸颊在沈再青手上蹭来蹭去。

  因为离得近，沈再青注意到了一些刚才没注意的东西，笑容僵了一瞬。

  她的手掌原本在龙忻的下巴处逗弄，发现异常之后，就挪了上来，在那片不见消退的黑影下停留。

  细细抚过之后，沈再青心里一咯噔。

  电话里，她的小龙绝对撒谎了。

  这越发严重的黑眼圈哪里可以印证她吃好睡好的言论？

  这人分明是看自己逮不到她，不能当面质问她，就胡编乱造！

  她在电话里说的那些，多少是真，多少又是假？

  沈再青脸色彻底变了，她以为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这半个月能见却非得不见的相思付出得值当。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她想当然。

  她的小龙，撒谎功力见涨，瞒着自己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问题放在那里，不去解决，一定会积攒出更大的矛盾。

  察觉到龙忻还在骗她之后，沈再青急切非常。

  她觉得最迟明天，一定要从龙忻嘴里，把这次分歧的导火索刨出来。

  龙忻选择离开特警队的真实原因是什么？

  不把这个原因逼问出来，这次的分歧就永远解决不了了。

  沈再青暗自下定了决心。

  教授，我困了。

  在软枕上扭了两下，龙忻嘴边绽开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前立马浮现出一层水雾。

  从刚才起就一直闭着眼睛的她，并没有注意到教授的异常之处。

  我们睡觉。

  沈再青转头把壁灯关掉，再转过身子的时候，怀里就多了一团暖乎乎的东西，八爪鱼一样黏在自己身上。

  她的腹部还有一只温热的手缠着，十分熨帖。

  这里还难受吗？

  怀里的小龙眼睛半睁着，语速放得极慢，用最后的意志和她对话。

  看着龙忻满脸的倦意，沈再青亲亲她的额头，说：不难受了。

  你好困了，赶紧睡觉吧。

  龙忻又往她怀里拱了拱，安心地阖上眼睛，小声道：晚安教授。

  沈再青亲亲她的耳朵，在她耳畔柔声道：晚安龙忻。

  这是龙忻半个月以来，第一个没有做噩梦的夜晚。

  这是沈再青这半个月以来，睡得最不踏实的一个夜晚。

  **

  第二天一早，龙忻被一通电话吵醒。

  是刘茂打来的。

  刘茂担心她夜不归宿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特意打电话来问一声。

  没有麻烦，是家里有一些急事要处理。您不必担心，我已经处理好了。龙忻不愿意和刘茂说太多，含糊带过。

  教授还在睡觉，她压低声音，捂着电话走到了客厅。

  睡得极不安稳沈再青，在龙忻起身的那一刻就睁开了眼睛，她按亮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倚在床头，听着客厅方向传来的动静。

  那你中午要回来吃饭吗？昨晚鱼塘的水太满，蹦出来好几条大鲤鱼，我家老婆子中午要做一顿全鱼宴，煎炸蒸煮，各种都有。

  你要是有回来，我们就多做点。

  龙忻想了想，道：我会回去。我收拾一下，就从三号楼动身过去。

  午饭前绝对会到。

  龙忻说完，主卧传来了拉门的声音，她大为警觉，心吊到了嗓子眼。

  她把教授吵醒了吗？

  龙忻扭头一看，当真看见教授披着一件厚外套，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脸上还有化不开的倦意。

  龙忻急忙和刘茂结束了通话，面带笑容地和教授对视。

  她脑筋飞快地转动着，搜索可以离开三号楼的理由。

  结果教授问的第一句话，不是在和谁打电话？而是为什么着急要走？

  龙忻意识到，她和刘大伯的对话，全被教授听见了。

  龙忻讪讪笑道：刘大伯说中午要做全鱼宴，唤我回去吃。

  沈再青裹紧衣服，板下脸来：你要想吃全鱼宴，我也可以给你做。这不是离开的理由。

  昨天温情够了，今天又要躲着我了？

  龙忻摸了摸鼻子：不是。

  说完，又补充道：离职的事我还没考虑好，我怕你提起这事。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沈再青不悦：怎么，你是怕我影响你做决定？

  龙忻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鼻子好痒，她连着抓了几下：多少会有点影响吧。

  沈再青抱着双臂，幽怨地看着她：我从始至终都是希望你认真考虑，不要受情绪地影响，轻率地做决定。

  对于最终的结果，不论是哪一种，我都是支持的。

  一整晚缠绕在她心头，扰得她寝食难安的事，沈再青没办法再忍着了，说话的声音也冷了下来：这半个月来，你老实说，是不是一直在演戏？

  你根本没把精力放在权衡利弊，认真思考上，而是把精力放在蒙骗我的这件事上。

  小龙宝贝，你越是这样，我就越疑惑，心里的天平也会偏。你知道次数多了，会造成什么结果吗？

  我会坚定地站在你的对立面上，阻止你离职。

  这是沈再青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也是龙忻最不愿意看到的。

  两个相爱的人，为什么要闹到这种地步呢？

  龙忻的心揪着了一起，急忙握住沈再青的手，道：再给我半个月的时间，我一定会考虑好的。

  你相信我......

  沈再青摇头：这不是时间的问题。

  我觉得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坦诚。

  小龙宝贝，任务结束之后，你就心事满怀，一时没想通，不愿意告诉我可以理解，但为什么现在要撒谎骗我？

  我觉得再这样下去，我们的感情会受到这件事的影响。

  沈再青强调了事情的严重性。

  龙忻却坚持：我没有。

  我真的是因为厌倦了特警队的生活，才想要离职，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这样兜兜转转解决不了问题，沈再青决定狠心一回。

  她冷眼看着龙忻，一字一句道：你再不和我坦白，我就要重新考虑我们的关系了。

  分手这两个字对她们来说，不论哪一方，都难以开口。

  沈再青没有明说，但她相信，聪明如她，龙忻一定能准确地读懂她话里的意思。

  龙忻看到了教授眼里的失望，如遭雷击，垂下了头，眼里有热意涌出，小声呢喃：你不要你的生日了吗？

  沈再青别过脸去：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不诚实的人。

  只要你......

  沈再青话还没说完，龙忻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沈再青的视线聚集在她脸上的时候，她已经把所有的伤悲都藏在了心底，生硬地挤出一抹笑来。

  既然我们各执一词，也没什么好谈的了，先冷静一下吧。

  我先走了......